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永生
“男孩像你，挺好，名字取好了吗。”
“我只希望他无忧无虑，没有烦恼，就叫吴恼吧。”
吴恼的意识从昏沉中挣扎着上浮。
一股冰冷新鲜的机油味钻入鼻腔，映入眼帘的是台巨大的CT扫描仪，设备正矗立在眼前。
“姓名！”
王医生坐在对面的桌子后，指节叩击着桌面，试图唤醒他涣散的注意力。
“吴恼。”
少年脱口而出，声音清晰。
“年龄！”
“年龄？”
吴恼的眼神空洞了一瞬。
“性别！”
“性别？”
他再次机械地重复。
“你故意的吧？”
王医生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你故意的吧？”
王医生重重地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这情况比预想的还棘手。
先留院观察。
李娜，带他去宿舍。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安排单人宿舍。”
“好的，王医生。”
一位身材婀娜的护士应声走来。
她牵着吴恼的手，将他引至一个房间门口。
“进去吧，记住，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
吴恼茫然地重复。
“嗯。”
李娜敷衍地应了一声。
“我还有事。
衣服在床上，你先在里面待着。”
说完，她转身离开。
吴恼站在门口，目光迟缓地扫过室内。
一张略显陈旧的双层铁架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以及带有洗手间的小阳台。
布局简单。
他走进去，动作带着奇异的流畅感，肌肉记忆般拿起床上叠放的病号服，麻木地套在身上。
胸前印着一个醒目的数字：14。
就在这时，他身体猛地一僵。
使劲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书桌方向。
椅子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同样穿着病号服的少年。
那少年面容清秀，眼神锐利。
他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而他胸前的病号服上，同样印着一个数字：0。
“你……什么时候来的？”
吴恼声音带着颤抖。
“你是谁？”
问完这两句，他自己先愣住了，眉头紧紧皱起。
刚才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问？
他甩甩头，似乎想摆脱这莫名的困惑，自顾自地走到书桌前坐下。
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
笔尖抵在纸上，却久久没有移动，茫然地发着呆。
……走廊外。
“王医生，怎么样？”
李娜折返回来，低声询问。
王医生没有立刻回答，眉头锁得死紧。
他缓缓抬起头，将一张薄薄的玻璃切片推到李娜面前。
“很奇怪，非常奇怪。”
他指着切片，指尖微微颤抖：“这是他颅骨内侧的组织切片。
你看这里只有钙化的骨组织，非常致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娜：“没有灰质，没有白质，没有血管网……没有任何本该存在的脑组织痕迹。”
他顿了顿，说出一个既成事实的结论：“换句话说，吴恼根本没有脑子。”
王医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恐惧：“一个没有脑子的人，理论上，己经死了。”
李娜闻言，接过切片。
灯光在她眼中散射出闪烁的光芒。
……“吴恼，吃饭啦。”
李娜推开房门，端着餐盘走到书桌前。
她看着呆坐在那里的少年，眼神里混杂着一丝怜悯。
“唉，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死了呢？”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拧动了某个开关。
吴恼涣散的眼神骤然凝聚，仿佛蒙尘的玻璃被擦亮。
他猛地扭过头，视线锁定李娜，声音异常清晰。
“死？
对，我死了。
这台手术很成功，我失败的人生结束了。”
一首静默的0号病友，突然抬起头。
嘴唇微颤，清晰的声音在空间响起。
“你永远不会死。
死亡存在，你就不存在；你存在，死亡就不存在。”
吴恼的视线被声音吸引，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永远不会死。”
李娜顺着吴恼专注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空荡荡的椅子和墙壁。
寒意瞬间爬上脊背，怜悯迅速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吴恼，你在和谁说话？”
吴恼回答得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清醒，“病友呀？
那不是有个0号？
就坐在那里。”
李娜的心沉了下去。
幻觉对象具象化，还伴有清晰的对话……这孩子的病情，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己经不仅仅是失忆和认知障碍，而是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状。
她带着深深的同情，像哄孩子一般，“吴恼，你看错了。
我们医院从来就没有过0号病人。”
李娜不敢再多停留，逃跑似的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吴恼伸出手，一把抓住0号的衣领位置。
清晰可辨的触感，真实得不容置疑！
“你……到底是谁？”
吴恼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
0号病友只是缓缓站起身，牵引着吴恼的手，将他带到房间那面镜子前。
吴恼的目光落在镜中——嗡！
强烈的头皮发痒的感觉击中了他！
镜子里映出的，赫然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0号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空灵。
“什么意思？”
吴恼死死盯着0号，眉头紧锁，试图理解这荒谬的宣言。
他甚至感觉不到思考带来的负担——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无法触及的空白。
“现在的你，还无法与我真正沟通。”
0号的声音变得极具蛊惑力，如同深渊的低语。
“喝下它……”0号的身影在吴恼的视野中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
轮廓在人形与液态之间疯狂切换，仿佛随时会崩解！
“喝下它，你就明白了！”
“喝下它，你的病就好了！”
吴恼的眼神失去了焦距，只剩下被本能驱使的空洞。
他无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微微张开了嘴。
“喝下它……你就永生了！”
最后一声蛊惑落下，0号不断扭曲的身形猛地液化！
化作一道闪烁着奇异光泽的流体。
精准贯入了吴恼微张的口中。
带着冰凉滑腻的质感，如同最上等的果冻。
吴恼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成最深邃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