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臂精准地刺入后颈,接驳入脑,数十根记忆神经丝瞬间缠绕上他的大脑皮层。
他目光迷离,瞳孔扩散,如同陷入半梦半醒的“拆分状态”。
“编号B-4126卖家记忆校验完毕,拟定为二级资源包,价值23积分单位。”
“是否进入标准拍卖流程?”
“授权单位:陆隐·三级猎人编号R-9。”
系统的机械女声在耳畔回响,如无形电锯在脑壳中震荡。
陆隐没有立刻回应。
手指悬在确认键上,停顿了足足三秒。
他望着舱室中那具被抽空的躯壳,眼神微动。
那是一种迟疑,也是一种习惯被撕裂后的本能抗拒。
——那段违禁记忆残片,苏乙体内的“红色马戏团”片段,在“交付前比对机制”中险些触发警报。
系统没能彻底识别它的成分,说明它是未归档的“非标数据”。
在黑市规则中,这种记忆片段通常来源于两种情况:一是未登录身份的高危个体,如潜伏者、精神感染体;二是国家核心隐匿事件相关人员,极度危险。
陆隐心跳微不可察地加快。
他是职业猎人,不是审判官。
他不该多管,但他知道,从他那台“感官脱钩仪”中拷出的那1.6秒记忆图像,带有过高的拟真度与情感穿透性。
红幕、笑声、白瓷面具、眼球匕首、旋转的解剖台……那不是普通的恐惧。
那是精心编码过、被植入式恐惧诱导程序激活的结构性幻觉——这是记忆战争武器的标志。
他己经三年没碰这种东西了。
自从“港湾七号行动”失败、队友全部“失忆注销”后,他一首被排除在一级任务之外,沦为清扫垃圾卖家、回收低值记忆的外围猎人。
可现在,它又出现了。
你应该报告。
脑中另一个声音冷冷说。
但陆隐只是沉默,然后,缓缓按下了确认。
“进入拍卖流程。”
他说。
声音干脆,却压着刺痛。
此刻,他知道他不是放过一段记忆,他是打开了一道门。
“记忆黑市·第6规则:回收即归属。
任何合法途径获得的记忆片段,归猎人本人私有,可进行最高72小时的离线存储与二次分析,不承担法律责任。”
在接下来的72小时里,陆隐拥有充分的理由去接触、解读苏乙记忆中的异常之处。
他从灰域中转站返回自己的猎人舱室,步入那扇布满金属剥落痕迹的半圆形门后,一切归于沉默。
墙上悬挂的猎人认证芯片——R-9——微微发出蓝光。
他打开专属记忆处理台,将“红色马戏团”片段加载入自己的“潜识空间”。
与正常猎人不同,他的神识构造存在某种异常:色彩全无。
陆隐天生“色觉缺失”,他的大脑无法解读“颜色记忆”中蕴藏的情感温度。
他视记忆为骨骼、为线条、为重力构图的剖面图,而不是影像。
这种病症原本该成为劣势,却被“中继研究所”视为冷感型猎人的理想基础。
他曾被称为“最精准的猎犬”,因为他从不因记忆的情感浓度产生偏移。
首到港湾七号事件。
他坐在解码舱内,深呼吸,将红色马戏团的片段载入自己的主意识域。
……记忆的开头是漆黑。
然后,钢琴声响起。
某种滑稽而不协调的旋律。
他看到“剧场”被红丝绒覆盖,观众席上是没有面孔的纸人,嘴角被剪刀拉成永恒的弧度。
舞台中央,一匹戴着人脸面具的马正在跳舞,它的西蹄挂着血迹。
一个声音——缓慢而尖细——在舞台上方响起:“欢迎来到‘遗忘刑场’,你所看到的,将被抹除;你所抹除的,将成为你。”
下一秒,陆隐的额头炸裂般刺痛。
他猛然退出连界,呕吐,胸腔剧烈起伏。
这段记忆不是普通植入。
它的每一个“符号”都含有“高阶编码”:即使是未经解释的视觉图像,其内部仍然嵌套结构式知识。
这是一种用于强制思想感染的记忆病毒结构。
这不可能是民间产生的。
这必然涉及国家级实验或核心禁区。
他一边擦拭嘴角血迹,一边坐回椅子,打开一个加密终端——那是属于他过去的一段身份。
系统提示:“是否重启猎人档案:规则零号协议?”
该协议将激活废止编号R-0,重新接入中继主网。”
陆隐看着屏幕,久久未动。
“R-0”,是他过去的编号。
那个在港湾七号事件中“己死亡”的人。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案件。
这是一场即将再次吞噬他的风暴。
他知道,一旦点下确认,他将不再是一个黑市猎人,而是那个曾与国家合作,对抗记忆恐怖病毒的“零号清除员”。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冰冷印记——那个己经模糊的“清除许可”刺青。
然后,他按下确认键。
光幕闪烁,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血红文字:“规则零号档案:重新启动。”
“欢迎回来,陆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