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从没求着你为我做事。”
她知道自己是收养的,自然要提前为自己打算,免得日后人生大事被温夫人拿捏在手上,还要看人家的脸色。
所以,在温婉还在懵懵懂懂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时候,温澜早早就开始关注和温家同等官阶的京城人家有没有合适的公子。
必要时刻,温澜也不会在乎什么贞洁名分,那都是哄老实人的,只有实实在在拿到手里的东西才是真的。
横看竖看,温澜就看中了任瀚文。
书生面容白皙,透着一股文弱之气,眼睛明亮而有神,为人温和有礼。
身着一件洗得泛白的青色长衫,布料虽己陈旧,却浆洗得极为干净,走在巷子里,都是一道惹眼的风景。
温澜吩咐侍女查探过任瀚文的底细,听说是京城小有名气的书生,千里迢迢赴京赶考,品相样貌都是极好的,诗书也有人传颂,据说是新科状元的有力人选。
侍女曾经悄悄对温澜说:“听说己经有人传言,己经有大人看中了他,只等着高中就将女儿嫁给他!”
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温澜揪着手帕在窗户边坐了一夜,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嫁给任瀚文。
虽然是下嫁,但能嫁给新科状元做妻子,将来封诰命岂不是时间问题?
虽然刚出嫁时可能会低温婉一头,但只要能熬过苦日子,还是她温澜能高人一等!
更何况,任瀚文学问不错,温家也不会太反对,温夫人也不用担心她嫁的比温婉好而给她穿小鞋……温澜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自认为完美无缺,嫁给任瀚文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没料到温家会先倒台,也没料到自己看中的如意郎君会成为温婉的好亲事。
而她只能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富商!
只是想想,温澜就恨不得将房间里的东西都砸烂。
偏偏现在,温婉还上赶着劝她嫁人……温澜深吸一口气,狠狠给自己掐一把,眼眶中涌现出泪花,晶莹剔透的划过脸颊缀在精致的下巴上:“姐姐,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老男人,我真的不想嫁!
他那么老,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变态的爱好……还是丧过妻的!
没准就是他把自己的原配妻子折磨死的呢?
姐姐,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嫁过去受苦吗?”
温婉心疼又焦躁:“那富商为人平和,从来没有那种传闻的,不要妄加揣测。
你嫁给那个书生,才是真的受苦!”
温澜猛地抬头:“姐姐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怎么知道那书生不好!”
温婉咬唇。
她怎么知道?
她当然是知道的,她上辈子就是被任瀚文的花言巧语骗的晕头转向,好端端的侯府小姐上赶着去穷书生门前求嫁,成了满京城的笑柄,还把唯一照顾她的靖远侯气到吐血!
她上辈子为了书生的前途,几乎把自己的脸面和尊严全都丢尽了,求着后宅的贵妇人们为书生说好话,好让任瀚文的仕途能够稍微顺利一点,可她得到了什么呢?
只有大雪天紧闭的门扉。
任瀚文连救她一命都不愿意。
“我从没求着你为我做事。”
自从温婉身份败露,任瀚文更是看她如同垃圾一般,恨不得从没和她扯上关系,当初温婉的掏心掏肺全成了犯贱。
这样冷心冷情的人,怎么可能是温澜的好归宿?
她的妹妹这样天真柔软,怎么能受任瀚文的折磨……可这些话,温婉都说不出口。
她没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任瀚文是个负心人,她没办法把自己重活一世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可这些迟疑,落在温澜眼里,就成了***裸的心虚。
温婉:“……总之,澜儿,你一定要信我。
且再等一等,没准还有回旋的余地呢?
咱们姐妹俩肯定能嫁的更好……”温澜冷眼瞧她,语气复杂:“是啊,姐姐肯定是不愁嫁的。”
只有她会为了自己的婚事绞尽脑汁,而温婉什么都不用愁。
就算是穿着平淡的衣裙,只要温婉微微一笑,有得是男人为她肝脑涂地。
温澜抱住温婉的胳膊,小声撒娇:“姐姐,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富商。
但是,娘肯定不同意咱们交换亲事的。
所以,姐姐,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嘛,等咱们出嫁的时候,偷偷换过来。”
温澜小声在温婉肩头嘀嘀咕咕,连连保证事情绝不会败露,“……你想,若是那富商日后打我骂我,我连跑都没处跑的。
若是运气不好,我就一命呜呼,姐姐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所以,姐姐再疼我这一次,就最后这一次,好不好?”
温澜抱着温婉摇晃,大有温婉不答应就不下来的趋势。
她很有自信,从小到大,只要温婉看到她这样撒娇,就没有不答应她的时候。
温婉狠狠闭了闭眼睛,上一世她就是心软答应了温澜,现在她绝不能心软。
温婉狠心将温澜推开,跑出温澜的小院。
温澜冷不丁被推开,跌坐在榻上,脸上渐渐面无表情。
一众侍女的脸色都苍白起来,全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温澜抄起一杯滚烫的茶水就砸在离她最近的一名侍女身上:“蠢货,废物!”
“都是你说温婉一忽悠就会答应,现在呢?”
她犹不觉得解气,拿起拂尘往侍女的脸上抽去:“现在好了,等我嫁去富商家,你们也别想好过!
我要把你们都扔进青楼里当最***的***!”
侍女硬生生挨了温澜的抽打,***的小脸瞬间肿胀骇人,她颤抖着强装镇定:“小姐别急,我还有一个法子……”温澜摔了个花瓶,让那侍女跪在花瓶的碎片上,才觉得气顺了一点:“说吧。”
……又过了几日,温澜似乎是认清现实,没有再去温夫人面前闹,也没有和温婉再提换嫁一事。
温婉提心吊胆过了几天,终于长舒一口气,觉得温澜应该明白自己和母亲的良苦用心,就不再继续操心婚事,安心准备嫁妆。
就算是嫁给任瀚文,嫁给上辈子那个将自己的尊严和情感贬低为泥土的男人,温婉也做好了准备。
大不了,就给任瀚文多塞几个小妾,反正温婉己经伤透了心,再也没打算和自己的夫君举案齐眉、白首不相离,所以嫁谁都一样。
吉佩从温夫人房中走出来,抱着好几箱温夫人给温婉塞的布匹和首饰盒子,都是新裁新打的。
随着府中两位小姐的婚期将近,温夫人也愈发忙碌,在婚事上她只能将两姐妹下嫁保平安,于是尽力往姐妹俩人的嫁妆里弥补。
温大人下朝后去看过姐妹俩的嫁妆单子,第二天上朝时脸都是绿的,俩姑娘的嫁妆把家底掏空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自己的老妻,辛劳半辈子老了还要陪着自己吃糠咽菜,实在不应该。
因而近几日温大人颓废过后又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赖在公家不走,看谁都不顺眼,路过的狗都要被他参一本。
温夫人不管他,只顾着给两个女儿塞东西,恨不得把整个府邸都塞进两人嫁妆里才算完备,几日下来总是能找到些遗漏的类项,然后温婉温澜身边的侍女们就跑断了腿,要随时预备着温夫人一拍脑袋把她们叫过去送东西。
吉佩走出温夫人房门的时候,一名侍女帮忙扶了扶门帘,吉佩道谢后,惊喜道:“咦,这不是二小姐身边的祥镯,好些天没有见你了。”
祥镯眼神躲闪:“我前几日感了风寒,二小姐就放我休息了。”
吉佩笑着:“天渐渐热了,这时候感了风寒确实不容易好。
瞧瞧,脸还是红的,一看就没好全。”
祥镯避之如蛇蝎一般躲开吉佩想要抚摸她脸颊的手,“夫人急着喊我。”
吉佩笑容收敛。
回到温婉的院子,吉佩捧着一堆盒子给温婉看:“都是今年最时兴的布料和新打的首饰!
小姐平时戴的都还是前几年的老款式,正好趁这个机会换一换,衬得人更鲜亮些。”
温婉懒懒的,福珠倒是眼前一亮,和吉佩翻弄起来:“平时夫人给小姐的东西大多都被小姐又塞给二小姐了,这下好,小姐好事将近,可不能再懒怠梳妆打扮。”
两个侍女都这么说,温夫人也提过一嘴,温婉这才勉强打起精神从一堆洋溢着温夫人母爱的首饰布料中挑了几个最素净的,“剩下的都给澜儿送去吧。”
吉佩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二小姐那里也有,这是单给咱们小姐的。”
她对福珠笑道:“说来也奇怪,二小姐身边的祥镯得了风寒还没大好,脸上还通红,就像还没退热似的。
倒是给二小姐送东西的时候腿脚还是很灵快,看不出生了病的样子。”
福珠纳闷:“天这么热,我都恨不得换上纱衣了,怎么会感风寒?”
吉佩笑着摇摇头。
温婉像是没听见侍女的交谈,或是听了也不在意:“反正我也用不上,你们谁有空就再跑一趟给澜儿送过去。”
说着随手将一根银钗簪在发髻上。
福珠急道:“怎么会用不上呢?
小姐以后嫁了人,嫁妆首饰也是小姐的脸面,小姐就不怕……”她突然像被人掐住似的哑了嗓子,呆呆看着她的小姐。
饶是吉佩这般沉稳镇定的人,也怔愣片刻,许久才缓过来心神。
温婉并未刻意摆弄姿态,只是漫不经心地将银钗簪于发间。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光辉自她身上绽放开来。
银钗恰到好处地斜插在发髻一侧,海棠钗头微微垂下。
她的面容本就精致如画,此刻在银钗的烘托下,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那一双眼眸犹如秋水,顾盼间流露出万种风情,嫣红的唇瓣不点而朱,微微勾起的弧度,透着几分慵懒与随性。
吉佩在心中低低道:“……小姐确实是用不上那些华美的首饰了。”
再精致的首饰珠宝,在美人的映衬下也沦为凡品俗物。
温婉眨眨眼,怎么不说了?
福珠脸都红了,支支吾吾半天,一头栽进吉佩怀里。
吉佩走上前几步,站在温婉身后,轻柔的帮她梳理发丝、抚平衣领褶皱,似乎做足了准备后才开口:“小姐,二小姐真的会乖乖听话吗?”
温婉:“澜儿一向听话的,她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只是有点骄纵而己。”
福珠撇嘴。
二小姐若是算听话懂事,天底下也没有多少坏人了。
吉佩轻声说:“我总是担心,二小姐到底是春心萌动的年纪,若是再从外面听到些年轻男女的风流韵事,起了心思,再生出事端……”温婉不喜欢吉佩这些话,说得就像温澜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一般,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好了,温澜不会那么做的,以后不要随便说二小姐的闲话。”
吉佩和福珠都噤声。
温婉训完侍女,本想随便看点书解闷,不想才刚翻开几页,就有匆匆忙忙的侍女赶来,“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她脸色惨白:“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