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寒一袭白衣,立于崖顶,衣袂上晕开的血迹,宛如雪地里绽放的红梅,刺眼而孤绝。
他身形挺拔如松,面色却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眸子,黑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的身前,是玄天剑宗的掌门与诸位长老,神情肃穆,带着审视与惋惜。
他的身后,是数百名同门弟子,目光复杂,或畏惧,或鄙夷,或幸灾乐祸。
“沈孤寒,”掌门玄***人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可知罪?”
沈孤寒垂眸,看向手中那柄名为“秋水”的灵剑。
剑身清亮如一泓秋水,此刻却隐隐颤动,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嗡鸣,仿佛有某种凶兽正于其中苏醒,渴望着更多的鲜血。
三日前,宗门大比,他与内门首席弟子林风对决。
林风的“惊涛剑诀”己至化境,剑气如浪,层层叠叠。
沈孤寒本可凭精妙剑术取胜,但在对方剑势压迫的极致瞬间,他体内那道沉睡的梦魇,苏醒了。
他只记得眼前一黑,一股冰冷、暴戾的杀意瞬间吞噬了他的神智。
再恢复清醒时,林风己倒在血泊中,本命飞剑断裂,神魂受创,修为险些尽废。
而自己的“秋水”剑上,正缭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剑气,邪异无比。
“弟子……知罪。”
沈孤寒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
他没有辩解。
如何辩解?
说自己体内封印着一道名为“孤心剑魄”的上古凶物?
说自己并非有意伤人,只是无法控制那股力量?
在玄天剑宗这个以浩然剑气为本的正道魁首之地,任何与“魔”、“凶”、“邪”沾边的东西,都是原罪。
“林风神魂受损,根基动摇,此乃重罪。”
执法长老冷声道,“按门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沈孤寒的心沉了下去,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他早己习惯了这种被孤立、被忌惮的感觉。
他是长老捡回来的孤儿,剑道天赋万中无一,被誉为玄天剑宗三百年来的第一天才。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天赋的代价是什么。
“孤心剑魄”,天生剑心通明,却也与上古凶剑的残魄共生。
这道剑魄,是他最强的力量,也是最深的地狱。
“掌门!”
一首沉默的师父,收养他的云游长老叹了口气,出列道,“孤寒心性纯良,并非嗜杀之辈,此事或有隐情。
还请掌门念在他往日之功,从轻发落。”
玄清掌门深邃的目光落在沈孤寒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他沉吟许久,缓缓道:“废去修为,未免过苛。
然宗门铁律不可废。
这样吧,沈孤寒,你自今日起,不再是我玄天剑宗弟子。
交出‘秋水’,下山去吧。
此生,不得再踏入玄天山门半步。”
这看似宽宏的判决,实则比废去修为更加诛心。
对他这样一个以剑为生的剑修而言,被宗门放逐,无异于斩断了他所有的归属与过往。
玄清掌من的眼底,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复杂。
他知晓沈孤寒身世的一角,也明白那股力量的恐怖。
将他留在山上,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将他放逐,或许……能成为一枚对付某些存在的棋子。
沈孤寒没有再看任何人,他缓缓抬手,将陪伴了自己十年的“秋水”剑横于胸前。
“师父,养育之恩,弟子来世再报。”
他对着云游长老的方向,深深一拜。
随即,他转身,走向下山的云梯。
没有回头,没有留恋,只有一道被夕阳拉得极长的、孤独的背影。
这便是我的宿命么?
在无尽的挣扎中,要么被剑魄吞噬,沦为剑魔;要么,就像现在这样,被整个世界抛弃。
沈孤寒自嘲地笑了笑,一步步走下问心崖,走入了那片茫茫未知的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