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残缺长兄
云清砚拄着檀木拐杖,在青石板上留下一深一浅的水痕。
暴雨过后的庭院弥漫着土腥气,他右腿传来的刺痛比往日更甚——这是五年来第一次,疼痛竟让他感到欣喜。
"大少爷,您腿伤未愈..."小厮提着灯笼追上来。
"无妨。
"云清砚抬手打断,目光落在主屋透出的微弱烛光上。
昨夜母亲抱着妹妹突然离府,归来时竟带回了陈太医。
此刻厢房里,那位老太医正对着妹妹啧啧称奇。
"咔嚓",一根树枝在他脚下断裂。
屋内立刻传来婴儿清脆的啼哭:大哥来了!
娘亲快让陈太医看看他的腿!
腰椎第三节神经压迫,需要先做牵引再...云清砚僵在廊下。
这声音!
昨夜混乱中他以为是幻觉,可现在..."清砚?
"云夫人推开门,怀中婴儿正手舞足蹈。
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云清砚看见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闪着近乎妖异的光彩。
五更天的厢房里,陈太医的银针在云清砚腿上排成奇特的阵型。
老太医眉头紧锁:"公子这腿,倒像是...""中毒。
"云清砚突然道。
陈太医手一抖,银针差点掉落。
床尾的摇篮里立刻传来"咯咯"的笑声:不愧是太医!
大哥腿伤处有黑线蔓延,是南疆缠骨丝!
用艾草熏涌泉穴,再配合...云清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盖过了后续的话。
但陈太医浑浊的眼睛却亮了起来,颤抖着从药箱底层取出艾绒。
"老朽斗胆一试。
"当艾草苦涩的烟气弥漫开来时,云清砚感到有热流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恍惚间,他看见母亲将一根玉簪塞进妹妹的小手。
"啪!
"玉簪断成两截。
婴儿的哭声骤然响起:完蛋!
这是娘亲的嫁妆!
等等...原著里这簪子是渣爹送的?
断得好!
大哥快看簪头!
云清砚强撑着俯身,瞳孔骤然收缩——断簪的 hollow 处藏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外祖父的笔迹:"军饷案有诈,鸿德不可信"。
辰时的阳光穿过窗棂,在书房地上投下细密的光栅。
云清砚跪坐在父亲的书案前,右腿不自然地伸首着。
昨夜艾灸后,这条废腿竟能短暂支撑他的重量。
"《论语》..."他喃喃自语,手指拂过书架。
突然,背后传来轻微的"吱呀"声。
"大公子在找什么?
"管家福伯幽灵般立在门口,手中托盘上的药碗冒着热气。
云清砚瞥见老人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物件。
"父亲的《论语》似乎被雨淋湿了。
"他平静地指向窗边,"我想替他换本新的。
"福伯眯起眼睛:"老奴来帮...""不必。
"云清砚突然站起,在管家震惊的目光中,稳稳走向书架,"我自己能行。
"当他的手指碰到那本《论语》时,婴儿的心声突然在脑海中炸响:大哥小心!
福伯袖子里有匕首!
快喊"月季开了"!
"福伯,"云清砚猛地转身,"东院的月季开了吗?
"老人脸色骤变,托盘"咣当"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云清砚抄起砚台砸向对方膝盖,在惨叫声中抽出账本塞入怀中。
午时的正堂,云鸿德正在大发雷霆:"逆子!
你可知偷换军饷文书是何等大罪?
"云清砚跪得笔首,断簪的碎片在袖中硌得生疼:"儿子不知父亲在说什么。
""啪!
"一记耳光将他打歪在地。
鲜血从嘴角溢出时,他突然听见熟悉的哭声由远及近。
张嬷嬷抱着啼哭的婴儿闯了进来:"老爷!
小姐哭闹不止,非要见大少爷!
"渣爹敢打大哥!
看我的——噗!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奶白色的水柱精准地喷在云鸿德脸上。
婴儿笑得眉眼弯弯:童子尿驱邪!
大哥快看,他腰间挂着周寻的玉佩呢!
云鸿德暴怒地抹着脸,没注意到儿子瞬间惨白的脸色。
那块羊脂玉佩上,赫然刻着"周"字——正是昨夜醉仙楼要毒杀陈太医的兵部郎中。
暮色笼罩祠堂时,云清砚将断簪供在祖宗牌位前。
香炉青烟袅袅中,他仿佛看见外祖父横刀立马的身影。
"大少爷。
"张嬷嬷鬼魅般出现在廊柱后,"小姐让老奴传话...""她能说话了?
"云清砚猛地转身。
"是心声。
"老嬷嬷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小姐说,明日午时,柳氏会带着云若雪上门。
"云清砚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五年前那个雪夜,他从马背上摔下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父亲送的那匹烈马,鞍鞯里藏着细如牛毛的银针。
"还有..."张嬷嬷递来一片染血的布条,"这是陈太医从您腿伤处取出的。
"布条上缠着几根近乎透明的丝线,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婴儿的心声仿佛穿透夜色而来:缠骨丝要配合曼陀罗才有效...大哥,你当年中的是连环计啊!
院外突然传来打更声。
云清砚望向黑沉沉的夜空,第一次感到命运的铁幕被撕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