别翻开那本笔记本暴雨夜在巷口捡到浑身是血的苏沐月时,我连急救电话都按不准。
她最后意识清醒的十秒,
把染血的笔记本塞进我怀里:“藏好…别打开它…”三天后警察上门调查连环谋杀案,
监控显示七名死者遇害前都接触过这个笔记本。我颤抖着掀开封面,
第一页是用血写的名字——林野。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消息:“苏沐月没死,
现在转身看你窗外。”冰冷的银针带着细密的嗡鸣,
刺入陌生客人肩胛下方一片浓重的淤青色胎记上,精准地落入预设的轨迹。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酒精和廉价颜料混合的味道。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玻璃门外,
夜色和白天做着混乱的交接,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城市头顶。快下雨了。“林哥,
这阵子咋老心不在焉的?”小唐的声音从旁边工位飘过来,带着点刺探的意思。
他刚扎完一个小图腾,正举着手机拍着刚完工的效果,屏幕光映着他那张沾沾自喜的脸。
“有吗?”我眼都没抬,指尖稳稳落向下一针。针尖带出极其微弱的刺痛,
可人皮肤下那浓重的青痕仿佛带着生命一般微微起伏。心绪,确实有点沉。
昨夜那个梦又毫无预兆地浮了上来——漆黑的山崖,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影子下坠,
风声如同鬼哭。最近老做这种梦,醒来胸腔里像塞了团冰冷的吸饱了水的棉花。突然,
“哗啦”一声裂响贯穿耳膜。我和小唐同时看向门口方向,
那扇贴满了花哨刺青图案的玻璃门像被巨锤砸中,剧烈地颤抖摇晃起来,
蛛网似的裂纹瞬间爬满了门板,哗啦啦落下的玻璃渣像冰雹般砸在地上。
冷风混着土腥味儿第一时间粗暴地灌满了整个狭小的铺子。风像个急着讨债的暴徒,
粗暴地撞开门,蛮横地撕扯着货架上散放的刺青草图,纸张哗啦啦地翻滚散落。
靠门边那张塑料凳子没能幸免,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小唐和我身体本能地朝后缩了一步,
那个扎着胎记的客人更是惊叫了一声,身体猛地一抖,
我握着的针在胎记边缘拉出一条刺目的红线。我们仨像被冻住了似的,
呆呆地望向门外泼墨般倾倒下来的雨幕。街对面那块闪烁的廉价霓虹招牌在风雨里明明灭灭,
浑浊的光线透过门框上方残留的碎玻璃斜劈进来,像一道游移的、混着红光的刀痕,
短暂地照亮了门口狼藉的地面,也照亮了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边缘折射出的几滴暗红。
那点暗红,红得不正常,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操……”小唐先反应过来,骂了一句,转身去够门后歪歪扭扭挂着的扫把,
“这他妈……”“等等。”我声音发紧,下意识地拦住他。
目光越过散乱的玻璃渣和被风吹进来的水迹,落在门外更深沉的夜色里。
雨水在地面上砸起一层浑浊的水雾,街灯的光晕在雨帘里模糊成团团诡谲的光影。
街道空荡得反常,只有雨声在疯狂地咆哮。
我抄起手边那块旧绒布——本用来擦机器的——垫着,推开那扇半毁的门轴,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让后颈的汗毛瞬间立起。冰冷的雨水夹着风立刻抽打在脸上,
激得我打了个寒噤。雨点像鞭子一样抽在身上,几乎是立刻湿透了薄薄的汗衫。
巷口就在店铺右边不远处的昏暗角落,平时堆着些垃圾箱,是那种连路灯都吝啬光顾的死角。
刚迈出一步,鞋底就踩在湿滑粘腻的东西上,我一个趔趄。
借着对面店铺招牌一点模糊的反光,
勉强能看清脚底下渗开的一小片污迹——是刚刚滚进来那几滴暗红的源头,在水洼里晕开,
稀释成淡淡的粉,又被新的雨水冲刷着流向更低的角落。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我强迫自己抬眼,视线艰难地在巷口那片浓重的墨色里搜寻。
就在靠近巷口垃圾桶后那堵爬满霉斑的肮脏墙角,似乎有一团比夜色更深沉的东西蜷缩着。
不,不是垃圾袋。那东西的形状,蜷曲的姿态……我屏住呼吸,跨过门口零落的玻璃碎碴,
踩着冰凉的雨水,一步步挪近那个黑乎乎的角落。风雨声撕扯着神经,
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踩在沼泽里。越靠近,
越能感觉那蜷缩在垃圾桶旁边的身影轮廓变得清晰——那是一个人,
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瘫着,头无力地垂着,黑色的长发湿透后贴着脸颊和脖颈,
仿佛深海里纠缠的海藻,在路灯浑浊的反光下黏腻地反着暗光。我停在几步之外,
血的气味隔着冰冷的雨幕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粘稠。像生锈的铁链,缠住喉咙。
那件裹在身上的衣服——原本是什么颜色已经彻底看不清了,
只有一片狰狞的、被水晕染开的深红,在污浊的雨水里缓慢地、绝望地弥漫。
她的身体动了一下。细微的、极其微弱的一个颤抖。
像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最后一丝濒死的痉挛。那只垂在污水里的手,沾满了暗红的泥浆,
似乎想抓住点什么,指节弯曲着,徒劳地抠着湿滑冰冷的地面。“苏……苏沐月?!
”一个名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裂胸骨。
李智在嘶吼着报警、叫救护车!可手脚根本使不上力。我哆嗦着想从湿透的后裤兜里掏手机,
指尖颤抖得太厉害,屏幕按亮又滑开,雨水打上去更是花成一片。急救电话,
是120……是1……2……0!冰凉的雨水浇在身上,透骨的寒意让我浑身筛糠似的抖着,
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咯咯声。我重重地踩进一个浑浊的小水坑,泥水四溅。
踉跄着几乎摔在她身边。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生疼。
终于能看清她的脸——没有血色的惨白,紧闭着双眼,嘴唇也毫无生气,
沾着混合着雨水的暗红色沫子。我扔掉手机,双手想去扶她的肩膀,
又怕碰错了地方加重什么看不见的伤,手足无措。
“撑着点……看着我……”声音干裂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急救……”那双眼睛猛地睁开了。
没有焦距,仿佛蒙着一层浓重的、冰冷的灰色阴翳。瞳孔艰难地扩张、收缩,
在浑浊的灯光下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子。她的视线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滞涩感,
终于挪动起来,最终凝固在我脸上。那双眼睛里,原本空茫的死灰色骤然爆裂!
迸射出的是一种让我血液瞬间冻结的、混合着极端惊惧和绝望的利刃!
“嗬……”她的喉咙里发出一个破风箱般的声音,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这骤然凝聚的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脸上。巨大的恐惧和混乱攫住了我,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惊人的力气!那只刚刚还瘫软在地上的手,
以快得只剩残影的速度,狠狠砸向自己紧贴胸口的位置!布料被撕裂,
她像是从自己身体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用尽全部的生命力,
将其猛然地、狠狠地掼向我的怀抱!那东西重重地撞在我胸口,
又滑落到我被迫抱紧的臂弯里。硬质的、带着棱角的方形物体。外面蒙着一层……布?不,
不是布。那是皮。某种细腻深色的皮革。
整个方正的表面浸透了温热粘稠的液体——那液体在刺骨的雨夜里竟然还没完全凉透!
皮子表面沾满了细碎斑驳的脏污和暗红色的黏附物,
在我臂弯间缓缓洇开一片惊心动魄的潮湿印记。“藏好…”她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皮,
每一个音节都摩擦在最后的神经上,嘶哑,破碎,字字带血,“……别…别打开它!
”那双刚刚还爆发出最后生命力的眼睛,最后一丝光芒骤然熄灭,彻底失去了焦距。
瞳孔散开,只倒映着昏沉雨水和模糊的光斑。砸向我的手失去了支撑,软泥一样坠落,
带着粘稠的血迹重重拍在冰冷肮脏的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污黑水花。
我死死抱着怀里那沉甸甸、湿漉漉、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皮面方本,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里只有她最后那个凝固的表情——惊惧到极致、仿佛凝望着深渊尽头那吞噬一切黑暗的眼神。
别打开它!那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钉子,钉进了我的耳膜,反复回荡。雨水无情地浇下来,
模糊了世界。远处,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尖锐撕裂雨幕。三天。
窗外的阳光白得刺眼,毫不留情地射进来。出租屋里那股闷热浑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吸进肺里沉甸甸的。阳光落在桌面上,灰尘在光线里焦躁地浮游。我坐在桌边,
视线死死地盯在桌面中央那个东西上。三天了。那块被擦净了表面污渍血渍的深棕色封皮,
此刻在明亮的光线下泛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柔滑光泽。牛皮天然的纹理清晰可见,
像某种沉睡野兽的皮肤。唯独边角处浸入皮子肌理、怎么也擦不掉的那几抹暗沉,
顽固地提醒着那个暴雨夜粘稠的触感和血腥的气味。别打开它!
那四个字每天每夜都在我的神经末梢尖叫。我将它从那个雨夜带回来,擦干净,
就像完成了一个机械的指令。可除了这四个字,关于苏沐月的一切都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她是谁?那晚发生了什么?那本硬得硌人的皮面本子里又藏着什么不能打开的禁忌?
这些问题像沉重的铅块,坠在心头,又像无声的蚁群,在思维里啃噬。几天没睡踏实过,
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恐惧和一种更隐秘的、被冰冷触感点燃的好奇在厮杀。
钥匙哗啦啦响动的声音打断了这种紧绷的死寂。门被粗暴地推开。
房东老邓沉着一张麻土豆似的脸挤了进来,花白胡子上下抖动。“还磨蹭个啥?赶紧搬!
三天前就说好的,今天必须清空!”他斜着眼打量屋里简陋的陈设,眼神不耐烦地扫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