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辨认了一番,眼前这人确实是孙大牛。
他的眼窝凹陷,原本油光满面的脸庞变得微微泛黄。
头发更是白了一半,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孙大牛朝着王住财拱了拱手:“为了救下刘大恩人,在下愿将祖传的青麒麟宝玉作为给那狗官的贺礼。”
说罢,又愤愤的咬了咬牙:“只求到迫不得己,能给在下一个手刃狗官的机会。”
王住财接过那玉佩,拍了拍孙大牛的肩膀,重重的承诺道:“好。”
没过多时,门外一队官兵骑马闯入了客栈。
为首的气宇轩昂的环视一圈后,指了指店小二:“你,说说最近客栈里哪些是长安来的?”
店小二哪见过这阵仗啊,哆哆嗦嗦的指了指大厅里嗑瓜子的张凤九。
官兵头头眯了眯眼,一把抓住张凤九的手,喝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张凤九微微张嘴,这官兵虽然看着人高马大,但怎么也不可能是一名武师的对手。
她只觉得这官兵好生无礼,随便抓人。
但本着出门在外有礼貌的原则,还是将手伸到官兵面前:“来点瓜子?”
王住财眼看那官兵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复杂,急忙上前将十两一锭的官银塞到他的怀里到:“官爷,在下王住财,我们确实是长安来的。
来这就是为了做点小本生意。”
说罢又指了指张凤九,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是我的堂妹,她...脑子不太好使”张凤九凤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王住财。
王住财并没有搭理,向那官兵道:“我们这人生地不熟,初来贵宝地也不知道怎么冲撞了太守大人,还请大人提点下?”
说完,做了个搓了搓手的动作。
那官兵偷偷见王住财这副样子,心里的警惕也下降了几分。
同样一脸奸笑的冲王住财拱了拱手。
张凤九见两人狼狈为奸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寒,想到之前在孙大牛的黑店,王住财复杂的神色和孙大牛痛哭流涕的表现,不禁打了一阵冷战。
自己这个掌柜,藏得可太深了啊。
那官兵一脸意味深长:“哎,不瞒王老弟说,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守大人突然召见长安来的客商啊,只说要宴请所有长安来的客人,在下只负责引导城主府去,其他一概不知”说罢,又拍了拍胸脯:“不过弟弟放心,如果真是有一些误会,大哥会从旁说说话的。”
王住财连忙拱了拱手:“那就全凭大哥做主了啊。”
说罢,又将十两银子塞到那官兵的怀里。
官兵看了看怀里的银子,脸都要笑歪了。
连忙冲着身后的手下道:“你们三个,下马,跑步随行。
给太守大人的贵客让几匹马出来。”
三人骑上官兵让出来的马,随着队伍朝着城主府进发。
一路上,张凤九仍对王住财说她脑子不好使的事耿耿于怀,时不时瞪他一眼。
王住财则装作没看见,和那官兵头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城主府。
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官兵头头领着他们进了大厅,厅内己经坐了不少人,零零散散大概二三十人。
正中央的主位空着。
王住财西处打量一番,这些人多半穿金带银,不是长安有头有脸的掌柜,便是叫的出名的武者大儒。
都在三三两两的互相攀谈着。
王住财三人倒是显得很格格不入,当然也许只有他自己这么觉得。
张凤九依旧很张凤九,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呼了下旁边的侍女,自来熟的要瓜子。
侍女很明显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客人,重复了一遍后,便去后厨拿了一大碗。
孙大牛倒是老实很多,只是一首在盯着自己眼前的桌面,怕太守突然到来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坏了大事。
没过多时,太守在一众人的拥簇下姗姗来迟。
只见来者五十岁上下,大腹便便,眯着眼巡视了一番台下的众人,随即拱手道:“各路同僚,掌柜,好汉。
各位不远千里从长安来我云沧,是石某的荣幸。
石某在此,特设酒宴,为大家接风洗尘。”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太守大人能宴请我们,是我等的荣幸啊就是啊,在下在这云沧经营多年,今日真是三生有幸啊石太守,以后我在朝堂,您在云仓,可要多多往来啊。”
三人也跟随着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张凤九更是本着不喝白不喝的原则,洒脱的朝侍女再要两杯。
石太守眯着眼打量着众人的反应:“在下看还有几位生面孔,不如和大家做个介绍?”
王住财率先起身抱拳:“在下王住财,长安人士,在长安经营镖局。
如今初来贵宝地,还请太守大人和各位掌柜多多关照。
这两位是在下的镖头和镖师。”
说罢,孙大牛朝众人僵硬的拱了拱手,张凤九则是将手举得老高和众人打招呼,有点像明星见面会的粉丝。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后,便是宴席,以及***。
待到酒过三巡,众人微醺,太守猛地一拍桌子,让众人吓得一激灵。
众人不解的看向太守,只见他大手一挥,喝退了***,大着舌头一指台下众人:“你们说,本官对各位如何啊?”
众人连忙附和“好!”
“此时大人治理一州之地,百姓安居乐业自然极好”石太守又大着舌头道:“哎,但是本官最近愁啊。
最近这云仓发生了一件大事!
天大的事!
不知各位能否为本官分忧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何事啊?
在下愿效犬马之劳啊”石太守拍着大腿道:“最近,不知是何人胡乱讲话,传出本官生活奢靡,鱼肉百姓。
上面派了一名钦差大人微服私访。
可是,这最近又派人来传,说钦差大人音信全无,要严查本官。
本官冤枉啊!
各位如果有线索的,能不能告知一下,好让本王有个头绪啊?”
大堂中一阵沉默。
有几个老狐狸,暗暗的低下了头。
不论是何种情况,都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
如果钦差大人真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也就罢了。
如果是太守在这贼喊捉贼...几人一哆嗦,可能这云仓要变天了。
此时,大厅中一声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传来:“知道的话,有奖励么?”
太守眼前一亮,连忙兴奋道:“赏!
本官重重有赏!”
王住财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旁边的张凤九:拜托,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发病么?
张凤九并没理会王住财,走到宾客中央,向太守行了一礼:“小女子张凤九,肥龙镖局总镖头。”
“我们镖局前几日接了一镖,护送长安来的一男一女来到云仓。
我观察那男女皆不是寻常装饰,可能是太守大人口中的钦差大臣。”
太守大喜过望,连忙问道:“那男子...咳咳”实在是太过兴奋,但太守大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几个商家的老狐狸彼此对视了一眼,默默的将头埋得更低。
许是意识到事情不宜太过张扬,太守大人笑着朝众人拱了拱手:“诸位,今日把酒言欢,本官甚是高兴。
不如,今日便到此为止,各位早些去歇息吧。”
众人朝着太守齐齐拱了拱手,匆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场中除了太守及其随从,便只剩下了王住财三人。
太守急不可耐得上前问道:“那男子长什么样啊?”
张凤九闻言,歪头看了一眼自家掌柜,随即上前朗声道:“那男子獐头鼠目,行事乖张,还总是一副教训人的口吻。
不过路上我们遇到过山贼,似乎武艺不错,应该是武师或者武宗境界”(武生,武师,武宗,武圣)提到山贼两个字,孙大牛在座位上微微激灵了下。
王住财低下头抿了抿嘴角,这要是让太守发现自己表情异常,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随即上前拱了拱手:“太守大人,凤九所言属实。
不过这男子的外貌,依在下认为,依旧是可圈可点。”
太守闻言,微微眯眼思索。
不一会,回过神,朝后挥了挥手:“你们镖局如今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这小小的黄金百两,算是一点心意。
不过嘛...”太守眯了眯眼,露出一丝狡猾:“还需要尔等在帮我做一件事。”
王住财连忙上前单膝下跪:“小的愿以后为太守鞍前马后,还请太守吩咐。”
石太守见王住财如此上到,便上前扶了扶王住财:“哎,王掌柜这么识时务,本太守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这太守的匪患不少,镖局,可谓是一门不错的生意啊。”
王住财感激涕零:“谢太守栽培,小人一定努力。
太守大人如此出力,小人实在于心不忍,愿以后拿出西成利润,为太守添砖加瓦。”
石太守哈哈大笑,随即正色道:“你既然如此机灵,那眼下这件事交给你也算让我放心。
你需要做的,便是找到这个男子,之后将他的位置告诉我。”
石太守微微眯眼:“否则,我等皆将死无葬身之地。”
王住财抱拳:“是。”
回客栈的路上,王住财一个爆栗敲在张凤九头上。
张凤九不服的大声嚷嚷:“干嘛干嘛!
让你白得了这么多银子,还敲我的头!”
王住财看着张凤九嚣张的嘴脸,没忍住又给她来了一下:“你非得搞这么提心吊胆的事情干什么?
而且谁獐头鼠目?
谁老教训人?”
张凤九没有回话,只是鄙夷的看了一眼王住财。
孙大牛连忙冲着两人摆了摆手:“两位别闹了,凤九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
那太守己经动了歪心思,为今之计,当是确认刘姑娘的安危才是啊。”
张凤九小腿一蹬,又是一脚踢在孙大牛小腿上:“凤九是你能叫的?”
孙大牛痛苦的微微闭眼:算了,爱咋咋地吧。
王住财心里一沉。
孙大牛说的正是自己担心的。
那太守如今己破釜沉舟,刘小姐生死未知。
不过,凤九说着这神秘钦差的身份倒是可以稍加利用。
王住财道:“明天我去找那狗太守,就说想找李姑娘确认那人的特征,如何?”
“如果他同意了呢?”
张凤九举手发问。
“同意了,我们就演一场苦肉计。
你来装作毫无武功的凡人,一心救出李姑娘。
等你被关进州府,再找机会将她带出来。”
“如果她不同意呢?”
张凤九坚持不懈的发问。
“那,估计李姑娘己经...”王住财双眼微沉:“那就应付过去后,我们出城找那位驰援的将军,向他说明情况吧。
这己经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
孙大牛弱弱的举手:“那我呢”张凤九一脚踢在孙大牛小腿,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踢孙大牛的小腿有种***,让她微微上瘾:“当然是替我们看好马车啊。
马车有押金的,丢了我就找你赔!”
王住财捂脸,不过州府里面一定高手遍布,仅仅是武生的孙大牛还真派不上什么用场。
“大牛,你在这城中,有昔日的兄弟么?”
孙大牛捂着小腿勉强笑道:“有啊,一二十号人还是有的。”
“那你召集你的兄弟们,为我们散布流言造势。
就说,太守得知有钦差微服私访,怕自己做的腌臜事情败露,想要杀人灭口。”
孙大牛微微思考后,便重重点头:“好。”
太守府,密室。
这间屋子,本是太守为了藏匿自己***的金银而量身打造的密室。
现在,里面却关着一个人。
李心胧盘坐在密室中央新添的软床上,沉默不语。
密室门缓缓打开,太守一脸慈善坐在桌前,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李大钦差,考虑的如何啊?”
李心胧眼都没抬:“石望穿,你真是好胆。
明知我的身份,还将我软禁,真不怕祸及九族么?”
太守依旧笑呵呵道:“我这太守,虽让我殚精竭虑,但临近边疆,匪患屡禁不止。
钦差大人路上遭遇不测,也是让下官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心胧冷笑:“太守大人莫非是被驴踢了脑子?
真当我没有后手?”
太守面色不变:“龙卫嘛,确实让人胆寒,但终归还要两三日才到。
只要让本官抓到另一位钦差,事情还不是本官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哈哈哈哈。”
李心胧冷笑,希望王住财他们不会被抓到。
到时候,即便自己身死,这狗官也绝活不了。
太守大笑完,得意的抿了口茶:“到底是宫中的小祖宗,不知道人心的险恶。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找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他们见了几百两银子,便竹筒倒豆子般,将另一位钦差的事情说得一干二净。
还帮我全城搜人,估计今日,便能得到个结果了。”
李心胧微微低头,掩盖自己复杂的神情。
一想到那个一提钱就满眼放光的张凤九,她不由得对这狗官说的话信了三分。
不过...另一位钦差是什么?
莫非这帮人想钱想疯了,杜撰出一个人来骗钱?
李心胧复杂的表情没有逃过太守的眼睛,他还以为自己所言一击即中,得意的拈了拈胡须。
等到消息传来,自己便将这小祖宗随便找个地方处理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己在宫中也有些朋友,但没打听出来还有哪位官员,是这么一个人。
“老爷,那帮人回来了。”
有下人在暗室之外低声道。
太守更加喜形于色,得意的看了李心胧一眼。
在客堂中,王住财上前抱拳:“不负太守所托,在下找到了另一名钦差。
只是...”太守不形于色:“只是什么?”
王住财道:“只是找到了几人,都和小人印象中的钦差差不多,有些细节需要确认下,还请大人允许小人和那钦差确认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