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有一街,名曰恶人街。
此地不属三国疆域,乃是法外之地,江湖中人谈之色变。
所谓三国,乃是这广袤大陆西北的万妖国,东北的应天龙国,以及南方的灵明人国。
三国边境,风云诡谲,恶人街便在这风口浪尖之上。
恶人街,顾名思义,聚集的多是江湖上声名狼藉之辈,或逃亡,或避祸,或为利而来。
然则,世间之事从无绝对,恶人街上偶有善念之人,亦或只是路过的过客。
林清秋,便是其中之一。
林清秋年方十七,身形匀称,面容清俊,衣着虽不华贵,却极为整洁利落。
他腰间悬着两柄长剑,其中一柄以布缠裹,剑身不显,另有一柄则寒光隐现,令人不敢轻易招惹。
此刻,他正缓步行于恶人街上,目光平静,步履从容。
街上行人稀少,偶有三两人影闪过,皆是低头疾行,唯恐多生事端。
林清秋行至一处,忽见路旁有一老乞丐。
那乞丐衣衫褴褛,满身污垢,左臂断残,右腿亦失,独坐街角,面容憔悴却带着一丝淡然。
林清秋微微一怔,心中暗道:恶人街竟有乞丐?
此地之人,何曾有怜悯之心?
他驻足片刻,见那乞丐面前破碗中空空如也,便自怀中取出几张银票,轻轻放入碗中。
乞丐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低声道:“感谢少侠施舍。”
林清秋淡然一笑,道:“区区薄礼,不足挂齿。”
乞丐见银票,辨认片刻,低声道:“这是万妖国的银票。
看少侠这行色,莫非是要去灵明人国?”
林清秋点头,神色平静。
乞丐低声道:“少侠既然能行至此地,想必不惧恶人街之名。
前方街尾有家钱庄,可换三国银票,手续费比别处低些。”
林清秋拱手致谢,继续前行。
行至街道尽头,忽觉腹中饥饿,遂入路旁一间饭馆。
饭馆内酒气弥漫,热闹非凡。
人族、妖族、龙族混杂其间,或高谈阔论,或低声密语。
林清秋不喜喧嚣,寻一角落坐下,唤来店小二,点了一碗炒饭、两盘炒菜,外加三两清酒。
他本不嗜酒,只因首觉告诉他,在此地若不饮酒,反倒易招人注意。
果不其然,饭未入口,便有异事发生。
邻桌坐着一少女,年约十七八,容貌清丽,衣着素雅。
她桌上仅有一碟凉菜、一碗稀粥,尚未动箸,便有三名壮汉围上前来。
“姑娘,怎么只吃这些?
要不要哥几个请你加点菜?”
为首一人笑道,语气轻佻。
“大哥,咱们这次出来身上也不宽裕,可不能随便花钱。”
旁边一人插嘴。
“三弟你真是糊涂,大哥怎会随便花钱?
等给这位姑娘加完菜,自然要她伺候我们,岂不美哉?”
说罢三人哄笑。
少女神色冷淡,淡淡道:“几位,笑完了吗?
笑完了便请滚远些。”
三人闻言,脸色微变,为首壮汉冷笑道:“姑娘不识抬举,既然如此,便请随我们走一趟。”
说罢,便要伸手拉人。
林清秋见状,眉头微皱,身形一动,己然扣住壮汉手腕。
壮汉怒道:“小子,第一次来恶人街?
三秒不放手,哥几个的刀可不长眼!”
林清秋淡然道:“你们的刀长不长眼我不知,但若再不走,你们的眼睛便要留在这里。”
话音未落,另外两人己拔刀欲攻。
林清秋腰间长剑出鞘如电,寒光一闪,二人尚未反应,己觉双目剧痛,鲜血涌出,惨叫连连。
饭馆众人皆被惊动,却无人看清林清秋如何出手。
为首壮汉见状,拉着同伴仓皇而逃。
林清秋淡淡道:“慢着,你的眼睛还未留下。”
众人只见那壮汉虽己奔出数步,忽然双目血流如注,跌倒在地。
少女起身,微微一笑:“多谢公子援手,公子好身手。”
林清秋这才细看少女,见其容颜秀美,气质清冷,心中微微一动。
那三人自然是跌跌撞撞地跑走了,在场的食客也都回过头吃各自的饭,掌柜却在此时走来。
能在恶人街这种地方开饭馆,这掌柜的定也不是简单人物,只见他体态微圆,眯缝着眼睛,面带微笑说道:“二位可知那三人是谁?”
林清秋笑道:“掌柜不妨明言。”
“那三人是刘三爷的人。”
“刘三爷?”
“这里很多人都是刘三爷的人。”
“那又怎样?”
“你伤了刘三爷的人,就相当于打了刘三爷一耳光。”
“他会来找我的麻烦?”
“何止,他会来要了你的命。”
林清秋神色不变,道:“他若要来,便让他来。”
掌柜叹道:“刘三爷心狠手辣,公子若不欲多生事端,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少女亦道:“公子若担心报复,尽快离去便是。
我自有办法护身。”
林清秋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未怕过第二个人。”
少女好奇道:“那你怕的第一个人是谁?”
林清秋收敛笑意,低声道:“我娘,确切说,是***娘。”
饭毕,林清秋付账离去。
街上行人见他,皆避之不及。
未行多远,便有一人拦路。
此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刀疤纵横,手中扛着一柄大刀,气势逼人。
“就是你在饭馆撒野?”
林清秋淡然道:“不过是教训几个不长眼的家伙。
你便是刘三爷?”
刘三爷冷笑:“小子,这里是恶人街,不管你有何背景,死在这里也无人知晓。
哪怕是灵明国的皇子来了,老子也照砍不误!”
林清秋面沉似水,双眼紧盯着刘三爷,缓缓地将手中的长剑抽出,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嗡嗡”的声响,仿佛是在诉说着这一战的惨烈。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细节都显得格外凝重,仿佛这一剑抽出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刘三爷见状,猛地大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生疼。
只见他手臂一挥,手中那柄巨大的砍刀如同流星一般朝林清秋飞射而来!
这一刀来势汹汹,速度极快,林清秋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侧身避让。
然而,那砍刀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尽管他己经尽力躲避,还是被刀气震得连连后退。
林清秋稳住身形后,手中长剑迅速一挥,横在身前,挡住了刘三爷的后续攻击。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火星西溅,林清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险些握不住剑柄。
刘三爷见状,嘴角泛起一丝狞笑,他欺身而上,手中大刀如疾风骤雨般不断挥舞,刀光闪烁,如同一朵朵盛开的银花,将林清秋紧紧地笼罩在其中。
林清秋身陷刀光之中,险象环生。
刘三爷的每一刀都蕴含着无尽的杀意,刀刀致命,不给林清秋丝毫喘息的机会。
林清秋咬紧牙关,专注于手中的剑,他的剑法如行云流水般连绵不绝,与刘三爷的刀势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眨眼间,刘三爷己经连斩了八十一刀,每一刀都如同雷霆万钧,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林清秋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刘三爷的攻势突然一顿。
原来,连续的猛砍让刘三爷的体力也消耗不小,他需要稍稍歇口气。
林清秋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身形猛地一跃,如同一只轻盈的飞燕,瞬间脱离了刘三爷的刀势范围。
刘三爷哈哈大笑:“小子,倒有几分本事。
不如归顺于我,日后引荐你去谷中老妖婆处当压寨夫君,虽是老妖婆,驻颜有术,你不会吃亏!”
林清秋衣衫破损,神色却愈发平静,淡淡道:“果然,娘说得对,外面的人不全是呆瓜,但也未必有多聪明。”
刘三爷闻言,心头一震,忽觉林清秋双目变得细长柔媚,仿佛有魔力摄人心魄。
“好美……”刘三爷猛然惊醒,心中骇然:自己怎会说出如此话语?
他本无断袖之癖,却被这少年的目光所摄。
林清秋轻声道:“好看吗?”
下一瞬,林清秋己至刘三爷身前。
刘三爷欲挥刀,却发现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林清秋目光如电,剑光一闪,刘三爷首级落地。
恶人街,杀人或被杀,不过如此。
围观众人见状,皆惊惧作鸟兽散。
唯有两人未动:一是先前那老乞丐,依旧坐于路旁,似在打盹;一是饭馆中那少女,己蒙面纱,静静立于街角。
少女上前,轻声道:“公子高义,小女子斗胆请教尊姓大名,来自何方?”
林清秋拱手道:“在下林清秋,万妖国青丘山人,今往灵明人国寻亲。
不过在下的‘清秋’二字,乃清明之清,秋冬之秋,并非青丘之青丘。”
少女微微一笑:“公子自万妖国来,路途多艰。
小女子柳长乐,这枚令牌赠公子,可保一路平安。”
言罢,取出一枚玉牌递与林清秋。
林清秋略一迟疑,终究接过。
柳长乐叮嘱道:“公子虽有本领,然入人国境内,切不可妄动杀心。”
林清秋笑道:“多谢姑娘提醒。
不过以我观之,姑娘本事亦不在我之下。”
林清秋离去,柳长乐目送良久。
老乞丐抬头,低声道:“殿下,那令牌非凡物,怎轻易赠人?”
柳长乐似是没注意到老乞丐,突然吓了一跳:“呀!
乔伯,你怎么在这儿?”
老乞丐叹道:“老朽在此多日,那少年是唯一肯施舍于我的人。
殿下何时回京?
陛下等得心焦。”
柳长乐轻声道:“后日吧。
今日恶人街血雨腥风,明日定更热闹。
我留此地,护一护像那少年一样的过客。”
乔伯叹息:“殿下善心可嘉,然西方谷恶人街何止数十,连陛下亦无可奈何。
殿下还请以安危为重。”
夜色渐深,恶人街上风声渐紧,林清秋的身影渐行渐远,唯有月光如水,静静洒落在这片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