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还裹挟着料峭春寒,却已吹开了满山遍野的白山茶。晨雾如薄纱,
尚未被日光完全驱散,湿漉漉地笼罩着起伏的山坡。陆承宇背着沉重的相机包,
深一脚浅一脚地拨开沾满露水的枝叶,向上跋涉。镜头在寂静的山野间徒劳地搜寻,
直到目光越过一片低矮的花丛,撞见了那个踮脚摘花的女孩。白柔正努力伸展手臂,
去够一枝开得格外饱满的白山茶。阳光恰在此时挣脱薄雾,金线般泼洒下来,
照亮她仰起的侧脸,沾着晨露,像花瓣上凝结的明珠。她穿着洗得泛白的旧布衫,袖口卷起,
露出带着劳作痕迹却细腻的小臂。背上的旧竹篓里,已铺了浅浅一层雪白的花朵。
陆承宇几乎是本能地举起相机,清脆的快门声在寂静山野里突兀地响起。女孩被惊动了,
脚落回地面,轻盈地转过身。那双眼睛,如同深山里未经尘染的潭水,清澈见底,
只有被打扰的懵懂和纯粹的好奇,直直望向声音的来源——那个举着奇怪黑匣子的陌生青年。
没有丝毫愠怒。陆承宇心头一热,笨拙地比划着拍照的手势。她眨了眨眼,
一个安静的笑容在她唇边漾开。更出乎意料的是,她小心地折下刚才那朵白山茶,
轻盈地几步走过来,递到他面前。花朵带着沁凉的露水和清幽的香气。“谢谢!
”陆承宇脱口而出,伸手去接。她依旧微笑着,专注地看着他,又看看花,
轻轻摇了摇拿着花的手,示意他快接过去。电光石火间,陆承宇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试探性地在她眼前快速挥了挥手。她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手,笑容依旧,世界在她周围,
是彻底的寂静。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涌上陆承宇心头。他慌忙掏出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我叫陆承宇。谢谢你送的花,很香,很美。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
”白柔凑近看了看屏幕,笑意更深。她放下竹篓,拿出一个磨得光滑的小写字板和短铅笔,
刷刷写下:“我叫白柔。可以拍。”字迹娟秀工整。镜头里的她微微侧身,手搭在竹篓边缘,
对着镜头露出安静羞涩的笑。背景是无边无际翻涌着雪浪的白山茶。快门接连响起,
每一次轻微的“咔嚓”,都在这寂静的山野敲打着陆承宇的心房。阳光在她身上跳跃,
她整个人仿佛在发光,比周围所有的白山茶都要干净、耀眼。拍完照,她收起写字板,
走近一步,双手抬到胸前,纤细的手指开始灵动地翻飞。她教他“你好”、“谢谢”。
陆承宇笨拙地模仿着。她看他做得不对,眼神里没有不耐,只有鼓励的笑意,耐心地重复。
当他艰难地跟着手势发出“你…好?”、“谢…谢?”时,她用力点头,笑容灿烂。最后,
她双手十指交叉,轻轻握在一起放在胸前,微微歪头看着他——朋友。
一股暖流猛地冲上陆承宇眼眶。他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用力点头:“朋友!”阳光洒满山坡。白柔伸出手,带着山间清晨微凉的指尖,
轻轻碰了碰他同样摊开的手掌。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却带着奇异的电流,
瞬间窜遍陆承宇全身。他脸颊发烫,也看见一抹羞涩的红晕,悄悄爬上了白柔的耳根。
山坡上成千上万朵白山茶的幽香,仿佛都汇聚到了那相触的指尖。寂静无声的山野里,
一种全新的、纯粹的语言,悄然诞生。日子像山涧清泉,在山茶花的香气里潺潺流淌。
陆承宇几乎天天背着相机去那面开满白山茶的山坡。
镜头贪婪地捕捉着白柔在花丛中的每一个瞬间:采茶时灵巧翻飞的手,专注低垂的侧脸,
额角细密的汗珠;在屋前石板地上晾晒花瓣时,
那清冽的幽香在简朴的院落里弥漫;为卧病在床的母亲熬药时,坐在小凳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泥炉的火,跳跃的火光映着她沉静脸庞上无声的牵挂。
陆承宇坐在院子的矮石墙上,隔着镜头看这一切,心像被温水浸泡着,又酸又软。
交流在缓慢而奇妙地深入。写字板用得少了,更多的时候,是手势、眼神,
和陆承宇在随身携带的旧笔记本上快速的书写。“今天阳光很好,花瓣晒得很快。”他写。
白柔看完,指指晴朗的天空,又指指铺满花瓣的竹匾,双手做了一个舒展的动作,
脸上是满足的笑。她拿起一朵半干的白山茶,小心地放进他摊开的掌心,然后指指他的相机,
又指指自己的眼睛,最后双手合拢贴在脸颊边,歪着头做出一个安睡的动作。“你是说,
这花晒干了,可以做枕头芯,枕着它,梦里都是花香?”陆承宇猜测着写。白柔用力点头,
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拉过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慢慢描画:一个简单的房子轮廓,
旁边画上一朵小花。“家?”陆承宇轻声问。她点头,又在房子旁边画了两个并排的小人。
然后,她抬头看着他,清澈的眼底映着四月的天光,也映着他有些怔忡的脸。
那目光坦荡而温暖,像无声的溪流,缓缓注入陆承宇心底干涸的角落。
他在笔记本上郑重地写下一行字:“你比白山茶更干净。”白柔看着那行字,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红晕从耳根迅速蔓延到整个脸颊。她没有再写什么,也没有打手语,只是低下头,
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嘴角却悄悄弯起一个羞涩而甜蜜的弧度。山坡上,风过茶林,
无数洁白的花瓣轻轻摇曳,仿佛在应和着两颗年轻心灵无声的共振。
城市的喧嚣裹挟着潮湿的暑气扑面而来。陆家那座位于高档社区深处的宅邸,即使在盛夏,
也透着一股冷硬的疏离感。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却毫无暖意。陆承宇坐在宽大却僵硬的沙发上,
对面是他面色沉郁的父亲陆振国和一脸焦灼的母亲周文慧。“承宇,你这次回来,
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山里太苦了?”周文慧先开了口,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关切和忧虑。
陆承宇深吸一口气,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他知道,无法再隐瞒,也不愿再隐瞒。“爸,
妈,我在山里……认识了一个女孩。”陆振国端起青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来:“哦?做什么的?”“她住在山里,家里种茶,
主要是采白山茶。”陆承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她叫白柔。”“种茶?
茶农的女儿?”周文慧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承宇,你……”“她很特别。
”陆承宇打断母亲,目光坚定,“她……听不见声音。”“什么?!
”陆振国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重重磕在红木茶几上,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
在光洁的桌面上留下深色的污渍。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陆承宇,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发颤:“一个农村的!还是个聋子?!陆承宇,
你是鬼迷心窍了还是要存心毁了我们陆家的脸面?!你告诉我!”周文慧也惊得捂住了嘴,
脸色瞬间煞白:“承宇…你…你怎么能…她是个残疾人啊!你以后怎么办?
别人会怎么看我们陆家?”“她不是残疾!”陆承宇的声音陡然提高,
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激烈反驳,他也站了起来,毫不退缩地迎视着父亲几乎要喷火的目光,
“她只是听不见!她比任何人都干净,都坚韧!她靠自己采茶养活自己和生病的母亲!
她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美好!她教会我的,比这二十多年我在城里学到的都多!
”他指着周围奢华却冰冷的陈设,眼神里充满了陌生的疏离和痛楚。“美好?坚韧?
”陆振国怒极反笑,声音冰冷刺骨,“我看你是被山风吹昏了头!她拿什么配你?
拿什么配得上我们陆家?一个聋哑的村姑,你想让她成为全城的笑柄,
也让我们跟着你丢人现眼吗?我告诉你,趁早给我断了这个念头!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爸!
”“爸!”陆承宇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击中。“承宇,听你爸的!”周文慧也站起来,
拉住儿子的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还年轻,不懂事。婚姻不是儿戏,
门当户对不是老封建!她那样的条件,以后怎么融入我们的生活?怎么照顾你?
你们会有孩子,万一……万一孩子也……”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摇头,“妈求你,
别糊涂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忘了她吧!妈给你介绍更好的姑娘,
陈伯伯家的女儿刚从国外回来……”“妈!”陆承宇猛地甩开母亲的手,
那温热的触碰此刻却让他感到窒息般的痛苦。他看着父母写满失望、愤怒和无法理解的脸,
一种巨大的疲惫和孤寂感将他淹没。他环顾这个从小长大的、金碧辉煌却冰冷空洞的家,
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和格格不入。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不会放弃白柔。
她不是我的梦,她是我的光。如果这个家容不下她,也容不下我的选择……那对不起。
”他没有再看父母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关上,
隔绝了里面母亲压抑的哭声和父亲暴怒的咆哮,
也仿佛隔绝了他过往二十多年的全部生活轨迹。山村的风带着白山茶特有的清苦气息。
陆承宇带着一身城市里沾染的尘埃和心灵上沉重的疲惫回来了。
他远远就看到白柔小小的身影蹲在屋前那片开得最盛的白山茶丛边,
正细心地给几株幼苗培土。夕阳的金辉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晕,
她的动作专注而轻柔。陆承宇的脚步放慢了。
离家的决绝、路途的颠簸、与家庭彻底决裂的沉重……在看到她的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下来,
化作一种更深的、混合着心疼的坚定。白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
当她看清站在小路尽头、风尘仆仆的身影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辰。
她放下小锄头,站起身,朝他快步走来,脸上绽开纯净欢喜的笑容。然而,当她跑近了,
看清陆承宇眉宇间那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紧绷的嘴角时,那笑容微微凝滞了。她停在他面前,
仰着脸,清澈的目光仔细地、带着无声的询问,描摹着他脸上的每一寸线条。她伸出手,
指尖带着泥土和茶花的微凉气息,轻轻碰了碰他紧锁的眉头。那小心翼翼的触碰,
带着全然的信任和关切,瞬间击溃了陆承宇强装的镇定。他喉头滚动了一下,
几乎要溃不成军。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解释那场风暴,诉说他的坚持,
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白柔看着他眼底深重的无奈和挣扎,
那双清潭般的眼睛沉静下来。她没有追问,也没有用写字板。只是默默地转身,
快步走回屋里。不一会儿,她端着一只粗陶杯走出来,里面是刚冲泡好的白山茶。
袅袅的热气带着清冽的香气升起。她将茶杯递到他面前,然后抬起双手,
在胸前做了一个很慢、很用力的手势。双手握拳,拇指竖起,紧紧贴在心口的位置,
眼神像磐石一样坚定地看着他。—— 我 不 怕。三个简单的手势,无声,却重逾千斤。
像一束光,穿透了陆承宇心中所有的阴霾和沉重。所有的疲惫、委屈、孤军奋战的惶然,
在这一刻找到了坚实的依靠。他接过那杯温热的茶,指尖感受到粗陶杯壁的暖意,
一直暖到心里。他放下茶杯,从背包里拿出那个熟悉的旧笔记本和笔,翻到崭新的一页,
用力地写下几个字,每一个笔画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等我,一定带你回家。
”他把笔记本递给她看。白柔的目光落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很久。夕阳的余晖落在纸页上,
也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她没有哭,只是抬起头,再次看向他时,
眼底是比刚才更加明亮、更加坚定的光芒。她伸出手,不是打手语,
而是轻轻地、紧紧地握住了他拿着笔的那只手。
两只同样年轻、同样带着对未来渺茫却无比执着的手,在漫山遍野的白山茶注视下,
紧紧交握在一起。山风穿过茶林,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为这份无声的誓言作证。
城市边缘的老旧居民楼,楼道里弥漫着潮湿和饭菜混合的气味。陆承宇租下的小公寓在顶层,
只有一室一厅,墙壁有些斑驳,家具是最简陋的二手货。唯一的奢侈品,
是窗台上那瓶插着的几枝干白山茶花,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淡香,
顽强地对抗着城市的浑浊空气。陆承宇的生活彻底变了样。
昂贵的单反相机被小心翼翼地收好,取而代之的是一台更便携的微单。
他不再接那些动辄数万的商业大片,而是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寻找零散的拍摄活计:给淘宝小店主拍产品图,给初创公司拍简单的宣传照,
甚至偶尔接一些婚礼跟拍。收入断崖式下跌,付完房租和基本开销后,常常所剩无几。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学会了在菜市场讨价还价,学会了煮一碗能果腹的面条。
书桌上堆满了打印出来的照片,大部分是山村的风景,还有那个在花丛中巧笑嫣然的女孩。
电脑屏幕上闪烁的,除了修图软件,
词条:“手语进阶教程”、“助听器品牌比较”、“语言康复训练”……他常常工作到深夜,
台灯的光照亮他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眼睛。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有工作计划,
有拍摄构思,更多的是给白柔的信,那些无法即时传达的思念和琐碎日常。“柔,
今天拍了一对老夫妻开的小面馆。奶奶揉面,爷爷煮汤,配合得真好。想你了,
想你熬的草药味,也想你晒茶时专注的样子。城里的月亮没有山里的亮,像蒙了层灰。等我。
”“新接了个小活,给一本旅行杂志拍老街巷。稿费够买一张回去的车票了。快了。
”“爸又让秘书打电话来,还是那些话。别担心,我很好。公寓窗台上的白山茶还开着,
是你去年给我的那枝晒干的。每次看到它,就像看到你。
”他小心地保存着每一笔微薄的收入,计算着下一次回去的路费,
更计算着将来可能需要的一切。物质是前所未有的匮乏,
精神却因那个遥远的、无声的承诺而无比充盈。山村这边,白柔的生活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她采茶的时间更长了,背上的竹篓装得比以往更满。晒好的干茶花,她仔细地分装成小包,
除了卖给常来的小贩,还托进城的邻居多带一些去镇上寄卖。攒下的每一分钱,
她都仔细收在一个旧铁盒里。
她开始频繁地向村里那位在县城读过书、略懂普通话的邮递员请教,一个字一个字地认,
一个音一个音地模仿。对着镜子,她努力地张开嘴,试图发出最简单的音节。
“妈——”“啊——”“宇——”她的发音含糊而怪异,有时因为用力过猛,脸颊憋得通红,
甚至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卧病在床的母亲看着女儿对着空气无声地努力张嘴,
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却只能默默叹息。白柔抹去额头的汗,眼神却越发坚定。她还在攒钱,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托邮递员从县城买回了一本崭新的《手语入门》。同时,
一个包裹从山村寄往了那个陆承宇曾经的家。里面是一包精心挑选、压得实实的白山茶干花,
还有一盒用新鲜茶花花瓣和山间野蜜调和、烘烤成的白山茶饼。茶饼用干净的油纸包着,
散发着清甜微苦的独特香气。里面夹着一张素雅的卡片,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
却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叔叔阿姨:这是白山茶,还有我做的茶饼。一点点心意,
很干净。——白柔”几天后,另一个包裹也寄到了陆家。是那本崭新的《手语入门》。
扉页上,同样是那种努力工整却依旧显得稚拙的笔迹:“叔叔阿姨:我会努力学说话,
学做你们喜欢的事。——白柔”陆家那间豪华却冰冷的客厅里,
周文慧拿着那张字迹歪扭的卡片和那本《手语入门》,久久地坐在沙发上。
卡片上“很干净”三个字,像针一样刺着她的心。她想起儿子离家前激烈的控诉,
想起他形容那个女孩“比白山茶更干净”。桌上,拆开的油纸包里,
白山茶饼散发着清冽微苦的香气,与客厅里昂贵的熏香格格不入。她拿起一小块茶饼,
犹豫了很久,终于放进口中。清苦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随后是淡淡的回甘,
带着山野间最原始纯净的气息,并不精致,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翻着那本崭新的手语书,扉页上“我会努力学说话,
学做你们喜欢的事”像一句无声的呐喊,敲打着她固守的门第之见。陆振国冷着脸坐在一旁,
看着妻子的举动,眉头紧锁,却破天荒地没有出声斥责。儿子离家数月,音讯寥寥,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强硬的手段似乎并未奏效,反而将儿子推得更远。
桌上那包来自山村的朴素茶点,像一块沉默的石头,投入了这个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家。
几天后,一个念头在周文慧心中盘旋不去,越来越强烈。她瞒着陆振国,
凭着儿子信里只言片语提到的地名,几经周折,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往那个偏远山村的路。
还是那片开满白山茶的山坡。周文慧穿着一身与山野格格不入的昂贵套装,
站在不远处一棵老茶树下,有些局促和不安。她远远地看到了白柔。女孩正蹲在花丛边,
身边围着三四个村里的孩子。她背对着周文慧,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
露出纤细的脖颈。阳光穿过高高的茶树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跳跃在她身上。
她手里拿着一朵白山茶,正对着孩子们,
脸上带着一种周文慧从未见过的、温柔又耐心的笑容。她的手指在空中灵巧地翻飞,比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