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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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带着浓重霉烂稻草和腐臭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我的肺腑,呛得我一阵剧烈咳嗽。

每一次撕心裂肺的抽气,都像无数生锈的钝刀在刮擦着喉管。

意识从一片沉重的、黏稠的黑暗里艰难地挣出,头痛欲裂,仿佛颅骨被生生劈开过。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好一阵子才勉强聚焦。头顶是粗粝、湿滑的石板,

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绺枯黄的霉斑,像某种垂死挣扎的印记。

昏暗的光线从高处一个巴掌大的小窗洞挤进来,浑浊不堪,勉强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我躺在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上?身下传来令人极不舒服的湿冷触感,

混杂着刺鼻的馊味和排泄物的腥臊。是稻草,浸透了污秽的稻草。这是哪里?

“嗬…嗬…” 旁边传来一阵微弱、断续的抽气声,如同破旧风箱在艰难运作。

我艰难地扭过头,脖颈僵硬得像生了锈的铁轴。不远处,

一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同样肮脏的草堆里,像一具被随意丢弃的破麻袋。

那声音正是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濒死的粘腻水音。恐惧,

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这不是我的大学宿舍!

不是那个虽然狭小却干净、堆满了书本和复习资料的小天地!我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是红得刺眼的宫墙,是金銮殿前冰冷的金砖,

是那张被墨色浸染、凝聚了我十年寒窗心血的考卷,被一只戴着金丝手套的手,

轻蔑地、如同丢弃垃圾般撕成碎片,纷纷扬扬地飘落……状元?不,那已是昨日泡影,

一场被碾碎的春梦。“呃啊——!” 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哀嚎猛地撕裂了牢房的死寂。

蜷缩在我旁边的那个人影骤然绷直,像一条离水的鱼,猛烈地弹跳了一下,随即重重砸落,

四肢诡异地摊开,再无声息。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瞪着低矮的石顶,

空洞地映着那点可怜的光。他死了。就在我的身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猛地侧过头干呕起来,喉咙里只涌上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牙齿格格作响,那寒意并非仅来自身下冰冷的石地,

更源于骨髓深处蔓延开的、对死亡的***恐惧。“新来的?

” 一个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从牢房另一角的阴影里传来。我悚然一惊,

这才发现那里还蜷缩着一个人。他像一尊裹着破烂布片的石像,几乎与角落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缓缓抬起头,蓬乱纠结的头发下露出一张枯槁的脸,深陷的眼窝里,两点幽光如同鬼火,

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审视,

像在看一件死物。“你…你是谁?”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

出口才发觉陌生得可怕,仿佛不是自己的喉咙在发声。“呵,

” 那枯槁的人影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短促气音,更像是垂死者的叹息,“谁?

都是将死之人,问这作甚?” 他浑浊的眼珠在我身上扫过,那眼神像冰冷的蛇信舔过皮肤,

“瞧你这身板,这细皮嫩肉……读书人吧?犯了何事,被扔进这‘天字第一号’的阎王殿?

”他的话语像冰锥,一下下凿在我混乱的记忆上。那被撕碎的考卷,那金銮殿上高坐的身影,

那得意洋洋、穿着华贵锦袍、腰间环佩叮当的年轻人——宰相之子罗子铭!是他!那张脸,

那副趾高气扬的神情,瞬间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刻骨的毒恨。

“舞弊……” 我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我……我没有舞弊!

是他们!是罗子铭!他顶了我的状元!

” 积压的悲愤、屈辱和无处申诉的绝望猛地冲垮了堤防,我几乎是嘶吼出来,

声音在狭小的石牢里撞出回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胸腔剧烈起伏,

牵动着全身每一处都在疼痛。“罗子铭?” 角落里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尖锐的调子,像是听到了世间最滑稽的笑话。“当朝罗相爷的独苗?

呵……呵呵呵……” 那枯槁的人影先是低笑,继而肩膀耸动,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

最后变成了剧烈呛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他枯瘦的手指着我的方向,指关节嶙峋得可怕,

“你?告他?告当朝宰相的儿子……顶了你的状元?哈哈哈哈……”他笑得涕泪横流,

浑浊的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污垢,留下几道扭曲的痕迹。“小子!你糊涂透顶啊!这里,

” 他猛地拍打身下冰冷肮脏的石板,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就是告状的下场!告御状?

你还没摸到宫门前的石狮子,就被按倒了吧?哈哈哈哈……天真!天真得可笑!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

金銮殿前那场噩梦般的羞辱清晰地回放:我怀揣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在散朝官员的洪流中,猛地扑向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御道,声嘶力竭地高喊:“陛下!

草民陈砚,有千古奇冤!今科状元罗子铭,窃我文章,夺我功名!求陛下明察啊——!

”那声音,曾是我耗尽所有生命力的呐喊。然而,回应我的,不是天子的垂询,

而是侍卫如狼似虎的扑来。冰冷的靴底狠狠碾过我的脸颊,

将我的额头死死压在御道冰冷的金砖上。眼角的余光,

只瞥见那抹刺目的锦袍身影——罗子铭。他站在不远处的玉阶上,微微侧过头,

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如同观赏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蝼蚁。那眼神里的轻蔑和嘲弄,

比侍卫的拳头更让人痛彻心扉。紧接着便是诏狱。不见天日的囚笼,

带着腥甜铁锈味的冷水泼头盖脸,皮鞭撕裂皮肉的脆响,

还有那永远只有一个问题在耳边咆哮:“说!何人指使你构陷罗公子?你的同党是谁?!

” 骨头仿佛一根根被打断又重新接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甜。

“咳…咳咳……” 角落里的笑声终于被更剧烈的咳嗽取代,他佝偻着身体,

像一只煮熟的虾米,“告罗家……你十条命……也不够填……” 他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

带着浓重的痰音,“省省力气吧……等死罢了……这鬼地方,

病死……或者……等那碗断头饭……都一样……”断头饭……这三个字像冰锥刺入我的心脏。

死寂重新笼罩了牢房,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凝固的铅块压在胸口。

只有隔壁不知哪个角落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濒死的***,更添几分阴森。寒冷无孔不入,

顺着破烂单衣的缝隙钻进骨头缝里,贪婪地汲取着所剩无几的热量。我蜷缩起身体,

双臂紧紧抱住膝盖,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细碎密集的“格格”声。

意识在刺骨的寒冷和极度的疲惫中渐渐模糊、下沉。那冰冷的金砖触感,

侍卫靴底碾压脸颊的屈辱,罗子铭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

还有漫天飞舞的、写满我心血的考卷碎片……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中疯狂旋转、切割,

最终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夜。“咣当——!

”一声刺耳的巨大金属撞击声猛地将我从昏沉中震醒,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沉重的铁门被粗暴地拉开,撞击在石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昏暗的光线从门外涌入,

刺得我眼睛生疼。几个高大模糊的人影堵在门口,逆着光,

只能看清他们身上深色的公服轮廓,腰间悬着的铁尺和绳索隐约可见。“陈砚!

” 一个粗嘎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出来!

”冰冷的铁箍猛地钳住了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不容分说地将我从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拖拽起来。膝盖一阵剧痛,差点跪倒在地。我踉跄着,

被粗暴地推出了牢门。外面是一条同样昏暗、狭窄、弥漫着浓重霉味和排泄物恶臭的通道。

脚下的石板冰冷坚硬,硌着赤足。我被推搡着,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两边是一排排同样厚重的铁栅门,门后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

麻木、绝望、或是幸灾乐祸。通道尽头,是一段向上的、陡峭的石阶。迈上石阶,

眼前骤然开阔,却又被一种更加肃杀的气氛所笼罩。这是一座高大的石厅,

穹顶深陷在阴影里。空气依旧浑浊,但多了几分空旷的寒意。正前方,

一张巨大的、黑沉沉的案桌后,端坐着一个穿着绯红官袍的人。光线太暗,看不清面容,

只能看到官帽下那张脸的轮廓,以及一双在幽暗中闪着寒光的眼睛,冰冷地俯视着下方,

如同庙里的泥胎神像,不带一丝活气。那是大理寺少卿,掌管天下刑狱,手握生杀大权。

我被两个差役死死按着肩膀,强迫跪倒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膝盖骨磕在石板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堂下罪囚陈砚!

” 案后传来一个平板、毫无起伏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骨头,“今科殿试,胆大包天,

夹带舞弊,铁证如山!更兼心怀怨怼,竟敢当街咆哮御道,

污蔑今科状元、当朝宰辅公子罗子铭!此乃欺君罔上,构陷忠良,十恶不赦之罪!

”那声音顿了顿,冰冷的字句在空旷的石厅里撞击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我猛地抬起头,望向那高高端坐的阴影,喉咙里堵满了滚烫的血腥味和嘶吼,

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人证物证俱在!” 那声音继续宣判,不容置疑,

“本官依《大诰》,数罪并罚,判你——”“斩立决!”最后三个字,

如同三把淬了冰的钢刀,狠狠劈下。“不——!!” 积蓄在胸口的火山终于爆发,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凄厉得变了调,在石厅里疯狂回荡,“冤枉!天大的冤枉!

我没有舞弊!是罗子铭!是他窃了我的文章!是他顶了我的状元!你们官官相护!

你们颠倒黑白!苍天在上——!!”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身后的差役更凶狠地按下去,

额头重重磕在石地上,温热的液体瞬间流下,模糊了视线,只看到一片刺目的猩红。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咆哮公堂,攀诬贵人!” 案后猛地传来一声厉喝,

伴随着惊堂木重重拍在案上的巨响,震得整个石厅嗡嗡作响。“来人!

将这无法无天的孽障拖下去!严加看管!三日后,午时三刻,西市口明正典刑!

”“罗子铭——!!” 我目眦欲裂,血泪混合着流下,死死盯着那高踞案后的阴影,

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你不得好死!我陈砚化作厉鬼,也绝不放过你!绝不——!!

”粗粝的麻绳猛地勒进我的嘴里,瞬间堵死了所有的嘶喊,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我被如狼似虎的差役拖死狗般拖离冰冷的地面,拖过幽深昏暗的通道,

重新扔回那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牢房。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点微光。

黑暗,带着浓重血腥和绝望味道的黑暗,彻底将我吞噬。时间在诏狱的黑暗里,

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没有日升月落,

只有狱卒偶尔送来的、散发着馊臭味的冰冷食物和浑浊的冷水,

以及隔壁牢房不时响起的、或痛苦或癫狂或最终归于死寂的***,提醒着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缓慢地凌迟着神经。身体早已麻木,

感知不到饥饿和寒冷,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洞。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沉浮,

、大理寺少卿宣判“斩立决”时平板无波的声音……这些画面和声音反复出现、扭曲、放大,

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梦魇。那个角落里的枯槁囚犯,自从我被拖回来,再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他就那样蜷缩在黑暗里,像一块被遗忘的石头。直到……第三天。

牢房里本就稀薄的空气似乎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彻底抽干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冰冷。

连隔壁那些微弱的***都彻底消失了,死寂得可怕。我蜷缩在发霉的草堆上,

身体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只有心脏还在胸腔里微弱地、固执地跳动,

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知道,时辰快到了。

午时三刻……西市口……断头台……这些词在脑中盘旋,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枯叶碎裂般的声响。

咯…吱……我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眼珠。

在墙角那片最浓重的黑暗里,那个一直蜷缩着的人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挣扎,

不是抽搐,而是一种……崩塌。像一尊被虫蛀空了的泥塑,失去了最后的支撑。紧接着,

那枯槁的身体,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诡异决绝的姿态,向着我所在的方向,

无声无息地倾倒下来。那过程在死寂中显得无比漫长。破败的衣衫摩擦着肮脏的地面,

发出沙沙的轻响。最终,那具冰冷、僵硬、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躯体,像一截朽木,

“噗”地一声,重重地、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我的身上。彻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我单薄的囚衣,

直抵骨髓深处。那不是活人的体温,是深埋地底、万年不化的寒冰!

那寒意带着一种绝对的死寂,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的头,

冰冷而沉重,正好搁在我的颈侧。散乱、油腻、散发着浓烈腐臭的头发,

贴在我的脸颊和脖颈上。一只枯瘦、冰冷、如同鸟爪般的手,无力地搭在我的胸口。他的脸,

离我如此之近。在黑暗中,我甚至能模糊地看到那张枯槁面孔的轮廓——深陷的眼窝,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牙齿稀疏发黑。而那双眼睛,那双曾闪烁着麻木幽光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两个空洞的黑窟窿,茫然地、毫无焦点地对着我头顶那片同样黑暗的石顶。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沉甸甸的重量。恐惧?不,到了这一刻,

连恐惧都显得奢侈。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从那具压在我身上的尸体里渗透出来,要将我一起拖入永恒的、无光的深渊。

“嗬……” 一声极其微弱的气音,不知是从我的喉咙深处,还是从那具冰冷的尸体里发出。

是叹息?是解脱?还是对这人间最后的一点留恋?意识,就在这彻骨的冰冷和尸体的重压下,

如同风中残烛,最后挣扎着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刺眼!

眼皮像被强力的胶水黏住,沉重得难以睁开。但那光,

一种不同于诏狱小窗浑浊微光的、锐利而冰冷的光,固执地穿透薄薄的眼睑,灼烧着视网膜。

是……阳光?念头刚起,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我拽离了那片冰冷粘稠的黑暗深渊!

身体剧烈地一颤,仿佛溺水之人被狠狠拉出水面。“呼——!”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贪婪地、大口地,肺部急剧扩张,

吸入的却不是诏狱里那混合着霉烂稻草、腐臭和血腥的污浊空气。

那是一种……带着点消毒水味道的、干燥而微凉的空气。视线瞬间清晰。白色的墙壁,

干净得晃眼。一排排整齐的、泛着冷光的金属桌椅。头顶是几排发出嗡嗡低鸣的日光灯管,

正是那刺眼光线的来源。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着油墨、纸张和电子设备散热的气息。

我坐在一张坚硬的、带有弧度靠背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张光滑的金属小桌,

上面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匣子,正对着我的那一面,

镶嵌着一块薄薄的、闪烁着幽光的平面。这是……什么地方?我僵硬地转动脖颈,

动作生涩得如同生锈的木偶。视野所及,是许多和我一样,坐在同样金属桌椅前的……人?

他们都很年轻,穿着各色各样我从未见过的、样式古怪却简洁利落的衣服。有的低着头,

手指飞快地在身前的黑色匣子上敲打着什么;有的则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