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爱乐之城·偶遇的序曲云港市的情人节,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巧克力和商业玫瑰的甜腻。雨水淅淅沥沥,
将光华路大悦城影院门口的霓虹灯招牌晕染成一片迷离的光团,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周砚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埋进旧风衣的领子里,像只躲避喧嚣的鹌鹑。
社恐雷达在人群的嗡嗡声中疯狂报警——影厅门口挤满了成双成对的情侣,
空气中荷尔蒙和爆米花奶油味混合发酵,让他胃里一阵翻腾。“老天爷,
这阵仗…比春运还吓人。”他内心无声吐槽,身体僵硬地随着人流挪动,
手里那张《爱乐之城》的票根都快被汗浸透了。作为一个资深电影宅,
他对情人节营销嗤之以鼻,但架不住对这部去年就在国外口碑爆棚的歌舞片朝思暮想。此刻,
他只想赶紧钻进黑暗的影厅,与高斯林和石头姐的颜值、查泽雷天才的镜头共度137分钟,
远离这恋爱的酸臭。影厅内,灯光暗下,银幕亮起。洛杉矶的夕阳,爵士酒吧的蓝调,
石头姐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周砚瞬间被吸入光影编织的梦境,嘴角不自觉上扬。
两个小时的视听盛宴,让他暂时遗忘了外面喧闹的情人节。
当最后那场蒙太奇般的“如果人生重来”在略带感伤的旋律中落幕,灯光亮起,
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心里却像塞了团棉花,有点怅然若失。散场的人流裹挟着他涌向出口。
巨大的《爱乐之城》宣传海报前挤满了拍照留念的情侣。周砚习惯性地掏出手机,
也想拍下这趟“朝圣”的印记。海报上,高斯林和石头姐在璀璨星空下起舞,浪漫得冒泡。
可看着海报下方醒目的“情人节限定场次”字样,
再想想刚才电影里男女主角因理想与现实分道扬镳的结局,一股不合时宜的吐槽欲顶了上来。
“啧,拍得是真好看…”他一边对焦,一边忍不住小声嘀咕,
音量控制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范围,“不过这剧情内核,要是搁国内拍,换个背景板,
不就是‘横店爱情故事’嘛?跑龙套的前女友成了影后,
男主角还在坚持他那点‘阳春白雪’的爵士梦…啧,现实版怕是更骨感。
”他想象着国内导演拍这题材,八成得加一堆狗血误会和强行煽情,忍不住又“啧”了一声。
“噗嗤…” 一声清脆的笑声,带着点戏谑,像颗小石子精准地砸进了周砚的吐槽泡泡里。
周砚心里“咯噔”一下,社恐警报瞬间飙到最高级!**完了完了,社死现场!
** 他僵硬地转过头,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一个染着火焰般耀眼红发的女孩就站在他旁边,比他矮不了多少,
皮肤在影院惨白的灯光下白得晃眼,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卫衣,却掩不住一双笔直的长腿。
她正歪着头看他,圆圆的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不好意思,没忍住。
”女孩声音清脆,带着点笑意,“不过…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这么觉得!
”周砚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感觉热气直冲头顶。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瞬间进入防御状态,眼神慌乱地扫过女孩的脸,又飞快地垂下,
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尖。**救命!她听到了!她全听到了!
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刻薄鬼?** 内心的小人已经抱头鼠窜。
“呃…那个…我瞎说的…电影挺好,特别好!”周砚语无伦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飞快地按了两下手机快门,拍下那张“罪证”海报,就想溜之大吉。“哎,同学!等等!
”女孩却主动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她变戏法似的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笔,
一本正经地说:“同学你好!我是附近云港大学的学生,在做一项特别的社会调查!
”周砚的警惕雷达瞬间拉满。**推销!绝对是推销!健身房?英语班?
还是什么智商税产品?** 他条件反射般后退半步,双手交叉挡在胸前,
像面对洪水猛兽:“不买!谢谢!真没钱!”声音又快又急,带着社恐人士特有的斩钉截铁。
女孩被他这反应逗乐了,噗嗤又笑出声,连连摆手:“不不不!同学你误会了!
我不是搞推销的!”她晃了晃手里的本子,“我是真在做调查!
主题是:一场在情人节营销下、坐满了情侣的电影厅里,到底有多少人是独自来看电影的?
”这个清奇的角度成功勾起了周砚的好奇心。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眼神里透出询问:“哦?所以…有多少个?”女孩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珍贵的样本,
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四个!
不过有一个穿格子衫、看起来像程序员的大叔,电影开场半小时接了个电话,
出去就再也没回来!”她煞有介事地在笔记本上点了点,“还有一个戴黑帽子的男大学生,
开场前一直左顾右盼,我严重怀疑他是专门来‘偶遇’落单女生的!”她撇撇嘴,
露出“看穿一切”的表情。“那…剩下两个呢?”周砚下意识追问,
完全被这“影院奇谭”吸引了。女孩狡黠地眨眨眼,红发在灯光下跳跃:“剩下两个?
一个是你,”她伸出纤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周砚的鼻尖,“另一个嘛,”她收回手指,
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就是我咯!所以,我特别好奇,特别想采访一下,
同学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会在情人节选择一个人来看这部电影呢?”“啊?”周砚愣住了。
这个问题像根小棍子,把他脑子里预设的“推销陷阱”、“问卷调查套路”搅得稀碎。
他茫然地眨眨眼,努力思索一个“特别”的答案。是因为热爱艺术?不屑于商业营销?
还是…单纯没对象?**不行不行,哪个听起来都怪怪的!** 他纠结地拧着眉头,
像个在解高数题的学渣。最后,他放弃了粉饰,
选择最朴素的真实:“呃…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就是…喜欢一个人看电影。安安静静的,不用迁就别人的口味,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不用解释。要是影厅人再少点就更好了,人多…吵得慌。”他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自在。没想到,面前的女孩非但没有失望,
反而像找到了知音,用力地点点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认同的光芒:“说得太好了!
我也这么觉得!一个人看电影,才是对电影最大的尊重!”她脸上的笑容真诚而热烈,
像一团小小的火焰,驱散了周砚心头的窘迫。气氛莫名地轻松融洽起来。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影院,站在光华路湿漉漉的人行道上。雨丝还在飘,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晕开,光影迷离。女孩伸出手,
落落大方:“谢谢你接受我的‘非正式采访’!我叫林绯,‘绯红’的‘绯’。”“周砚,
‘砚台’的‘砚’。”周砚也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女孩的手微凉,带着点潮湿的触感。
“周砚?”林绯重复了一遍,歪着头,红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她故意把名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带着点俏皮:“周…砚…这个‘砚’字有意思,沉甸甸的,
像块墨锭。你是不是特能写东西?”周砚心头微微一跳,**她怎么知道?
** 脸上却只是腼腆地笑了笑:“瞎写着玩。”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直觉竟如此敏锐。
两人沿着光华路漫无目的地走着,雨丝清凉。话题像被打开的闸门,
从《爱乐之城》惊艳的长镜头调度,
聊到石头姐那条令人难忘的黄色裙子;从爵士乐的即兴魅力,
扯到各自喜欢的冷门电影配乐…周砚惊讶地发现,这个叫林绯的红发女孩,
对电影的理解和热爱,丝毫不逊于他这个“资深宅”。她说话直接、观点犀利,
偶尔蹦出的冷幽默总能精准戳中他的笑点。社恐的壁垒在共同的话题面前,悄然消融了一角。
不知不觉,走到了光华路的尽头。前方是一个分岔路口,
昏黄的路灯在雨雾中投下朦胧的光圈。林绯停下脚步,指了指右边:“我往那边,
回大学城宿舍。”周砚点点头,指向左边:“我住那边,老城区。”气氛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雨水滴落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那…再见啦,周砚同学!
”林绯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右边的雨幕。红发在昏暗中依旧醒目,
像一道渐行渐远的火焰。“再见。”周砚也挥了挥手,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才转身向左。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电影票根,指尖传来硬挺的触感。**命运的偶遇,
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想,**像雨滴落在湖面,激起一圈涟漪,然后各自归于平静。
萍水相逢,何必强留联系方式?** 心底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
被更强大的“社恐安全区”理论迅速压了下去。他裹紧风衣,快步融入左边昏黄潮湿的街道,
身影很快被城市的霓虹与细雨吞没。那张《爱乐之城》的票根,静静躺在他的口袋里,
上面隐约印着“2017.2.14”的字样,以及一个模糊的座位号。他没注意到,
票根背面,靠近边缘的位置,有一小块被雨水洇开的淡淡墨痕,像一滴未干的泪,
又像一个未完成的句点。
第二章:香酥坊·可乐与“男朋友”的乌龙时间像被云港市连绵的春雨泡发了,
黏黏糊糊地过了一个月。
周砚的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宅”气——窝在老城区那间租来的小屋里,对着闪烁的电脑屏幕,
试图从一堆半成品故事里榨出点灵感汁水。窗外雨声滴答,
屋内只有键盘敲击和泡面吸溜的声响。社恐的堡垒坚不可摧,
那场情人节影院偶遇带来的短暂波澜,似乎已被雨打风吹去,
只在抽屉深处那张《爱乐之城》的票根上,留下一个模糊的红发剪影。“砚仔!
拯救计划启动!” 手机屏幕猛地亮起,
死党赵小川的信息带着一股咋咋呼呼的劲头蹦了出来,
后面还跟了个“饿死鬼投胎”的表情包。“光华路新开了家炸鸡店,风评炸裂!速来!
再宅下去你要长蘑菇了!”周砚叹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胃袋适时地发出一声***。
炸鸡…新店…光华路…这几个关键词像小钩子,轻轻挠了一下他记忆里某个角落。
**该不会是…** 他甩甩头,把这个有点离谱的联想甩出去。**哪有那么巧的事。
** 不过,赵小川的“蘑菇论”虽然夸张,但再不出门,他感觉自己真要发霉了。“行吧,
地址发我。” 周砚回复得言简意赅,内心的小人却在欢呼雀跃:**炸鸡!热量炸弹!
社恐的快乐源泉!**半小时后,周砚裹着那件旧风衣,像个潜入敌营的特工,
警惕地扫视着“香酥坊”门口不算长的队伍。新店开张,橙黄色的招牌亮得晃眼,
空气里弥漫着油脂和香料热烈拥抱的罪恶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嗯,闻着是挺靠谱。
** 他稍微放松了点,目光习惯性地在店内忙碌的身影中逡巡。然后,
他的视线就像被强力胶粘住了。那个正在炸鸡台前,
动作麻利地给鸡块裹粉、下锅的红发身影…不是林绯是谁?!
**轰——** 周砚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锅热油,社恐警报和惊讶警报同时拉响,
发出尖锐的蜂鸣!**真的是她?!在炸鸡店打工?!
** 一个月前那个在影院海报前狡黠笑着、谈论电影的红发女孩,此刻正系着橙色的围裙,
额角沾着一点面粉,神情专注地盯着油锅里翻滚的金黄鸡块。这反差…也太大了点!“喂!
砚仔!发什么呆呢?魂被炸鸡勾走啦?” 赵小川一巴掌拍在周砚背上,把他拍了个趔趄。
赵小川人如其名,身形纤细,嗓音却清亮得能穿透三层楼板,
还自带一点…嗯…独特的“娇嗔”感。他今天穿了件亮粉色的卫衣,衬得皮肤格外白皙。
周砚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回神,脸又有点发热,
赶紧拽着赵小川往角落里一个空位挪:“没…没什么!看…看炸鸡呢!就这家是吧?
闻着挺香…” 他心虚地低下头,假装研究菜单,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往炸鸡台那边瞟。
**她好像没看见我?太好了…千万别看见我…** 社恐的本能让他只想缩进壳里。
“老板!两份招牌香酥炸鸡,加辣!再来两杯冰阔落!” 赵小川已经熟练地点好单,
声音带着点雀跃的颤音,引得旁边几桌客人侧目。他毫不在意,
掏出手机对着店里的装饰和忙碌的林绯“咔嚓咔嚓”拍了几张。“啧啧,
这店装修挺有格调嘛,那个红发小姐姐干活真利索,长得也…哎哟!” 他话没说完,
就被周砚在桌下狠狠踩了一脚。“你干嘛!” 赵小川委屈地瞪他。“小点声!
别…别盯着人家看!不礼貌!” 周砚压低声音,脸更红了。
“切~欣赏美的事物是人类天性嘛!” 赵小川撇撇嘴,随即又贼兮兮地凑近,“哎,砚仔,
你看那小姐姐像不像上个月你跟我提过的,影院里那个…红头发,特能聊电影那个?
”**完了!** 周砚心里哀嚎一声,僵硬地点点头。“哇哦!缘分呐!
” 赵小川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啊砚仔!快!把握机会!
上去要微信…哦不,人家在工作呢…那等她下班!”“闭嘴吃你的炸鸡!
” 周砚恨不得把菜单塞他嘴里。**社死!大型社死现场预演!** 他只想赶紧吃完,
拉着这个“人形扩音器”火速撤离。炸鸡很快上桌,金黄酥脆,香气扑鼻。周砚埋头苦吃,
试图用食物堵住赵小川的嘴,也堵住自己乱跳的心。味道确实惊艳,外酥里嫩,汁水丰盈,
辣度恰到好处地***着味蕾。**嗯…真香!** 美食暂时抚慰了社恐的焦虑。
就在周砚埋头对付最后一块鸡翅,吃得满嘴油光、形象全无时,视线的余光里,
突然出现了一只握着两罐冰镇可乐的手!那手很白,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周砚的心跳漏了一拍,缓缓抬起头。林绯正站在桌旁,橙色的围裙衬得她的红发更加耀眼。
她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像盛着星光,直直地看着他——准确地说,
是看着他嘴角沾着的炸鸡碎屑和油渍。“周—围—砚—同学!
” 她一字一顿地叫出他的名字,声音清脆,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好巧啊!新店开张,
感谢捧场!喏,请你们喝可乐!”“噗…” 周砚差点被嘴里的鸡肉噎住,
手忙脚乱地抓起纸巾擦嘴,脸瞬间红成了熟透的虾米。**完了完了!
最狼狈的样子被看到了!** 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像个被食物封印的河豚。一旁的赵小川反应神速,立刻进入“社交牛逼症”模式。
他兰花指一翘,接过可乐,声音瞬间切换成甜得发腻的“夹子音”,
还带着点撒娇的颤悠:“哇~谢谢姐姐!姐姐你人真好!又漂亮又能干!
” 说完还冲林绯眨了眨眼。林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零点一秒。
她看看满脸通红、狼狈不堪的周砚,又看看“娇俏可人”、正对她放电的赵小川,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混合着惊讶、了然,
甚至还有一丝…微妙的同情?“不…不客气。” 林绯迅速调整好表情,笑容恢复,
但眼神在周砚和赵小川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语气变得有点…嗯…意味深长,“你们…慢用。
” 说完,转身又投入到忙碌中。周砚好不容易把食物咽下去,灌了一大口可乐才缓过气,
就看到赵小川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嘿嘿,砚仔,” 赵小川压低声音,用气声说道,
眼神瞟向林绯的方向,“你刚才看到没?小姐姐看我的眼神…还有看你的眼神…啧啧啧,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哦!”周砚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赵小川那夸张的“表演”和林绯瞬间古怪的表情,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误会?什么误会?** 他仔细回想林绯最后那个“了然+同情”的眼神…**等等!
她该不会以为…以为我和小川是…?!****轰隆——** 这次是五雷轰顶!
周砚感觉自己要裂开了!**老天爷!这误会大了去了!
** 他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和这个“戏精”朋友一起埋了!就在这时,
赵小川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夸张地“哎呀”一声:“亲爱的催我了!砚仔,对不住啊,
我得先撤了!你…慢慢吃,把握机会,好好跟小姐姐‘解释解释’!
” 他特意加重了“解释”两个字,丢给周砚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像只花蝴蝶一样,
翩然起身,还不忘回头冲林绯的方向挥挥手,
用那甜腻的嗓音喊了句:“姐姐拜拜~下次带我男朋友一起来捧场哦!
”林绯正在给另一桌点单,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礼貌微笑,点了点头。周砚:“……” **赵小川!
我要杀了你!!!** 他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社死程度MAX!
炸鸡也不香了,可乐也不甜了,只想原地消失!店里人渐渐少了些。林绯终于得了空,
解下围裙,擦了擦手,径直朝周砚这桌走了过来。周砚顿时如坐针毡,
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林绯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
一双大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揶揄,直勾勾地盯着周砚,
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周砚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喉咙发干,大脑一片空白,
准备好的“炸鸡很好吃”、“可乐谢谢你”之类的客套话全忘光了。
“那个…” 林绯终于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
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和小心翼翼的求证:“刚才那位…是你‘男朋友’?”**咔嚓!
** 周砚仿佛听到了自己石化碎裂的声音。**来了!死亡问题它来了!
**“不不不不不!!!” 周砚瞬间弹了起来,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因为激动都变了调,
“误会!天大的误会!赵小川!我朋友!普通朋友!铁哥们儿!纯的!比24K金还纯!
他…他就是…性格比较…嗯…活泼!对!活泼!他喜欢开玩笑!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我也不是!!!” 他语无伦次,急得额头冒汗,恨不得指天发誓以证清白。
看着他急赤白脸、拼命解释的样子,林绯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越笑越开心,肩膀都在抖动,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周砚同学…你…你的反应…哈哈哈…太可爱了!” 林绯好不容易止住笑,
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好啦好啦,我逗你的!
看把你急的!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啦!哪有‘男朋友’会当着‘对象’的面,
对别的女生放电还喊‘姐姐’的?”周砚:“……” **所以…你刚才是在耍我?!
** 一股被戏弄的羞恼涌上来,但看着林绯笑得灿烂的脸,
那点恼意又莫名其妙地消了大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丝被说“可爱”的别扭。
“不过…” 林绯话锋一转,身体又往前倾了倾,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像能看透人心,
“你这位朋友…确实挺有意思的。”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点促狭的关心,
“那…你要小心哦~”“小心?小心什么?” 周砚茫然。“小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
” 林绯眨眨眼,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狐狸。周砚的脸又有点发烫,这话题实在太尴尬了!
他急需一个地洞,或者一个转移话题的利器!目光扫过桌上那两罐可乐,他灵光一闪!
“那个…可乐多少钱?我加你个微信转给你吧!” 周砚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太生硬了!太刻意了!周砚你是猪吗?!** 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果然,
林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我就知道”的了然。她慢悠悠地拿出手机,
晃了晃:“哦?想加我微信?行啊!” 她爽快地调出二维码,“可乐算我请你的。
不过嘛…”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周砚瞬间紧张起来的样子,才狡黠一笑:“微信也加你。
毕竟,” 她学着周砚一个月前在影院分岔路口的语气,带着点调侃,“我们能遇见两面,
也算是‘缘分’了,对吧,周砚同学?”“滴”的一声轻响,扫码成功。
周砚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新好友“绯色流年”,头像是一个模糊的、逆着光的红发剪影。
再抬头看看眼前笑容明媚、带着点小得意的林绯,他感觉心底某个角落,
像被那罐冰可乐的气泡轻轻顶了一下,有点痒,还有点…奇妙的雀跃。“嗯…缘分。
” 周砚低声重复了一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角落里,
一直默默擦着那把看起来就很贵的吉他的老板孙伯年,抬头瞥了一眼这边,
嘴角也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手指在琴弦上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
发出一声低沉悦耳的轻鸣,像是在为这小小的“缘分”轻轻伴奏。
第三章:街边小店·理想与黄焖鸡的碰撞加了微信的“缘分”,
并没有立刻将周砚和林绯卷入信息轰炸的漩涡。
林绯的头像“绯色流年”安静地躺在周砚好友列表的顶端,像一枚沉默的印章。
她极少主动发消息,偶尔发来的,也是简洁的工作通知:“今天晚班,别来,忙成陀螺。
” 或者一句没头没尾的吐槽:“老孙今天擦吉他擦了一小时,我怀疑他在给琴弦抛光!
”周砚对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打打删删。**“注意休息”?太客套。
“擦吉他是门技术活”?太无聊。** 社恐的纠结症发作,
最终往往只憋出一个干巴巴的:“收到。” 或者一个敷衍的:“哦。
” 然后盯着再无回复的对话框,懊恼地抓乱头发。**完了,她肯定觉得我是个闷葫芦,
无聊透顶!**然而,身体却很诚实。只要时间允许,
周砚总会“顺路”晃悠到光华路的“香酥坊”。起初是心虚,只敢点份炸鸡,
缩在最角落的位置,假装认真品尝顺便偷瞄几眼忙碌的红发身影。去的次数多了,
脸皮竟也神奇地厚了一丢丢。他跟老板孙伯年也混了个脸熟,偶尔还能搭上两句话。“孙叔,
您这吉他…祖传的?天天擦,能当镜子照了。” 某个午后,店里人少,
周砚一边嘬着冰可乐,一边忍不住好奇。那把木吉他光泽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与这弥漫着油炸香气的店铺格格不入。孙伯年正用一块麂皮布,无比专注地擦拭着琴颈,
闻言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吃饭的家伙,得爱惜。就跟砚台似的,久了不磨,笔头也秃。
” 他抬眼瞥了下周砚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写东西的?”周砚心里一咯噔,
**他怎么知道?林绯说的?** 含糊地“嗯”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孙叔手艺好,
炸鸡香飘十里!”孙伯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也不知是得意还是不屑,
继续埋头擦他的“吃饭家伙”。这时,林绯端着刚炸好的薯条走过来,放在周砚桌上,
顺势在他对面坐下,解下围裙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她今天没扎头发,红发随意披散,
衬得小圆脸生动明媚。“哟,周大作家,又来‘采风’啦?” 林绯拿起一根薯条,
蘸了厚厚的番茄酱,揶揄道,“观察我们市井小民的烟火人生,为你的鸿篇巨制积累素材?
”周砚脸一热,差点被可乐呛到:“没…没有!纯粹是…是你们家炸鸡太好吃了!
” **心虚,太心虚了!**林绯“咯咯”笑起来,也不戳穿他。
她扫了一眼周砚放在桌角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好奇地问:“哎,周砚,
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呀?自由职业?听起来好酷,是不是想睡到几点就几点?
”周砚握着可乐罐的手紧了紧。**来了!灵魂拷问!** 这个问题像根刺,
一直扎在他心里。告诉她自己是个“无业游民”,靠卖点零碎故事勉强糊口?会不会被看轻?
毕竟她可是正儿八经的云港大学高材生。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眼神飘忽,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店里只有油炸的滋滋声和老孙擦吉他的沙沙声。林绯也不催,
就托着下巴,耐心地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审视,只有纯粹的好奇。**算了,
瞒也瞒不住,丢人就丢人吧!** 周砚心一横,
破罐子破摔般开口:“我…我刚毕业没多久。学历…嗯…很一般,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
”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也没什么过硬的技术和人脉…就…就自己在家瞎写点故事,
剧本什么的,卖给一些媒体公司或者小工作室…赚点…嗯…生活费。不太稳定。” 说完,
他飞快地瞥了林绯一眼,像等待审判的囚徒,**完了,她肯定觉得我不靠谱!
**出乎意料,林绯脸上没有半分轻视或惊讶。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又拿起一根薯条:“哦…这样啊。那…你写的故事,能拍成电影吗?”“理想是!
” 周砚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抬高了一点,随即又蔫了下去,“就是…就是理想嘛。
” **在现实面前,理想两个字说出来都烫嘴。**“理想好啊!
” 林绯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带着由衷的赞叹,“有自己的追求,多棒!
比那些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人强多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我就没什么像样的理想。”周砚愣住了:“啊?怎么会?你不是云大的吗?名牌大学!
”林绯耸耸肩,拿起可乐喝了一大口,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光华路,
声音平静却带着重量:“我啊,是从一个叫清溪的小地方来的。我们家那儿,靠海,
但巴掌大的一个小镇,我家在更小的一个叫陈家的村子里。我是家里独苗,
爹妈面朝黄土背朝天,把所有的指望都押在我读书上了。” 她转回头,看着周砚,
笑容有些淡,“我的‘理想’,就是把书读好,找个待遇不错的工作,赚到足够的钱,
让他们别那么累,能安心养老。就这么简单,也挺没劲的,是吧?
”周砚看着眼前这个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女孩,
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她耀眼红发下那份沉甸甸的现实压力。**原来她羡慕的,
是我这看似飘渺的自由。**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同情,有敬佩,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很厉害!” 周砚由衷地说,“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比…比我强多了!” **至少目标清晰,脚踏实地。**林绯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摆摆手:“少来!互相羡慕嫉妒恨罢了!” 气氛轻松下来。“对了,
” 林绯忽然想到什么,促狭地眨眨眼,
指着周砚放在脚边、从隔壁“黄记”打包来的黄焖鸡米饭,“周大作家,
问你个严肃的哲学问题。”“嗯?” 周砚不明所以。林绯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一本正经地问:“你觉得,你从隔壁买一份黄焖鸡米饭,拿到我们‘香酥坊’来吃,
” 她故意停顿,目光扫过周砚略显尴尬的脸,
又瞟了一眼不远处依旧在专注擦吉他的孙伯年,最后落回周砚脸上,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最受伤的是谁?”**送命题又来了!** 周砚头皮发麻。**说老孙?
显得我小气没格局。说鸡?
太无厘头…** 他小心翼翼、试探性地回答:“呃…是…是孙叔?”林绯微笑着摇摇头,
伸出纤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周砚的鼻子,又点了点自己,最后指向那份无辜的黄焖鸡米饭,
斩钉截铁:“是——鸡——啊!”“噗…咳咳咳!” 周砚这次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咳得满脸通红。**神逻辑!**“你想啊,” 林绯憋着笑,煞有介事地分析,
“孙叔的鸡,被你嫌弃,不够格进你的胃。黄记的鸡,被你买来,却要在竞争对手的地盘上,
被别的鸡指炸鸡的味道包围着被吃掉!这叫什么?这叫鸡生耻辱,双重打击!
它们死不瞑目啊!” 她边说边做出一个“鸡飞蛋打”的夸张手势。“哈哈哈!
” 周砚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刚才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
林绯这清奇的脑回路和生动的比喻,让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角落里擦吉他的孙伯年,
肩膀都可疑地抖动了两下。笑过之后,一种奇妙的亲近感在两人之间流淌。
话题像打开了闸门,自然而然地滑向了更深处。“周砚,你看《挪威的森林》了吗?
渡边看着直子、木月一个个离开,他那种…那种钝钝的痛,好像怎么也理解不了死亡本身,
看得我胸口闷。” 林绯咬着吸管,眼神有些飘忽。“看了,” 周砚点头,
想起自己写作时试图捕捉的那种感觉,“那种‘不理解’恰恰是最真实的。死亡对生者来说,
很多时候不是瞬间的剧痛,而是漫长的、渗透性的钝痛,像潮水,退下去一点,
又漫上来…就像《活着》里的富贵,他理解不了时代的巨变,只能麻木地活着,
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那才是最深的绝望。”“《活着》太苦了,” 林绯皱皱鼻子,
“我更喜欢…嗯…《戏梦巴黎》那种!虽然尺度有点大…” 她脸微微泛红,
但眼神亮晶晶的,“但那种青春的迷惘、狂热,
在政治的阴影下用身体和艺术去反抗、去逃避…那种不顾一切的劲儿,太迷人了!
还有《肖申克的救赎》,安迪爬出下水道在雨中张开双臂那一幕!那就是自由!灵魂的自由!
比什么都重要!”“自由…” 周砚喃喃重复,眼神有些向往,“是啊,
创作也需要那种自由,不被束缚的灵魂…”“说到自由,” 林绯突然兴奋起来,拿出手机,
“给你安利个乐队!‘五条人’,广东海丰的,特小众,歌词写得又市井又诗意,
音乐怪好听的!主唱仁科,特有范儿!” 她点开一首歌,前奏是手风琴和有点走调的吉他,
主唱用蹩脚的普通话唱着关于城中村和发廊妹的故事,荒诞又真实。周砚听着这奇特的音乐,
看着眼前眉飞色舞、沉浸在分享喜悦中的林绯,心底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她聊起这些时,眼睛里有光。** 文学、电影、音乐…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
此刻像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意思?
” 林绯期待地看着他。“嗯…很特别,” 周砚诚实地点头,嘴角带着笑,
“跟你一样特别。”林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像天边的晚霞,迅速低下头,
假装专注地吃薯条,小声嘟囔:“…油嘴滑舌。”角落里,一直沉默的孙伯年,
不知何时停下了擦拭的动作。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吉他的琴弦,
似乎在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突然,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一根高音弦,猛地向外一拉!
“铮——!” 一声突兀、尖锐、带着金属撕裂感的噪音,毫无征兆地在安静的店里炸响!
像一把生锈的刀划破了平静的绸缎。周砚和林绯都被这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
同时转头看向孙伯年。老孙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声刺响与他无关。
他只是低头看着那根被拉松、甚至微微扭曲变形的高音弦,浑浊的眼底深处,
翻涌着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痛惜?是追忆?还是…某种积压已久的、难以言说的戾气?
那情绪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松开手指,弦无力地垂落,
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颤抖的余音。“弦老了,不中用了。” 孙伯年低哑地嘟囔了一句,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不再看琴,拿起那块麂皮布,更加用力、近乎粗暴地擦拭起琴身,
仿佛要将那声刺响和不为人知的情绪,都狠狠擦掉。店里只剩下布与木头摩擦的“沙沙”声,
还有那根变形琴弦在空气中无声的震颤。方才轻松愉快的氛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沉重。周砚和林绯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和一丝不安。那把吉他,还有沉默的老孙,
似乎藏着比他们想象中更深、也更沉重的故事。理想与现实碰撞的余音,
仿佛还在空气中隐隐回荡,而那根被拉断的琴弦,像一个不祥的预兆,
无声地悬在“香酥坊”暖黄的灯光下。
第四章:梅雨时节·小伞与剥虾的定调云港市的梅雨季,像个缠绵悱恻又絮絮叨叨的老朋友,
湿漉漉地赖着不走。空气里能拧出水,墙壁摸上去都带着一层薄薄的凉意。
周砚盯着窗外连绵的雨丝,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快跟着发霉了。自从那次“断弦惊魂”后,
他再去“香酥坊”,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孙伯年擦吉他的动作越发沉默用力,
林绯偶尔看向那把琴的眼神也带着点探究。不过,当手机屏幕上跳出林绯的新消息时,
所有阴霾瞬间被驱散。“周砚同学,本人生辰将至明天!,
特邀阁下共赏佳片一部片名保密,惊喜!,地点:光华影院,时间:晚上七点。赏脸否?
” 后面还跟了个俏皮的“期待搓手手”表情包。**生辰?生日!她邀请我看电影?!
** 周砚的心跳像被按了快进键,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惊喜?会是什么片子?
** 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戳:“荣幸之至!风雨无阻!” 发送完,又觉得太正式,
赶紧补了个“小狗狂奔点头”的表情包。放下手机,周砚像个突然被点了火的陀螺,
在狭小的房间里团团转。**生日礼物!送什么?** 书?太普通。钢笔?太老套。
电影周边?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啊!对了!
** 他猛地想起林绯收藏电影票根的习惯!
一个绝妙自认为的主意蹦了出来——定制一个精致的皮质票根收纳夹!
他顶着细雨冲去文创店,精挑细选了一个深棕色、带着复古铜扣的小皮夹,
还让店主在角落烫印了一个小小的、抽象的“F”字母绯的首拼。**完美!
既有心又实用!** 他美滋滋地想。临出门前,林绯的提醒又跳了出来:“记得带伞!
我忘带了!
哭脸”周砚看着自己那把用了N年、伞面印着褪色卡通图案、撑开勉强够一人用的小破伞,
陷入了沉思。**这…会不会太寒碜?
** 他脑海里浮现出偶像剧里男女主共撑一把巨大黑伞在雨中漫步的浪漫画面。**算了,
现实点,就它了!** 他抓起小破伞,把精心包装的礼物塞进怀里,
像护着宝贝一样冲进雨幕。在通往光华影院的天桥上,周砚远远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绯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薄外套,像阴雨天里一抹明亮的阳光,正靠在栏杆边看雨。
红发被她松松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林绯!” 周砚小跑过去,气息有点不稳。
林绯闻声回头,看到他手里的伞,“噗嗤”笑了出来:“哇哦!周砚同学,
你这把伞…很有年代感嘛!是传家宝?
” 她促狭地指了指伞面上那个模糊不清、笑容诡异的卡通人物。周砚的脸“腾”地红了,
**就知道会被嘲笑!** 他硬着头皮把伞撑开,小小的伞面瞬间将两人笼罩。
为了彰显那点可怜的绅士风度,他下意识地把伞往林绯的方向倾斜了至少25度。
“咳…能用就行。” 周砚故作镇定,肩膀却很***受到了雨丝的冰凉。
林绯看着他湿了半边肩膀的狼狈样子,还有那把努力倾斜的小伞,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带着点暖意。她没说什么,只是自然地往周砚身边靠了靠。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周砚甚至能闻到她发梢间淡淡的、混合着炸鸡店油烟和某种清新洗发水的味道。
他的手臂僵硬地悬着,不敢碰到她,心跳声在狭小的伞下空间里震耳欲聋。“走吧,
快开场了。” 林绯的声音带着笑意,率先迈开步子。周砚像个提线木偶,亦步亦趋地跟着,
半边身子淋着雨,半边身子却像被架在火上烤。走进影院,周砚傻眼了。偌大的影厅,
竟然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俩,只有零星两三对坐在后排角落的情侣。**包…包场?!
** 周砚的社恐警报解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兴奋感。“喏,惊喜!
” 林绯把票塞给他,是《午夜巴黎》——伍迪·艾伦的穿越文艺片,
充满文学梗和黄金时代的浪漫想象。这正是周砚最近想看的!**她怎么知道?
**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哇!太棒了!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这个?” 周砚惊喜地问。
林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上次聊《戏梦巴黎》的时候,
你提过一嘴喜欢伍迪·艾伦的话唠风!本姑娘记性好着呢!” 她眨眨眼,“而且,
情人节你一个人看《爱乐之城》,我就猜你大概好这口儿。”**她竟然记得!
** 周砚心里的小烟花噼里啪啦炸开了。电影开场,奇幻的巴黎雨夜,流动的盛宴。
空荡的影厅给了他们极大的“自由”。林绯小声说:“试试哪个位置视听效果最好?
” 于是,在接下来的137分钟里,两人像做实验的小学生,
***地、一本正经地尝试了影厅里各种位置:正中间、黄金分割点、靠后一点、甚至最边角。
每次换座,都伴随着林绯压低声音的点评:“这里环绕声好!” “哇,这个角度构图绝了!
” 周砚则负责认真记录用手机备忘录:“嗯,第7排5、6座,声画平衡最佳。
” 严肃认真的样子,仿佛在进行一项重要的科研项目。看电影时,
周砚注意到林绯小心翼翼地把票根抚平,夹进手机壳里。他也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旧票根。
**她也喜欢收藏…** 这个发现让他嘴角不自觉上扬。
电影结束在男主角选择回归现实的怅然若失中。灯光亮起,
两人站在那张色彩斑斓的《午夜巴黎》海报前,意犹未尽。“真好看,” 林绯感叹,
“但结局…有点意难平。你说,故事的结局到底重不重要?”周砚立刻来了精神,
创作魂燃烧:“非常重要!但…也不能被预设完全框死!” 他手舞足蹈地解释,
“创作就像养孩子!你得给他设定环境、性格、经历磨难甜头挫折成长,
等他熬过灵魂黑夜,鼓起勇气面对现实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生命和选择!
作者能做的,不再是强行安排结局,而是…是记录!记录他必然的归宿!
” 他说得眼睛发亮,像个布道的先知。林绯听得入神,眼神恍惚了一下,
似乎在消化他的话。片刻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眼神带着点向往和无奈:“你说得对…过程塑造结局。但我啊…” 她顿了顿,
脸上露出一个有点孩子气的、向往的笑容,“我还是喜欢安迪!我就喜欢帅哥美女在一起,
亲亲抱抱,***做的事情!大团圆结局多好!生活都那么苦了,电影里还不能甜一点吗?
” 她说着,还做了个夸张的“比心”动作。周砚被她直白又可爱的愿望逗笑了:“行,
下次给你写个甜掉牙的!”“这可是你说的!周大作家!” 林绯立刻抓住话柄,
笑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走出影院,雨还在下,且势头更猛。
周砚那把小破伞在风雨中显得更加岌岌可危。他再次把伞倾斜向林绯,这次动作自然了许多。
“想吃什么?我请客!寿星最大!” 周砚豪气干云内心在盘算钱包厚度。“我都行!
” 林绯答得爽快。周砚学聪明了,换了个问法:“那你最喜欢吃什么?”“虾!
” 林绯脱口而出,眼睛瞬间亮了,“油焖大虾!白灼虾!椒盐虾!只要是虾!
”**套出来了!** 周砚心中得意:“走!吃虾去!我知道一家…”“不去商场!
” 林绯立刻打断,“商场里连锁店贵得要死!量还少!我知道一家街边小店,便宜!量大!
味道绝了!” 她熟门熟路地拉着周砚的胳膊,钻进一条小巷。小店果然烟火气十足,
人声鼎沸。两人挤在一张小桌子旁,周砚那半边湿透的肩膀终于能暖和点了。
林绯看着周砚还在滴水的外套,再看看那把努力撑起一片小天地却力不从心的伞,
忽然说:“周砚,我们以后买把大伞吧?这样就不会淋湿了。”周砚刚想点头,
林绯却狡黠一笑,凑近了一点,
声音带着雨水的湿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甜:“不过…小伞也有小伞的好。
” 她的目光扫过周砚近在咫尺的脸,又飞快垂下,“虽然会淋到一点雨…但是,
” 她的声音更低了,像羽毛拂过心尖,“离你…很近。
”周砚的心脏像是被那根羽毛狠狠搔了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血液轰地冲上脸颊。
伞外是哗哗的雨声,伞下的小小世界里,空气却突然变得粘稠而滚烫。他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林绯微红的侧脸。油焖大虾上桌了,
红艳艳、油亮亮的一大盘,香气四溢。林绯看着虾,又看看周砚,眼神充满了渴望,
但手指却矜持地没动。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无辜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周砚同学,
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啊?” 周砚还没从刚才的“伞下告白”中完全回神。
“我这个人呢,” 林绯眨着大眼睛,一本正经,“什么都好,
就有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缺点——我,不喜欢自己剥虾。” 说完,她双手托腮,
像朵等待园丁浇灌的向日葵,眼巴巴地望着周砚,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
**这暗示…还能再明显点吗?!** 周砚瞬间懂了,内心的小人疯狂捶地:**套路!
都是套路!** 但看着林绯那副“我就等你伺候”的可爱模样,他认命地叹了口气,
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行行行,寿星佬最大!” 周砚挽起袖子,戴上一次性手套,
化身专业剥虾工,“你坐着别动,等着吃就行!”那是周砚人生中第一次给人剥虾。
他剥得很认真,手指灵巧地去掉虾头,剥开虾壳,抽出虾线,
把一颗颗完整的、Q弹的虾肉放进林绯面前的小碟子里。林绯就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剥,
再心满意足地把虾肉送进嘴里,吃得眼睛都眯起来,像只被顺毛的猫。
“嗯…周师傅手艺不错!值得表扬!” 林绯含糊不清地夸赞。周砚看着她满足的样子,
心里也像塞满了甜丝丝的虾肉,暖烘烘的。剥着剥着,
他注意到邻座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老奶奶正动作麻利地剥着虾,
一边剥一边数落对面的小老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跟你说多少遍了,虾线要挑干净!
老了老了,记性还不如虾!”小老头也不反驳,只是咧着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笑容,
嘴里一直含混不清地重复着:“吃虾…吃虾…阿珍…吃虾…”林绯也注意到了,
悄悄问上菜的服务员:“那两位老人家,常来吗?”服务员也压低声音:“可不!
每个月八号,店里打八折,他们准来!爷爷好像…这儿不太好,” 服务员指了指脑袋,
“好多事都记不清了,就记得奶奶的名字‘阿珍’,还有念叨‘吃虾’。
听说…是老板的远房亲戚呢。”林绯和周砚都沉默了。
看着老奶奶一边唠叨一边把剥好的虾放进爷爷碗里,看着爷爷只知道傻笑和念叨“吃虾”,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温暖交织的情绪在两人心底蔓延。林绯看着碟子里周砚刚剥好的虾,
忽然没了吃的兴致。她抬起头,望向周砚的眼睛。
影院的灯光、伞下的私语、老夫妻的温情…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她的眼神清澈而认真,
带着雨水的湿气和一丝勇敢。“周砚,” 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我很羡慕他们。”周砚的心猛地一跳,剥虾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林绯,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嘴唇。
所有的喧嚣都褪去了,只剩下她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也是。
” 周砚听见自己的声音,同样很轻,却无比坚定。
两人就这样隔着氤氲的热气和红艳的虾壳,互相凝视着。没有一个人眨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林绯眼底的情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清晰可见地漾开。
周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在胸腔里冲撞,
想说的话就在嘴边——“老板!加份米饭!” 隔壁桌一声洪亮的吆喝,
像根针戳破了这个近乎完美的气泡。两人同时触电般移开目光,脸上都火烧火燎。
林绯低头猛吃虾,周砚则假装专注地研究虾壳的纹理,剥虾的速度快得像在比赛。
一顿饭在一种甜蜜又尴尬的沉默中接近尾声。周砚看着林绯碟子里最后几只虾,深吸一口气,
鼓足勇气开口:“林绯…”“嗯?” 林绯抬起头,脸颊还带着红晕。
周砚从怀里掏出那个精心包装的小皮夹,递了过去,声音有点发紧:“生…生日快乐!
”林绯惊喜地接过来,拆开包装,看到那个精致的票根夹和角落烫印的“F”,
眼睛瞬间亮了:“哇!好漂亮!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她爱不释手地翻看着,
“谢谢你,周砚!我很喜欢!” 她抬起头,笑容明媚,像雨过天晴的阳光,
“这是我收到最用心的礼物!”周砚看着她开心的样子,
心里那点告白未遂的遗憾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淹没。他傻乎乎地笑着,
感觉窗外的雨声都变成了悦耳的音乐。雨势渐小。走出小店,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在送林绯回宿舍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伞依旧小小的,肩膀偶尔会轻轻碰撞。
沉默不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暖流。快到宿舍楼下时,林绯忽然停下脚步,
转过身,面对着周砚。她的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周砚,
”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前所未有的认真,“两个人遇见一面,
叫做偶然遇见,遇见两面,叫做缘分…” 她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勇气,脸颊飞起红霞,
“那…遇见三面,该叫什么呢?”周砚的心跳再次失控。他看着林绯期待又紧张的眼神,
看着路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美好的轮廓,看着那微微湿润的红发。影院里未说出口的话,
伞下被打断的情愫,剥虾时涌动的暖流…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汇聚、沸腾。他张了张嘴,
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舌尖——“约会。” 林绯却在他开口前,抢先一步说出了答案。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勇敢和一丝羞涩的笑意,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所以,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对吗,周砚同学?”周砚愣住了,
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像烟花般在心底炸开。他望着林绯勇敢又带点羞怯的笑脸,
所有的紧张和犹豫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欢喜。“对!
” 周砚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得能点亮这雨后的夜晚,“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林绯同学!
”路灯昏黄的光晕下,细雨如丝,两个年轻的身影靠得很近,伞下的小世界里,
第一次约会的定义悄然落定,而某种更加滚烫的情感,正破土而出,势不可挡。
不远处宿舍楼的阴影里,一个染着红发、身影高挑的女孩正悄悄望着这边,
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随即转身消失在门洞中。周砚和林绯都没有看见。
第五章:栖霞小筑·墨锭、书桌与染发剂确定关系后的日子,像被云港市难得的晴空晒过,
暖洋洋、亮堂堂的。周砚和林绯之间的空气都仿佛带着甜丝丝的电流。
微信对话框不再是“收到”和“哦”的荒漠,
是被“早安”、“吃了啥”、“看这个好搞笑”以及各种电影截图、音乐链接塞得满满当当。
周砚依旧社恐,但对着“绯色流年”的头像打字,手指却灵活得像在跳舞。
林绯大三上学期的寒假结束了。她回到云港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宿舍,
而是把周砚约到了“香酥坊”。店里弥漫着熟悉的油炸香气,
孙伯年依旧在角落擦着他那把断了一根弦的吉他,动作却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周砚同学,
有个严肃的议题需要和你磋商。” 林绯咬着吸管,表情一本正经,眼底却闪着狡黠的光,
“鉴于我宿舍环境过于‘活泼’,严重干扰本学霸备战考研大业,我决定——搬出来住!
”周砚的心猛地一跳。**搬出来?自己住还是…**“而你,
” 林绯的手指隔空点了点他,像法官宣判,
“作为一位整天在家‘笔耕不辍’的自由职业者,在令尊令堂眼中,
大概也属于‘不务正业、需要独立’的范畴吧?” 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蛊惑,
“所以…周砚同学,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合租?”**合租!同居!
** 这两个词像烟花在周砚脑子里炸开,炸得他耳根发烫,心跳如鼓。他强作镇定,
端起可乐猛灌一口,差点呛着:“咳…这个…嗯…也不是…不能考虑…”“只是考虑?
” 林绯挑眉,故意拉长调子,“唉,
看来某人并不想每天都能见到他可爱的女朋友啊…那我只好去找别人合租喽,
听说隔壁班那个篮球打得不错的小王…”“租!” 周砚脱口而出,
声音响得连擦吉他的孙伯年都抬头瞥了他一眼。他脸更红了,赶紧找补,
“我是说…合租挺好!有利于…嗯…集中精力!你考研,我写作!互不干扰…又互相照应!
” **互相照应…这个好!**林绯“噗嗤”笑出声,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