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里只有三支缠着红绳的香,和一张印着 “地下三层” 的泛黄卡片。
他穿过摆满电子花圈的灵堂,右耳突然听见灵位后传来细碎的穿针声,转头便看见个穿寿衣的老太太虚影,正用银簪挑着他信封上的红绳:“这引魂香的绳结,还是我教那牛鼻子打的呢。”
电梯数字跳到 B3 时猛地一震,灯光熄灭三秒。
季晚阳在黑暗中看见无数灰线从门缝渗出,织成墓碑形状的帘幕。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走廊尽头的青铜门环上挂着块木牌,“清微观” 三个字用朱砂写在褪色的黄裱纸上,笔画间爬满细小的香灰裂纹。
“来了?”
玄尘子倚在门旁,道袍上的香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他捻起信封里的引魂香,用指甲刮去香根的蜡封,突然凑近季晚阳耳边:“记住,穿墙时别吸气,这香引的是亡魂路。”
引魂香点燃的瞬间,季晚阳闻到股混合着松脂与骨灰的怪味。
青烟并未上升,却如活物般钻入青铜门的缝隙,在门板上洇出人形的淡影。
玄尘子推了他后背一把,他踉跄着撞向门板,鼻尖刚触到冰冷的铜面,整个人突然陷入粘稠的黑暗 —— 像穿过结了冰的湖面,皮肤表面泛起细密的灰线,每根线都系着门外飘落的秋雨。
“噗通” 一声,他摔在满地香灰的砖地上。
抬头看见玄尘子正将引魂香插在石炉里,那香竟在没有火苗的情况下自燃,青烟在穹顶聚成旋转的北斗七星,每颗星点都滴下金色的光点,落在季晚阳手背上便化作灼痛的印记。
“燃灵香,测灵根。”
玄尘子敲了敲石炉边缘,“你左眼的金纹是北斗第七星的命盘,天生该吃这碗饭。”
季晚阳这才发现,殿内梁柱上全是用香灰画的星图,其中北斗七星的位置嵌着七颗发光的头骨,眼窝处正渗出与他幽冥瞳同款的灰线。
第二支香比引魂香粗上三倍,深褐色的香柱上刻着缠枝莲纹。
玄尘子将香递给他时,季晚阳指尖刚触到纹路,就听见无数细碎的哭喊声从香体里渗出:“折我…… 折我……折心香,试道心。”
玄尘子闭目捻诀,“用力掰,断了就滚蛋。”
季晚阳咬牙发力,香柱弯成满月状却发出金属般的嗡鸣,表面的莲纹竟渗出红色汁液。
当他几乎要脱手时,右耳听见红衣女鬼的呢喃:“刚易折,柔易卷……” 突然福至心灵,手腕翻转将香柱横在掌心,只听 “咔嚓” 轻响,香柱从中弯折却未断开,断口处渗出的汁液在地上凝成 “柔” 字。
“有点意思。”
玄尘子扔来第三支香,这支香通体漆黑,顶端嵌着枚烧焦的指骨。
点燃的刹那,整座道观剧烈震动,香灰如瀑布般落下,在地面堆成三尺高的小山。
季晚阳惊恐地看见,那些香灰自动排列成繁体的 “敕” 字,字的笔画里裹着七张模糊的人脸,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呐喊,其中一张正是车祸中推开他的小女孩。
“定业香,揭因果。”
玄尘子用桃木剑挑起香灰,“你背上七条人命,不是车祸撞死的,是七辈子没渡的亡魂。”
季晚阳腿一软跪在地上,左眼的幽冥瞳突然剧痛,看见 “敕” 字香灰里伸出无数灰线,将他与玄尘子的脚踝缠在一起。
拜师仪式在道观深处的钟房举行。
铜钟上刻满虫蛀般的符文,季晚阳看见钟摆缝隙里卡着半片红衣 —— 正是车祸女鬼的嫁衣碎片。
玄尘子割破指尖,将血滴入黑陶碗里的符水中,水立刻变成金色,浮现出蝌蚪状的文字。
“这符水混着我的血,能开你度厄的门。”
老人将碗递给他,“喝下去,别吐。”
季晚阳屏住呼吸饮尽,腥甜的液体滑入喉咙,立刻化作火焰灼烧五脏六腑。
他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 “咔吧” 声,右肩突然传来剧痛,低头看见青色的纹路正从皮肤下钻出,组成复杂的印玺图案,印文边缘还缠着细小的灰线,线尾系着钟房里飘荡的七缕残魂。
“记住,这度厄印每渡一魂就深一分。”
玄尘子用桃木剑点在他印堂,“你左眼看见的金线是恩情,灰线是怨念,以后用‘裁怨剪’断灰线时,掌心会裂开 —— 那是亡魂咬你的牙印。”
话音未落,季晚阳右肩的度厄印突然发烫,镜中倒影显示印文里渗出一滴血珠,恰好滴在铜钟的 “承” 字缺口上。
仪式结束时,玄尘子交给季晚阳一个布包。
打开见里面是把青铜剪刀、半块硬邦邦的糕点,还有个改装过的 BP 机。
“裁怨剪别乱用,往生糕要配晨露吃,” 老人指着 BP 机屏幕上跳动的雪花点,“这玩意能收灵体求救,响的时候别管在哪都得去,不然印子会把你肩膀啃穿。”
季晚阳揣着布包走出钟房,忽然听见道观深处传来金属摩擦声。
他循声走到后院,看见棵千年古槐下埋着半截青铜门,门缝里渗出的灰线与他左眼金纹共鸣,发出 “嗡嗡” 的蜂鸣。
他伸手触碰门板,右耳清晰听见红衣女鬼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第七个…… 该你了……” 同时,右肩的度厄印猛地收紧,像被人用烙铁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