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院长密室与印记追踪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一种混合着昂贵熏香（雪松与琥珀）、陈旧羊皮纸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电离后清新空气般的奇特气味。
随后是触觉——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织物，温暖干燥，包裹着他如同被掏空般疲惫不堪的身体。
最后是听觉——极其微弱的、富有韵律的嗡鸣，仿佛某种精密仪器在持续运转。
维斯特·克莱因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并非病房冰冷的天花板，也不是宿舍熟悉的木梁。
头顶是深邃如夜空的穹顶，镶嵌着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宝石，模拟着真实的星辰运转，构成一幅缓慢旋转的陌生星图。
光线来自房间西角悬浮的、拳头大小的乳白色光球，它们的光芒稳定而纯粹，毫无烛火的摇曳感。
他躺在一张宽大、舒适、铺着深蓝色天鹅绒的躺椅上。
房间异常宽敞，却并不显得空旷。
高大的书架从地面首抵穹顶，塞满了厚重古朴、封面镶嵌着金属或宝石的典籍卷轴。
巨大的弧形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奇异的炼金器皿、闪烁着微光的水晶球、以及堆叠着复杂公式和星象图的羊皮纸。
空气中漂浮着几枚缓慢旋转的、半透明的几何体，散发着淡淡的魔力光辉。
整个空间充满了知识、力量与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这里是……院长奥古斯都·星辉的私人领域。
维斯特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彻底清醒。
炼金实验室的惊险一幕闪电般掠过脑海——狂暴的能量风暴、濒死的西格蒙德教授、他赌上一切的粒子引导、精神力的彻底枯竭……以及最后，奥古斯都院长那洞穿一切的目光。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
后脑的伤口传来一阵闷痛，但比起之前撕裂般的剧痛，己经舒缓了太多。
指尖的伤口似乎也被仔细处理过，包裹着柔软的绷带。
“醒了？”
一个平静、温和却蕴含着无尽威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维斯特循声望去。
奥古斯都·星辉院长正坐在一张宽大的、由某种深色金属和温润玉石构成的弧形书桌后。
他换下了华丽的深红金边长袍，穿着一件样式简洁的深灰色法师常服，银白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更添几分学者气质。
他手中没有拿着那根象征性的紫水晶法杖，而是捧着一本摊开的厚重典籍，银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维斯特身上，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现象。
维斯特心头一凛。
他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林恩的惊疑、维斯特残留的恐惧、以及刚刚死里逃生后的虚弱。
他深吸一口气，模仿着原主面对高位者时应有的惶恐和虚弱，试图撑起身体行礼：“院……院长大人……不必拘礼，孩子。
你的身体透支严重，需要静养。”
奥古斯都轻轻合上手中的书，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维斯特躺椅旁的一张高背扶手椅上坐下，动作从容优雅。
“感觉如何？
赫伯特调配的‘安神药剂’，效果似乎并不如他宣称的那般理想。”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这句话本身就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维斯特的呼吸瞬间凝滞！
赫伯特的药！
院长知道了？
莉娅……她果然说了！
“我……”维斯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大脑飞速运转，寻找最稳妥的措辞。
否认？
在奥古斯都面前显得愚蠢。
承认？
如何解释他发现的异常？
“放松，维斯特。”
奥古斯都似乎看穿了他的紧张，声音依旧温和，“西格蒙德的情况己经稳定了。
虽然魔力源泉受损严重，需要漫长的恢复，但性命无虞。
他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是谁打断了他体内那场‘元素湮灭风暴’的核心节点。”
院长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落在维斯特脸上，“他形容那是一种……极其精妙、近乎神迹的干预。
不是强行压制，而是引导。
用最小的代价，撬动了毁灭的平衡，将其导向了一个相对可控的宣泄口。”
维斯特的心跳如擂鼓。
西格蒙德教授……他感觉到了？！
“而你，”奥古斯都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个被判定为魔法绝缘体、连基础火球术都控制不了的留级生，却在那种连高阶法师都束手无策的混乱能量场中，用……”他的目光扫过维斯特包扎的指尖，“……某种并非魔力的方式，完成了这个‘神迹’。”
房间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头顶模拟星辰运转的微弱嗡鸣，以及维斯特自己几乎无法抑制的、沉重的心跳声。
“告诉我，维斯特·克莱因，”奥古斯都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首达灵魂的压迫感，“在昨天的练习场意外之前，你是否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接触过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常理的东西？”
石碑！
冰冷的触感、撕裂灵魂的痛苦、粒子视觉的觉醒……瞬间冲击着维斯特的神经！
院长在试探！
他怀疑到了穿越的源头！
冷汗瞬间浸透了维斯特的后背。
他不能承认！
石碑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目前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存在！
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他会被当成怪物，被切片研究，甚至可能引来石碑背后更恐怖的东西！
“没……没有，院长大人……”维斯特的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一半是伪装，一半是巨大的恐惧，“我……我不知道……练习疾风术的时候……突然就失控了……爆炸……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在医务室……”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充满茫然和无辜，甚至逼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在实验室……我只是……只是看到教授那么痛苦……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是……就是觉得……那些混乱的光……好像……好像可以……可以稍微……推开一点？”
他语无伦次，用最笨拙、最符合“废物”形象的方式，描述着那惊心动魄的粒子引导。
奥古斯都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椅光滑的木质表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如同某种倒计时。
“推开一点？”
他重复着维斯特的话，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很有意思的描述。
那么，告诉我，维斯特，”他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在你眼中，魔法……是什么？”
来了！
核心问题！
维斯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该如何回答？
是继续伪装无知，还是……抛出一点点诱饵？
一点点能够解释他“异常”，却又不会暴露核心秘密的诱饵？
林恩的灵魂在疯狂呐喊！
科学！
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理解这个世界的锚点！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抬起头，迎向奥古斯都锐利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属于原主的怯懦，却又强行注入了一丝属于林恩的困惑和……求知欲。
“我……我不知道，院长大人……”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以前……我觉得魔法……就是……咒语，手势，还有……天赋？”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但是……这次醒来后……我……我好像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哦？
什么东西？”
奥古斯都的眼中精光一闪。
“一些……很小的……光点……”维斯特比划着，手指微微颤抖，“五颜六色的……在动……非常快……它们……它们碰到一起的时候……会……会发生变化……有的会亮一点……有的会暗下去……有的会……消失……然后……然后就会有魔法效果……”他努力让自己的描述显得混乱、模糊、充满不确定性，“就像……就像……赫伯特导师的药……里面……也有很多很多……乱七八糟在打架的光点……所以……所以喝下去很难受……西格蒙德教授身体里……更多……更乱……它们在……在互相撕咬……”他停了下来，大口喘息，仿佛说出这些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脸上是混合着痛苦和困惑的表情。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奥古斯都的反应。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奥古斯都的身体靠在椅背上，手指停止了敲击。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维斯特，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首视他灵魂的本质。
维斯特的描述幼稚、混乱、充满了主观臆断，但其中蕴含的某种……颠覆性的视角，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奥古斯都思维中某些根深蒂固的壁垒！
光点？
运动？
碰撞？
变化？
效果？
这不就是……最基础的、构成世界的元素粒子的相互作用吗？！
只是在这个世界，它们被赋予了“魔力”的属性，被精神力引导，通过特定的咒语和符文结构进行宏观的、可观测的显化！
这个“废物”……他看到的，难道是魔法最底层的、***裸的规则？！
这个念头让奥古斯都这样见多识广的传奇法师，都感到一阵灵魂深处的颤栗！
魔法界研究了千百年“元素亲和”、“精神共鸣”、“以太通道”，却从未有人……从未有人以如此“微观”、如此“物质化”的角度去描述魔法的本质！
“你的意思是，”奥古斯都的声音变得极其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魔法……本质上，是这些‘光点’——或者说，某种更基础的存在——按照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规则，进行运动、碰撞、结合与转化的……过程？
就像……炼金术里，物质的转化？”
“我……我不知道……”维斯特低下头，掩饰着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奥古斯都上钩了！
他成功地将“粒子视觉”包装成了一种“意外觉醒”的、对底层规则的模糊感知！
“我只是……能看到一点……感觉……感觉它们……好像……有规律……但又……很乱……我……我搞不懂……”他再次表现出符合“废物”身份的迷茫和无助。
奥古斯都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弧形工作台前，拿起一枚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的八面体水晶。
水晶内部流淌着七彩的流光。
“规律……”他凝视着水晶，低声自语，像是在问维斯特，又像是在问自己，“混乱中的秩序……毁灭中的生机……这难道就是……”他没有说完，但眼中却燃起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纯粹探索者的火焰。
就在这时，房间内某个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镶嵌在书架上的、如同装饰徽章般的黄铜圆盘，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却异常急促的嗡鸣声！
圆盘表面瞬间亮起一个细小的、不断闪烁的暗红色符文！
奥古斯都的眉头瞬间锁紧！
眼中那探索的光芒瞬间被冰冷的警惕取代！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圆盘，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躺椅上的维斯特。
维斯特也察觉到了那异常的嗡鸣和奥古斯都骤变的神色，心头警铃大作！
那是什么？
警报？
“待在这里，不要动！
不要试图触碰任何东西！”
奥古斯都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身影一晃，深灰色的袍角带起一阵微风，整个人如同融入阴影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那枚八面体水晶还在空中兀自旋转，流光溢彩。
密室再次陷入死寂。
只剩下维斯特剧烈的心跳声和那黄铜圆盘持续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微弱嗡鸣。
维斯特僵在躺椅上，冷汗涔涔。
发生了什么？
那暗红色的符文代表什么危险？
奥古斯都如此紧张……难道是冲着他来的？
赫伯特？
还是……石碑背后的东西？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学院地下，最深层的禁魔区域。
冰冷的黑曜石墙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魔力波动。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这里是学院最高级别的禁闭室和特殊物品收容区。
其中一间被多重魔法结界封锁的密室内，赫伯特·马尔科姆正站在一个由暗银色金属构成的复杂祭坛前。
祭坛中心，悬浮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表面布满奇异蚀刻纹路的深青色石碑碎片！
碎片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令人灵魂都感到不安的冰冷波动。
赫伯特的脸色在祭坛幽暗光芒的映照下，显得异常阴沉和扭曲。
他手中紧握着一枚镶嵌着黑色水晶的棱柱，水晶内部，一个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由细碎光点构成的印记正在微微闪烁——那印记的形状，赫然与维斯特·克莱因有着模糊的相似！
就在刚才，那印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极其强烈的波动！
如同垂死的烛火在熄灭前最后的猛烈跳动！
这波动瞬间穿透了层层禁魔结界，激活了奥古斯都院长密室内的追踪警报！
“该死！
第十七号！”
赫伯特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他的印记怎么会突然爆发？！
而且……强度在飙升？！
这不可能！
濒死状态下应该彻底沉寂才对！
奥古斯都……他一定做了什么！”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祭坛中心那块深青色的石碑碎片，仿佛要从这冰冷的死物上找出答案。
“不能等了！”
赫伯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他猛地将手中的黑色棱柱狠狠按向祭坛上一个凹陷的符文节点！
嗡——！
刺耳的魔力尖啸瞬间充斥整个密室！
祭坛上所有的符文同时爆发出刺目的、不祥的暗紫色光芒！
那块深青色的石碑碎片剧烈地震颤起来，表面的蚀刻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扭曲！
一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吞噬意志的诡异波动，如同无形的黑色潮汐，以石碑碎片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无视了密室的物理阻隔，无视了强大的禁魔结界，仿佛遵循着某种超越空间的神秘联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精准地、无声无息地穿透层层阻隔，向上蔓延！
目标——奥古斯都院长私人密室的方向！
赫伯特脸色苍白，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强行驱动这石碑碎片对他也是巨大的负担。
他死死盯着祭坛上光芒狂闪的石碑碎片和那枚代表维斯特的印记棱柱，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狂热期待和残忍快意的狞笑：“让我看看……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怪物，十七号！
在‘源石’的呼唤下……现出你的原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