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纪念日,我提前一个月订了周承宇最爱的餐厅。>他迟到两小时,
脖子上系着实习生送的领带:“她眼光不错吧?”>女孩突然出现在包厢门口:“周总,
您文件忘拿了。”>我注意到周承宇的耳朵红了——那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十年婚姻,他教会我完美控制情绪:“你送的文件,包括这条领带吗?
”>实习生落荒而逃后,周承宇第一次对我发火:“你让她难堪了!
”>我笑着解开围裙:“不,我是在教她——>“怎么替你熨好这条真丝领带。
”>毕竟从今天起,这不再是我的工作了。---七月的风粘稠闷热,
带着城市特有的、被柏油路蒸腾过的尘土气,沉沉地压在人的皮肤上。
许眠坐在“云顶”餐厅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杯壁,
留下几道模糊的水痕,又迅速消失。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流淌成一条条五光十色的河,
映在玻璃上,也映在她过于平静的眼底。桌面上,
冰桶里的香槟瓶身已经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无声地滑落。她特意点的几样菜,
都是周承宇平日里赞不绝口的,此刻在精致的骨瓷盘盏里,色泽依然诱人,
却一点点失去了应有的热气。时间像是被这闷热的空气粘滞住了,
每一分钟都拖拽得格外漫长。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短信,发送人赫然是周承宇。
许眠点开,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临时有急事,你先吃,别等我。
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停留了片刻,她甚至没有点开回复框的欲望。目光掠过那条信息,
落在手机屏幕顶端显示的时间上——距离他们约定的结婚纪念日晚餐时间,
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小时零七分钟。她轻轻放下手机,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
冰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餐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
背景音里夹杂着其他包厢隐约传来的笑声和碰杯声。侍应生第三次走过来,
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得体微笑,低声询问是否需要把菜品送回厨房加热。许眠抬眼,
也回以一个同样无懈可击的微笑,声音平稳:“不用,谢谢。再等等。
”侍应生礼貌地欠身离开。许眠的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那片璀璨却遥远的灯火,
嘴角那点弧度慢慢淡了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平直。十年,足够把很多习惯刻进骨子里,
比如等待,比如控制表情,再比如,把翻涌的情绪死死摁在平静无波的面具之下。
不知又过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着一股室外涌入的热浪和匆忙的气息。
“抱歉,眠眠,实在脱不开身,一个项目出了点紧急状况。
”周承宇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试图显得轻松的笑意,在他拉开对面椅子的同时响起。
许眠转过头。周承宇身上那件挺括的深灰色衬衫解开了最上面两颗扣子,
领带却一丝不苟地系着。那条领带……许眠的目光在那条领带上停留了一瞬。深蓝的底色,
交织着细细的银色暗纹,光泽温润内敛,明显是昂贵的真丝质地。不是她买的。
她的目光上移,落在他脸上。他额头沁着一层薄汗,呼吸稍显急促,
像是真的刚结束一场战斗。“累坏了吧?”许眠开口,声音是她自己都觉得意外的温和,
听不出丝毫久等的怨气。她甚至还体贴地拿起桌上的冰水壶,为他倒了一杯水,推过去。
“先喝点水。”周承宇如释重负般坐下,端起水杯咕咚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
他扯了扯领带结,似乎想放松一点,但动作里又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想要展示什么的意味。
他放下杯子,脸上浮起那种许眠无比熟悉的、略带得意又隐含着寻求肯定的神情,
手指抚过那条深蓝银纹的领带。“怎么样?”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像一个刚得了新玩具急于炫耀的孩子,“小林今天下午硬塞给我的,说是…嗯,
庆祝项目阶段性成功的小礼物。小姑娘眼光还不错吧?挺会挑的。”“小林?
”许眠的指尖在玻璃杯壁上轻轻一点,发出细微的“叮”一声,她微微歪了下头,
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混合着好奇和审视的光芒,“林晚?”“对,就是她。
”周承宇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对下属能力的赞许,
甚至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小姑娘挺有灵气的,做事也认真。喏,
”他指了指领带,“这品味就看得出来,是吧?”许眠的嘴角向上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目光落在那条领带上,像是在认真欣赏一件艺术品,声音轻缓:“嗯,确实不错。真丝的?
”她伸出手指,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女主人的熟稔姿态,
用指尖轻轻拂过周承宇颈侧露出的那一点领带边缘。触感冰凉滑腻,如同上好的绸缎。
就在她的指尖掠过他颈侧皮肤的一刹那,
许眠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微小却清晰的信号——周承宇的耳廓,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根开始,迅速漫上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红晕。
像一滴红墨水滴入清水中,缓慢地晕染开来。
那是他紧张时才会出现的、几乎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十年婚姻,她对这个信号再熟悉不过。
在她第一次独立负责公司重要项目汇报前夜,他坐在书房陪她演练,
听到她声音里不易察觉的微颤时,他的耳朵会这样红;在他们决定买房,
签下巨额贷款合同那一刻,他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发白,耳朵也是这样红。每一次,
都关乎他内心真正的在意和焦虑。此刻,这条实习生送的领带,竟也配得上这份在意了么?
许眠的心像是被那抹红烫了一下,尖锐的刺痛感转瞬即逝,快得让她自己都疑心是错觉。
她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甚至更加柔和了几分,指尖离开他的衣领,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触碰只是无心之举。“是啊,”她收回手,
语气平常得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真丝的就是难打理,容易勾丝,沾点水就留印子。
送去干洗也得特别小心。”她拿起桌上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动作优雅,“不过,
林晚眼光确实挺好。”周承宇似乎松了口气,那点不自然的红晕也迅速褪去,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包厢虚掩着的门被轻轻敲响了。笃、笃、笃。三声,
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轻柔。许眠和周承宇同时抬眼望去。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一张年轻鲜活的脸庞探了进来。林晚。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浅米色职业套裙,
衬得皮肤白皙,头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平添几分无辜的慵懒感。
她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硬壳文件夹,目光先是飞快地扫过周承宇,
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依赖和仰慕,然后才怯生生地看向许眠,
脸上瞬间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歉意的甜笑。“周总,许姐,”她的声音软糯清甜,
“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周总,您走得急,那份明天一早要用的项目终审文件落办公室了,
我怕耽误事,就赶紧给您送来了。”她说着,像一尾灵活的小鱼,轻盈地闪身进来,
径直走向周承宇,将文件夹放在他手边的桌角。放文件时,她的身体微微前倾,
视线若有若无地再次掠过周承宇脖子上的那条深蓝银纹领带,嘴角翘起的弧度加深了一点点,
像是完成了一件心照不宣的得意之作。“周总,您看,是这份吧?”她微微歪着头,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周承宇,语气里带着一种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邀功意味。
周承宇的目光在林晚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上司对得力下属的温和赞许,
点了点头:“没错,辛苦了小林,这么晚还跑一趟。”他语气里的那份熟稔和亲近,
在许眠面前毫不掩饰。许眠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像在欣赏一幕编排好的戏剧。
她端起面前的水杯,又抿了一小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
压下了那瞬间涌起的、几乎要冲破她完美表情管理防线的灼热。放下水杯时,
她的手指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林晚那张写满年轻和“无辜”的脸上,
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包厢里流淌的背景音乐,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林小姐送来的文件,”她顿了顿,目光从林晚脸上,
缓缓移向周承宇的脖颈,落定在那条深蓝的领带上,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也包括这条领带吗?”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钢琴曲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
隔壁包厢隐约的碰杯声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林晚脸上那精心堆砌的甜美笑容猛地僵住,
如同骤然遭遇寒流的花朵,迅速地凋零、褪色。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清晰地闪过一丝被戳穿伪装的惊慌和狼狈,瞳孔微微放大,
脸颊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难堪的苍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纤细的手指无措地绞在一起,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的目光像受惊的小鹿,慌乱地在周承宇脸上扫过,似乎在寻求庇护。
周承宇的脸色也在许眠话音落下的瞬间沉了下来。那抹刚刚褪去的红晕,
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炭火,猛地从他的耳根一路烧到了脖颈,
连带着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了一下。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指节泛白。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许眠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恼怒,还有一种被当众剥掉伪装的羞耻。
“许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不容置疑的严厉,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猛地劈开了包厢里凝固的寂静,“你胡说什么!”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小林是好心!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能让她这么难堪!”他的斥责,字字句句,
维护的对象清晰无比。林晚被周承宇陡然提高的声音惊得又是一颤,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更加彻底,嘴唇哆嗦着,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迅速氤氲开来,
悬在长长的睫毛上,要掉不掉,显得越发楚楚可怜。她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难堪的压力,
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着,发出细小的、极力压抑的啜泣声。
她甚至没有再看周承宇一眼,像一只被猎枪吓破了胆的小鸟,猛地转过身,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包厢。“砰!”包厢的门被她慌乱地带上了,发出一声闷响。
那扇厚重的、雕花的包厢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窥探,
也将门内陡然升腾起的剑拔弩张死死封住。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感。周承宇猛地转回头,额角的青筋在灯光下清晰地跳动,
他盯着许眠,那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同床共枕十年的女人,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种被背叛般的失望。“许眠!
”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不是让你来给我难堪,
给我下属难堪的日子!”他“哐当”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
高大的身影在许眠面前投下一片压迫感十足的阴影,
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小林她只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孩子!她懂什么?
她送我条领带怎么了?那是下属对上司的尊敬!是团队情谊!
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龌龊东西?”“十年了!许眠!十年婚姻,我教会你那么多!
教你人情世故,教你职场规则,教你识人辨物!我让你从那个唯唯诺诺的小职员,
变成现在这个能独当一面的样子!不是让你把心思用在这种地方!
用在无端猜忌、刻薄待人上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痛心疾首的训斥,“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疑神疑鬼,
尖酸刻薄!你让我的面子往哪搁?让小林以后在公司怎么自处?”他的怒火像失控的岩浆,
喷涌而出,试图将许眠彻底淹没、焚毁。那些话语,许眠太熟悉了。过去的十年里,
每一次她表达出微弱的质疑,每一次她流露出一点点不合他心意的情绪,
迎来的都是这样一番“语重心长”的“教导”。他用“为你好”的框架,
用“我教你”的姿态,一点一点地修剪掉她思想的枝杈,打磨掉她情绪的棱角,
把她塑造成他理想中那个“完美”的妻子——温顺、得体、永远以他的意志为中心。
他习惯了她的沉默,习惯了她的“懂事”,习惯了她的世界里只有他这一轮太阳。所以此刻,
当这轮沉默的卫星第一次发出刺眼的反光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和愤怒。
许眠静静地坐着,脊背挺直,像一株风雪中沉默的竹子。她没有躲闪他喷溅着怒火的目光,
也没有被他的斥责所撼动。她甚至端起桌上那杯早已不再冰凉的香槟,轻轻晃了晃,
杯壁上滑落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带来一丝凉意。杯子里细小的气泡早已消失殆尽,
只剩下一种温吞的、带着甜腻余味的液体。她看着杯中那浅金色的液体,
看着周承宇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在他身后的玻璃窗上投下模糊的倒影,
看着他脖子上那条在灯光下依旧闪着低调光泽的深蓝色领带。那条领带,像一条冰冷的蛇,
缠绕在她心头十年的枷锁上。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碎片,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涌了上来。三年前,
她因为工作表现出色,获得了一个去海外总部交流半年的宝贵机会。
她兴高采烈地回家告诉周承宇,他却皱着眉,语气“忧虑”:“眠眠,不是我不支持你。
但你想想,你走了半年,家里怎么办?爸妈那边谁照顾?而且,那边人生地不熟,
你一个女孩子,语言也不算顶尖,压力多大?别太勉强自己,安稳点不好吗?
我这也是为你好。” 最终,那个名额被另一个同事顶替了。她失落了很久,
周承宇只是拍拍她的头:“看,听我的没错吧?安稳才是福气。”两年前,
她一位关系要好的大学女同学创业初期资金紧张,私下问她借一笔不算小的启动资金,
承诺一年内还清并给予一定股份。许眠很看好那个项目,也信任那位同学的能力。
周承宇知道后,沉着脸分析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风险。“眠眠,你怎么这么天真?
创业九死一生!借钱给朋友,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的例子还少吗?你那位同学,
我看她行事就有点浮躁冒进。我是怕你被骗!钱是小事,伤了心就不好了。听我的,别借。
” 最终,她婉拒了同学。后来,那位同学的创业公司拿到了A轮融资,发展得风生水起。
同学虽未说什么,但联系明显少了。周承宇对此不以为然:“看,幸亏没借吧?
谁知道她是不是运气好。”一年前,她偶然发现周承宇以“帮她管理”为名,
长期登录着她的私人邮箱。她当时只是有些不适,觉得是小事,提了一句。
周承宇立刻板起脸:“许眠,你这人就是心思太敏感!
我登录你邮箱还不是为了帮你筛掉那些垃圾邮件、广告推销?你每天工作那么忙,
哪有时间处理这些琐碎?我帮你分担,你倒好,还疑神疑鬼!夫妻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
我太失望了。” 他一番“委屈”和“道理”,堵得她哑口无言,
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小题大做、不识好歹。一幕幕,一桩桩。
那些以“为你好”为名进行的干涉、否定、操控,像无数条无形的丝线,
日复一日地缠绕着她,勒进她的血肉,让她在名为“安稳”和“幸福”的茧房里渐渐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