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蔷薇墙下的谎言十八岁的蝉鸣最盛时,顾衍带我穿过操场西侧的蔷薇墙。
暮色把他手腕的银链染成暖金色,链节间晃出细碎的光,像他眼中曾让我沉溺的星子。
我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沁出薄汗,帆布带被绞出深深的褶皱,
七年暗恋在喉间凝成未说出口的诗,舌尖反复描摹着那句"我喜欢你",
却在他掌心贴上砖墙的瞬间化为急促的呼吸。蔷薇花瓣被风吹落,
有片粉白的瓣儿粘在他发梢,我闭着眼想,或许这场漫长的追逐终于抵达终点,
却没看见他身后悄然扬起的、带着戏谑的嘴角。疼痛袭来时我咬着唇没出声,
后槽牙几乎嵌进肉里。夜里躺在单人床上,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在床单上织成银网,
我睁着眼数了三百颗星星,数到第二百七十七颗时,窗外的蝉突然叫了一声,
像极了他白天低笑时胸腔的震动。枕头下的志愿草表被手指摩挲得边角发毛,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校名被我用蓝黑钢笔描了七层,
每层笔画都藏着"与他并肩"的奢望——那是他说过要造飞机的地方,
说要带我看云层之上的世界。次日早自习前的篮球场浸在晨雾里,我抱着作业本路过时,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突然变得尖锐。顾衍倚着篮板喝水,喉结滚动时,
我听见队长拍着他肩膀笑:"行啊顾少,把高岭之花摘了?"我捏碎了手里的彩色铅笔,
铅芯粉末簌簌落在作业本上,正要绕开,
却听见他漫不经心的笑声混着篮球回弹的闷响传来:"追夏雨晴总得有点经验吧,
她哪看得上白纸一张的。先拿苏晚练练手罢了。
"篮球砸在篮板上的声音突然像冰锥扎进耳蜗,我盯着跑道上被晒裂的塑胶,
裂缝里嵌着几片落叶,像极了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心脏。值日生挥着扫帚过来时,
我才发现自己站了十分钟,校服裙摆被攥成皱巴巴的一团。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屏幕亮起他的消息:放学老地方等,给你带了草莓大福。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五分钟,
输入法跳出的"好"字被删了又写,最终只剩一片空白。志愿系统关闭前的最后三分钟,
办公室的旧空调发出"咔嗒"声响。我盯着广州中山大学的提交键,
鼠标光标在蓝色按钮上跳动,像极了十七岁那年他在运动会上冲过终点线时,我狂跳的心脏。
点击的瞬间,窗外的蝉鸣突然炸开,而我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
那是用七年时光堆砌的、名为"顾衍"的城堡。
2 冰雹砸碎的美梦顾衍的话像盛夏突降的冰雹,砸在音乐教室后排的玻璃窗上,
也砸在我攒了七年的美梦里。午休时我缩在钢琴凳后,听着他和朋友的笑闹声穿墙而入,
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还得是顾少,班花都只配当练习册。""那苏晚算什么?通房丫鬟?
"他的笑声带着惯有的纵容,混着翻书的哗啦声:"别胡说,她又没吃亏。
再说那天她明明很主动......"后面的话被我汹涌的恶心感截断,
我捂着嘴冲进消防通道,胃里翻江倒海。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在我吐得浑身发抖时,
灯光正照在墙角的蜘蛛网上,蛛丝被震得微微颤动,像我此刻摇摇欲坠的自尊。
傍晚他发来消息时,我正用冷水拍脸,镜中的女孩脸色苍白,
眼底却燃着反常的亮——上周他发烧时,我在他家楼下站了两小时送退烧药,
换来的是他裹着被子说"苏晚你真烦",可我当时还傻乎乎地想,他连烦躁都那么好看。
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没空"二字时,屏幕映出我通红的眼眶。他秒回的"闹脾气?
明天陪你去买新裙子"像根细针,轻轻一挑就刺破了我强装的镇定。我将手机扣在桌上,
点开存了四年的相册,第一张是小学同桌时他偷画的我的丑脸,
最后一张是去年校运会他夺冠后,我***的他擦汗的侧影。三百多张照片被拖进回收站,
删除键按下的瞬间,心脏像是被塞进了冰窖,连呼吸都带着钝痛。瑶瑶的视频电话打来时,
我正在撕顾衍送的生日礼物包装纸。屏幕里的包厢灯红酒绿,他坐在夏雨晴身边,
正低头替她挡掉递来的酒杯,指尖擦过她手背时,我看见她手腕上戴着和他同款的银链。
瑶瑶把镜头拉近,夏雨晴趴在他耳边说话,他垂眸时睫毛在霓虹下投出扇形阴影,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姿态。"刚才真心话大冒险,"瑶瑶的声音带着不忍,
"夏雨晴说最想和顾衍去瑞士滑雪。"我手里的白衬衫掉在地上,想起上个月某个雨夜,
顾衍趴在我书桌上画滑雪计划图,橡皮屑落了一桌子,
右下角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带晚晚看极光",旁边还画了个笨拙的笑脸。
视频里突然爆发出起哄声,他低头吻上夏雨晴的刹那,
我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像冬天湖面裂开的冰,发出沉闷的轰鸣。
3 告别北航的决绝"我报了中山大学。"我打断瑶瑶的絮叨,声音意外平静,
却在拉链拉合时被刺耳的声响出卖了颤抖。瑶瑶在那头尖叫时,
我正把顾衍送的音乐盒塞进纸箱,那是成年礼他亲手做的,
说里面藏着"全世界最动听的旋律"。凌晨拖着三大箱物件走向垃圾站时,
撞见顾衍妈妈提着菜篮回来,晨雾里她的笑容温暖:"阿衍说等你考完试就带你去瑞士,
这孩子昨天还念叨着要给你买粉色滑雪服呢。"出租车驶离小区时,
我从后视镜里看见顾衍站在单元楼下,手里拎着我落在操场的帆布包。
包上挂着他送的兔子钥匙扣,在晨雾里轻轻晃动,像极了他每次跑操时,
后脑勺一跳一跳的呆毛。车子转过街角的瞬间,我看见他抬手擦了擦眼睛,
不知是雾水还是别的什么。安检口前的电子屏闪烁着航班信息,顾衍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时,
我正把护照塞进包里。他身边站着夏雨晴,粉色行李箱的拉杆上挂着情侣挂件,
他时不时替她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划过她发梢的动作自然得让我窒息。
他们低声说着什么,夏雨晴突然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而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我立刻转身躲进便利店,货架上的巧克力包装印着顾衍最爱的牌子,
去年情人节我假装偶遇塞给他,他挑眉接过时,阳光正落在他嘴角的梨涡里。"苏晚?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我转身时,看见他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
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那是我曾无数次想伸手拂开的模样。"你怎么在这?"他皱眉走近,
目光扫过我手里的登机牌。夏雨晴站在他身后几步远,指尖把玩着墨镜链条,
眼神像探照灯般落在我身上。当她弯腰捡起我掉落的登机牌,念出"广州"二字时,
顾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北京冬天的铅云。"你志愿不是报了北京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引来周围人侧目。广播里开始催促登机,我弯腰捡起登机牌,
指尖蹭掉的角像极了我们之间残缺的过往。"顾衍,我们不一样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穿过安检门时,
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喊声:"苏晚!"我没有回头,只是在玻璃门倒影里,看见他伸手想抓我,
却被夏雨晴拉住了。阳光突然刺眼,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登机牌的二维码上,
晕开一小片水迹。4 英尺的释然飞机冲上云霄的瞬间,我望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
那些熟悉的街道、操场、蔷薇墙,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想起十八岁夏天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顾衍靠在蔷薇墙上对我笑,说以后要带我去看极光。
那时的阳光很暖,他的眼睛里有整个银河,只是后来我才明白,有些星光,
从来就不是为我而亮。飞机引擎的轰鸣像某种古老的咒语,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反复回响。
顾衍的号码还在通话记录里闪着陌生的国际前缀,我盯着那串数字直到屏幕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