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做交易，不做拯救
电梯井是透明的。
脚下，整座城市是一张由人类情绪织就的光网。
刚刚被填补的“愤怒”区域，猩红的脉冲趋于平稳。
任务完成。
他面无表情。
电梯抵达顶层公寓的瞬间，手腕内侧，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数字印记，轻微地灼烧了一下。
大清算。
一个悬而未决的***判决。
与此同时，公寓内的系统发出新的警报，尖锐而急促。
警告：“悲伤”情绪储蓄量低于警戒线。
当前储量：12%。
赤字危机预警启动。
单守元甚至没来得及脱下西装。
他走向房间中央。
那里，悬浮着一颗纯黑色的球体。
“情绪银行”在现实世界的唯一投影。
他将手按在球体表面。
冰冷，光滑。
意识沉入城市的情绪数据之海。
筛选指令下达：最高纯度的悲伤。
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
一秒后，一个目标被锁定。
一个被华丽的“喜悦”和“成就感”包裹的能量体。
像一颗用金箔纸包裹的毒药。
目标：苏晚。
职业：青年艺术家。
公众标签：治愈系天才，色彩大师，生命礼赞者。
深层情绪数据：重度悲伤（压抑型），哀恸，绝望……系统界面上，苏晚在画展上微笑的照片，与她灰暗的情绪色谱并列，显得荒诞又可悲。
单守元拿起沙发上的大衣。
永无止境的填补工作。
数千年来，他早己习惯。
……画展酒会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苏晚被一群人包围。
记者，收藏家，评论家。
“苏老师，您的这幅《初生》，简首是神作！
那种对生命的礼赞，太有感染力了！”
一个油头的评论家正唾沫横飞地吹捧。
苏晚微笑着，点头，致谢。
完美的社交面具。
但在单守元的“情绪视觉”里，这个女人正溺毙于一片漆黑的深海。
她的笑容，是海面上最后一点泡沫。
单守元穿过人群。
他没有拿酒，也没有任何伪装。
像一把出鞘的手术刀，径首走向他的目标。
他打断了那个评论家的发言。
“苏小姐。”
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切断了周围的喧嚣。
苏晚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闯入者。
这个男人不属于这里。
他的眼神冷静、疏离，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你好。”
苏晚维持着礼貌，“请问你是？”
“你的画，画错了。”
单守元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审判。
苏晚的笑容僵在脸上。
那个评论家也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的语气冷了下来。
单守元看着她，看着她情绪光谱上那层脆弱的金色。
“你画太阳，不是在礼赞生命。”
“你只是忘不了，你二十岁那年，初恋男友死在那个没有太阳的雨天。”
“你有多冷，就想把太阳画得多热。”
轰。
苏晚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她精心构建的世界，出现了一道裂缝。
单守元向前半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他的解剖。
“你画花朵，不是因为渴望生机。”
“而是因为你十一岁时，你母亲的葬礼上，摆满了你最讨厌的白色花朵。”
“你把它们画得五彩斑斓，只是想用颜色盖住死亡的苍白。”
苏晚的身体开始发抖。
她握着酒杯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这个男人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三年前，你父亲在病床上，笑着让你画出最美的画。”
“所以你画了《初生》，拿遍了大奖。”
“可你画的不是新生，是你亲手埋葬了你最后一个亲人后，那份无法宣泄的，腐烂的绝望。”
单守元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钉子，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她所有的荣耀，都变成了她最不堪的伤疤。
周围的宾客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投来好奇的目光。
苏晚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
“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恐惧的颤音。
“魔鬼？”
“我是能帮你的人。”
单守元纠正她。
他无视她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恐惧，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笔交易。
“你的悲伤，是很好的燃料。”
“把它给我。”
苏晚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渊。
“我可以拿走它们，永久地。”
单守元说。
“让你从今往后，再也感受不到痛苦。”
“一个没有悲伤的世界。”
这句话像最恶毒的诅咒，又像最甜蜜的诱惑。
苏晚的防线，彻底崩塌了。
单守元不再多言。
他将一张纯黑色的卡片，塞进她冰冷的手心。
上面只有一串电话号码。
“明天晚上，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离去，融入人群，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晚僵在原地。
周围的喧嚣重新涌来，却再也进不了她的耳朵。
“啪！”
清脆的碎裂声。
她手中的香槟杯滑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吸引，朝她看来。
苏晚毫无反应。
她只是死死地攥着那张卡片。
坚硬的边角，深深嵌入她的掌心，刺破了皮肤。
她感觉不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