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绝对的黑暗。粘稠、冰冷、仿佛有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王斌的每一寸皮肤上，堵塞着他的口鼻。
EMP冲击的余威还在神经末梢跳跃，带来细密的麻痹感和耳鸣。头盔摄像机的屏幕死寂一片，战术背心里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成了冰冷的废铁。他像被剥光了扔进墨汁桶里，五感被剥夺了大半，只剩下最原始的触觉和残存的嗅觉。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尸体的腐臭、还有那股从“腐烂聚合者”身上散发出的、如同腐烂沼泽般的恶臭，混合着冰晶融化的微弱水汽，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充斥在黑暗的仓库里。
听觉在慢慢恢复，取代耳鸣的是更加令人心悸的声响。
近处，是粘稠液体搅动的“咕叽…咕叽…”声，低沉而痛苦，来自那被EMP重创的“腐烂聚合者”。它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缓慢地、不规则地抽搐，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金属零件摩擦和肉瘤破裂的细微声响。那股低频的、混合着无数哀嚎的咆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破风箱般漏气的嘶嘶声。
更远处，是重新开始躁动的尸群。失去了警报声的指引和EMP带来的瞬间麻痹，它们在黑暗中茫然地嘶吼、碰撞、跌倒、爬起。混乱的脚步和低沉的咆哮如同潮水般在仓库各个角落响起，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靠近王斌藏身的金属货架三角区。
危险并未解除，反而因为黑暗变得更加致命和不可预测！
王斌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金属货架。强化药剂的副作用开始显现，肌肉的酸痛和力量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他摸索着，右手紧紧握住了插在靴筒里的军用匕首——这是他仅剩的近战武器。左手则下意识地摸向战术背心口袋，那里装着几块冰冷的菱形薄片（未知能量核心）和几支“神经抑制血清”。
滴！警告！宿主处于绝对黑暗、感知受限状态！周围威胁生物信号持续活跃！威胁等级：高！
滴！系统基础生命体征监测功能正常（非电子依赖）…检测到宿主心率180+，肾上腺素水平极高，肌肉疲劳度严重…
系统的提示以最简洁的文字形式直接投射在王斌的视觉神经上，这是少数不依赖外部电子设备的底层功能。冰冷的文字映衬着他狂跳的心脏和紧绷的神经。
“妈的…玩脱了…”王斌在心底暗骂，但那股被逼到绝境的凶戾反而更加炽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侧耳倾听着黑暗中混乱的声响，试图分辨尸群移动的方向和“腐烂聚合者”的状态。同时，他摸索着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备用的防风打火机——这是纯机械结构，不受EMP影响。
嚓！
一声微弱的摩擦声。一簇橘黄色的小火苗在绝对的黑暗中跳跃起来，如同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光源。
这微弱的光亮瞬间吸引了附近几个丧尸的注意！它们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循着光源，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腐烂扭曲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操！”王斌暗骂一声，迅速熄灭了打火机。黑暗重新降临，但丧尸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他能听到爪子抓挠金属货架的声音和越来越近的腐臭气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冰层碎裂又似能量流动的奇异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在王斌侧后方响起！
这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尸群的嘶吼和“腐烂聚合者”的蠕动声！一股冰冷、纯净、却又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气息，如同极地风暴般骤然降临！
王斌浑身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扭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直觉告诉他，这股气息的来源——是那个冷冻舱的方向！
“她…醒了？！”
念头刚起，异变陡生！
嗤——！
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睁开的巨兽之瞳，毫无征兆地亮起！光源正是那开启的冷冻舱位置！
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深邃的寒意，瞬间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王斌借着这幽蓝的光芒，终于看清了！
那个覆盖着淡蓝色冰晶纹路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冷冻舱外！她赤足踩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纤细的身体在幽蓝光芒映照下显得近乎透明，那头浓密的黑色长发无风自动，如同有生命的海藻般微微飘拂。她依旧紧闭着双眼，但覆盖全身的冰晶纹路却如同活了过来，在她苍白的皮肤下缓缓流淌、明灭，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寒气和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最让王斌瞳孔骤缩的是她的右手！
那只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掌，此刻正对着扑向王斌藏身处的几个丧尸，五指微张！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
那几个距离王斌只有几步之遥的丧尸，动作瞬间定格！它们保持着前扑撕咬的姿势，身体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坚冰！冰层从它们接触地面的脚部瞬间蔓延而上，眨眼间就将它们彻底冻结成了姿态扭曲的冰雕！甚至连它们口中喷出的腐臭气息，都被冻结成了一缕缕白色的冰雾！
绝对的低温！瞬间的冰封！
幽蓝光芒映照着少女毫无表情的侧脸和那几尊散发着死亡寒气的冰雕，画面诡异而震撼！
滴！检测到超高强度低温能量爆发！能量等级：A+！目标：未知生命体（代号：零）！威胁等级：极高！极度危险！
系统的警告在王斌脑中疯狂闪烁！他握着匕首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这少女展现出的能力，远超撕裂者和那个腐烂聚合者！那是近乎规则层面的冻结之力！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少女那只微张的右手，仿佛只是随意地拂过。她的“视线”（虽然闭着眼，但王斌感觉她“看”到了）转向了仓库更深处，那正在黑暗中痛苦蠕动、散发着恶臭的庞然大物——“腐烂聚合者”！
似乎被“腐烂聚合者”那污秽、混乱、充满死亡的气息所吸引，少女那覆盖着冰晶纹路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她似乎…感到了厌恶？
嗡——！
少女身上的蓝光骤然变得更加明亮！她那只手，对着“腐烂聚合者”的方向，缓缓抬起，然后…虚虚一握！
咔嚓！咔嚓！咔嚓嚓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到极致的结冰声如同爆豆般响起！以少女立足点为圆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寒潮，如同汹涌的冰河般朝着“腐烂聚合者”席卷而去！
寒潮所过之处，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覆盖着奇异蓝纹的冰层！那些散落的金属零件、倒塌的货架、甚至空气中弥漫的灰尘，都在瞬间被冻结！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挡在寒潮路径上的丧尸！它们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瞬间化作了一尊尊姿态各异的冰雕！
寒潮毫无阻碍地撞上了那庞大的“腐烂聚合者”！
“嘶——吼——！！！”
“腐烂聚合者”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剧痛和极致恐惧的嘶嚎！它那臃肿的、布满流脓肉瘤的躯干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那些如同巨蟒般蠕动的触手，挣扎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迟缓！冰层顺着它的躯体疯狂蔓延，试图将它彻底冻结！
然而，“腐烂聚合者”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它体内蕴含的混乱生物能和强酸粘液似乎在拼命抵抗着这恐怖的低温！冰层在它身体表面不断凝结，又不断被它挣扎的力量和内部分泌的腐蚀性粘液融化、崩裂！黄绿色的粘液与幽蓝色的冰晶疯狂对抗，发出“嗤嗤”的剧烈腐蚀声响，升腾起大片大片的、散发着恶臭的腐蚀性白雾！
它像一头陷入冰火两重天的困兽，在仓库深处疯狂地扭动、挣扎、撞击！每一次撞击都让地面震颤，冰晶与腐蚀液四处飞溅！
整个仓库，仿佛化作了冰与火的炼狱！一边是绝对零度的幽蓝寒潮，一边是污秽腐蚀的垂死挣扎！而王斌，就夹在这两股恐怖力量的中间！
幽蓝的光芒照亮了王斌头盔下那张写满震撼的脸。他看着那少女如同冰霜女神般漠然地操控着寒潮，看着那庞大的怪物在冰封与腐蚀中痛苦哀嚎，看着周围化作冰雕的丧尸…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这女人…不，这“东西”…太危险了！她的能力简直不讲道理！
直播信号虽然中断，但王斌知道，此刻全球观众的情绪值恐怕已经爆表！恐惧、震撼、对未知力量的敬畏…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顶级流量密码！但前提是…他得活下来，并且…想办法利用她！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毒蛇般钻入王斌的脑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甚至带着一丝玩世不恭。他对着黑暗中少女的方向（虽然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也对着自己战术头盔内侧那个可能还在微弱工作的拾音器（纯物理拾音，或许还能捕捉声音？），大声说道：
“喂！那边的冰美人！新来的？” 他的声音在怪物挣扎的嘶吼和冰晶碎裂声中显得有些突兀。
少女的身影似乎微微顿了一下。她依旧闭着眼，但那只操控寒潮的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不可察的停滞。那股冰冷的能量波动，似乎分出了一缕，若有若无地锁定了王斌的方向。
王斌心头一凛，但脸上却扯出一个更加夸张的笑容，尽管在黑暗中无人看见：“身手不错啊！刚睡醒就搞这么大场面？要不要组个队？这鬼地方一个人可不好混！”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移动身体，试图远离那两股力量交锋的核心区域，同时眼睛死死盯着少女和那挣扎的怪物，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时机。
“你看那大块头，”王斌故意用下巴指了指还在与寒潮角力的“腐烂聚合者”，语气带着煽动性的挑衅，“臭烘烘的，看着就恶心！影响市容！要不…咱俩联手，把它彻底扬了？也算你给新邻居的‘见面礼’？我帮你吸引它注意，你给它来个透心凉，怎么样？”
他这番话，半是试探，半是激将。他赌这少女虽然力量恐怖，但似乎缺乏明确的意识和目的性，更像是在本能地清除“污秽”和“威胁”。他要将自己伪装成“无害”甚至“可利用”的同伴，同时将她的火力完全引向那个棘手的怪物！
滴！检测到目标“零”能量波动出现轻微紊乱…对宿主锁定感减弱…部分能量重新聚焦于“腐烂聚合者”…
系统冰冷的提示让王斌心中一喜！赌对了！
果然，少女身上流转的冰蓝光芒似乎更加明亮地聚焦在“腐烂聚合者”身上。那恐怖的寒潮压力骤然增强！更多的冰晶如同活物般爬上怪物的躯体，试图冻结它分泌粘液的伤口和那些扭动的触手根部！
“腐烂聚合者”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挣扎得更加疯狂！它猛地甩出一条未被完全冻结的触手，带着呼啸的风声和腐蚀性的粘液，竟然不是砸向少女，而是朝着王斌藏身的方向狠狠抽来！它似乎被王斌的声音激怒，或者本能地想要清除这个“干扰者”！
“***！”王斌头皮发麻，没想到引火烧身！他狼狈地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那带着恶臭劲风的触手！触手末端滴落的粘液溅在他藏身的货架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妈的！给脸不要脸！”王斌惊怒交加，同时眼中凶光一闪！机会来了！
他猛地从掩体后窜出，不再躲藏！他一边朝着远离少女和怪物的方向狂奔，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少女的方向嘶吼，声音充满了“愤怒”和“委屈”：
“看见没？！冰美人！这狗东西连你面子都不给！当着你的面还想弄死我！这能忍？！”
“干它！往死里干它！！把它冻成冰渣！！”
他这一吼，配合着狼狈躲避的动作，将“受害者”和“挑唆者”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少女身上那股冰冷的能量波动猛地一涨！似乎被“腐烂聚合者”攻击王斌的行为彻底激怒（或者说，被王斌成功引导了敌意）！
嗡——！！！
更加恐怖的寒潮爆发了！少女紧闭的双眼似乎颤动了一下，她那只微张的手掌猛地攥紧！
咔嚓嚓嚓——！！！
比之前密集十倍的结冰声如同死亡交响乐般奏响！幽蓝色的光芒瞬间暴涨，几乎照亮了大半个仓库！
那条攻击王斌的触手，连同“腐烂聚合者”大半边正在抵抗冰封的躯体，瞬间被一层散发着绝对寒意的、近乎透明的深蓝色坚冰彻底覆盖！冰层不再是附着表面，而是如同活物般疯狂地向怪物体内侵蚀！那些鼓胀的肉瘤、流淌的粘液、蠕动的肌肉组织…在绝对零度下瞬间失去了所有活性！
“腐烂聚合者”那混合着痛苦与恐惧的嘶嚎戛然而止！它庞大的身躯彻底僵直，维持着挣扎的扭曲姿态，化作了一尊巨大无比、散发着幽幽蓝光和极致寒气的——冰封巨像！
整个仓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气弥漫的“嘶嘶”声，以及远处尸群被这极致寒意震慑后发出的、更加微弱的呜咽。
王斌停在远处，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那尊在幽蓝微光下如同艺术品般、却又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怪物冰雕，又看了看那个静静站立在冰雕前方、身上蓝光渐渐收敛的少女身影，心中后怕与狂喜交织。
成了！暂时…
他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战术头盔戴着），对着黑暗中少女的方向，也对着可能还在捕捉声音的拾音器，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又带着毫不掩饰得意的笑容，声音刻意放大：
“谢了，冰美人！合作愉快！”
“家人们！看见没？什么叫‘借刀杀人’？什么叫‘驱虎吞狼’？在末世混，脑子比肌肉好使！”
“这新队友，够劲不？！”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缓慢地、如同靠近炸毛的野猫般，朝着少女的方向挪动脚步。同时，他的左手悄悄摸进了战术背心口袋，握住了那几支冰冷的“神经抑制血清（试验型）”。
这“冰美人”是柄双刃剑，用得好是大杀器，用不好…下一个被冻成冰雕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他需要更进一步的“沟通”和…保险。
而少女“零”，静静地站在那里，覆盖着冰晶纹路的身体在微光中显得朦胧而神秘。她依旧紧闭着双眼，但王斌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气息，再次若有若无地锁定了他。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