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三年,床头柜每晚准时传来叩击声。 隔壁新邻居总在凌晨三点敲击隔板。
我愤怒砸墙回应:“还让不让人睡?” 叩击声停了,
柜缝里塞进一张小票: “褪黑素软糖,试试?” 我鬼使神差吞下绿色小熊,竟沉沉睡去。
从此每夜收到不同助眠小物:薰衣草眼罩、白噪音CD、褪黑素喷雾。 某天叩击声消失,
邻居搬得无影无踪。 只在我抽屉里留了个空药盒。 盒底手写一行小字: “现在,
轮到你自己睡了。”沈眠盯着天花板。黑暗中,那熟悉的花纹早已刻进视网膜深处,
像一片永不褪色的、灰白色的浮雕。三年。一千多个夜晚。这块天花板,是他最忠实的狱友,
也是唯一的见证者。外面下着雨,细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声音黏腻而恼人,
非但不成催眠曲,反而像无数只指甲在抓挠神经。他翻了个身,
身下那张号称“人体工学”的床垫发出沉闷的呻吟。
枕头里填充的记忆棉似乎记住了他所有辗转的弧度,不再提供任何新鲜的支撑。
空气里残留着晚餐外卖的油腻气息——一份重油重盐的黄焖鸡米饭,
此刻在胃里沉甸甸地搅动。他伸手摸到床头柜上嗡嗡震动的手机,屏幕亮起,
幽蓝的光瞬间刺破黑暗:03:17。又是三点。这个数字如同冰冷的钢印,
烙在每一个绝望的深夜。他闭上眼,试图清空大脑里那些白日遗留的残渣:上司挑剔的眼神,
同事无意义的闲聊,地铁上拥挤的汗味,
还有银行卡余额那串永远不够长的数字……它们像一群永不疲倦的幽灵,
在意识的废墟上狂欢。越是想睡,它们越是喧嚣。就在这时——笃。笃。笃。声音不大,
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木头特有的、沉闷的实感,穿透薄薄的墙壁,直接钻进沈眠的耳膜。
一下,两下,三下。间隔均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律性。沈眠猛地睁开眼。
心脏在胸腔里毫无预兆地剧烈一跳。又是这个声音!连续三天了!
就在这万籁俱寂、连窗外雨声都仿佛凝固的凌晨三点,这该死的叩击声准时响起!
他屏住呼吸,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黑暗中,听觉被无限放大。
隔壁……是隔壁传来的。这栋老旧的筒子楼,墙壁薄得像纸糊的,
隔壁打个喷嚏都听得一清二楚。之前隔壁一直空着,安静得像坟墓。三天前,
似乎搬来了新住户?搬家的动静不小,叮叮咣咣。但沈眠白天上班,回来时隔壁门总是关着,
从未打过照面。笃。笃。笃。叩击声再次响起,不紧不慢,仿佛在敲击某种无形的节拍器。
位置……沈眠竖起耳朵,在黑暗中精准地判断——就在床头!紧贴着床头柜后面的那堵墙!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像是有人用指关节,或者什么硬物,
在一下下地、固执地敲击着他们两家之间的隔板。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头顶,
瞬间烧尽了所有的疲惫和混沌,只剩下灼热的愤怒!
失眠三年积累的焦躁、无处发泄的怨气、被这死寂深夜无限放大的脆弱,
在这一刻找到了倾泄的出口。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操!
”一声压抑的低吼冲出喉咙。他赤着脚,几步冲到墙边,黑暗中凭着感觉,抡起拳头,
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声音传来的位置狠狠砸去!“砰——!!!
”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墙壁似乎都跟着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这声音如此突兀、如此暴烈,足以惊醒沉睡中的任何人。隔壁的叩击声,戛然而止。
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沈眠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如同破旧的风箱般拉扯着。
他保持着砸墙的姿势,拳头抵着冰冷粗糙的墙面,指骨传来阵阵刺痛。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愤怒发泄后的短暂快感迅速退潮,
留下的是更深的空洞和一种近乎虚脱的乏力。隔壁……会怎样?破口大骂?砸回来?
或者……报警?沈眠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墙壁那边,一片死寂。没有想象中的反击,
没有愤怒的叫骂,甚至连一丝细微的挪动声都没有。仿佛刚才那一下惊天动地的砸墙,
只是砸进了虚无的空气里。死一样的寂静持续着。窗外的雨声似乎又清晰起来。
沈眠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冰凉的地板透过薄薄的睡裤传来寒意。他抱着膝盖,
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疲惫感,
混合着发泄后的羞耻和更深沉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的天色似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沈眠才像个提线木偶般,
僵硬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四肢百骸都像灌了铅。他摸索着回到床边,重重地躺下,
拉过被子蒙住头。黑暗中,只剩下自己沉重而紊乱的呼吸。这一夜,
那该死的叩击声没有再响起。第二天是周六,沈眠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头痛欲裂,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他挣扎着坐起,
房间里弥漫着外面残余的酸腐气味和一夜浊气的沉闷感。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床头柜。
柜子紧贴着那堵薄墙。柜子和墙壁之间,有一道细细的缝隙,大约一指宽,平时积满了灰尘。
此刻,那道缝隙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一小角白色,极其突兀地挤在灰黑色的缝隙边缘。
沈眠的心猛地一跳。昨晚砸墙后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回脑海。他迟疑了几秒,伸出手指,
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道缝隙。指尖触到一张薄薄的、硬挺的纸片。他捏住那露出来的一角,
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把它从缝隙里抽了出来。是一张购物小票。巴掌大小,
纸张廉价,边缘有些毛糙。上面印着附近那家24小时便利店的LOGO。
打印的字迹有些模糊,
1 金额:¥69.8 时间:10-36 02:48时间赫然是昨天凌晨两点四十八分!
就在他砸墙怒吼之前不久!小票下方,在商品名称的空白处,
用一支很细的、颜色很淡的蓝色圆珠笔,写着一行小字:“褪黑素软糖,试试?
”字迹不算工整,带着点随意的连笔,但很清晰。蓝色的墨迹很新,
在略显粗糙的纸面上微微晕开一点。
沈眠捏着这张小小的、带着便利店油墨和冷气混合味道的小票,指尖冰凉。褪黑素?
他当然知道这东西。失眠的三年里,他尝试过所有能找到的“偏方”:从数羊到听白噪音,
从喝热牛奶到泡脚,从最便宜的安神补脑液到号称进口的昂贵睡眠胶囊。褪黑素也试过,
药片状的,效果……聊胜于无,而且第二天醒来总觉得脑袋昏沉。
隔壁那个凌晨三点敲墙的“疯子”,在他砸墙怒吼之后,塞过来一张褪黑素软糖的小票?
还附带一句“试试?”?这算什么?挑衅?道歉?还是……某种奇怪的关系?
沈眠盯着那行蓝色的小字,又看了看小票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四十八分……隔壁的人,
在凌晨**点的时候跑去便利店买褪黑素?然后回来敲墙?这逻辑……简直荒谬透顶!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上来。他随手把小票揉成一团,想扔进床边的垃圾桶。
动作做到一半,却又停住了。指尖捏着那个纸团,感受着它微弱的硬度。他抬起头,
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塞满药瓶的抽屉。最外面那瓶,就是吃剩的褪黑素药片。试试?
这个念头像水底的气泡,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药片没用,软糖……能有什么不同?
不过是换个形式罢了。但……万一呢?
那该死的、顽固的、将他折磨了三年的一丁点“万一”的可能性,像黑暗中的萤火,
微弱却执拗地闪烁着。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像是跟自己赌气,猛地拉开床头柜抽屉。
在一堆药瓶、充电线、揉皱的纸巾和几张过期的电影票下面,他胡乱摸索着。
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塑料药瓶,他看也没看,拧开瓶盖,倒出两粒白色小药片,
就着床头柜上半杯隔夜的凉白开,仰头吞了下去。动作粗鲁,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药片滑过食道,带着熟悉的、微苦的异物感。他重新躺下,拉过被子蒙住头,
等待着那熟悉的、令人失望的“药效”——或许是一点短暂的迷糊,或许依旧是无边的清醒。
然而,这一次,什么也没有发生。意识依旧清醒得像被水洗过。窗外的鸟叫声似乎更清晰了。
昨晚砸墙的指骨还在隐隐作痛。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胸口堵得发慌。
目光再次落在那个被揉皱的小纸团上。褪黑素……软糖?绿色的……小熊?鬼使神差地,
他拿起手机,点开外卖APP,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找到那家24小时便利店,
搜索“褪黑素软糖”。页面跳出,果然是绿色的、小熊形状的软糖图片。他几乎没有犹豫,
点击购买,地址选择离得最近的那家店,支付。等待外卖的时间格外漫长。
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沈眠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像一头焦躁的困兽。
昨晚的愤怒、砸墙的冲动、小票上的字迹、还有此刻这荒谬的期待……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在他胸腔里翻腾。门铃终于响了。他几乎是冲到门口,一把拉开。
外卖小哥戴着口罩的脸出现在门外,递过来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谢谢。
”沈眠的声音有些干涩,迅速接过袋子关上门。回到床边,他粗暴地撕开塑料袋,
里面是一个塑料药瓶,和他抽屉里那些装药片的瓶子差不多大小。拧开瓶盖,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水果香精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化学制剂的味道飘了出来。瓶子里,
是满满当当的、深绿色的小熊形状软糖,一颗颗圆头圆脑,憨态可掬。他倒出一颗。
软糖捏在指尖,冰凉,Q弹,带着小熊清晰的五官轮廓。深绿色,像某种剧毒的浆果。试试?
那个念头再次浮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蛊惑。反正不会更糟了,不是吗?
他捏着那颗绿色的小熊,凑近鼻子闻了闻,依旧是那股甜腻的果香混合着药味。然后,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闭上眼睛,把软糖塞进了嘴里。牙齿轻轻一咬。出乎意料。口感很好,
软糯Q弹,浓郁的蓝莓味瞬间在口腔里爆开,迅速掩盖了那丝若有若无的药味。甜,很甜。
像小时候吃的廉价水果糖。他下意识地咀嚼着,香甜的果汁弥漫开来。一颗很快吃完,
那甜味似乎还停留在舌尖。他咂咂嘴,又倒出一颗。深绿色的小熊,无辜地看着他。
他再次塞进嘴里。甜味依旧汹涌,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魔力。
第三颗……第四颗……瓶身上写着建议用量1-2颗。沈眠像是着了魔,
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甜味暂时麻痹了神经,带来一种虚假的满足感。
直到瓶子里的小熊明显少了一层,他才猛然停住。嘴里塞满了软糖,腮帮子鼓鼓囊囊,
甜得发齁。他茫然地看了一眼瓶子,又看了看自己沾着糖粉的手指。
一股强烈的困意毫无预兆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那困意来得如此猛烈、如此霸道,
瞬间击溃了所有清醒的防线。眼皮沉重得像挂了千斤巨石,
脑里所有的喧嚣——上司的眼神、同事的闲聊、卡里的余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清空,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温暖的、令人沉溺的黑暗。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困意是来自糖分还是药效,来不及思考自己是否吃了过量。
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陷入床垫。被子只拉到一半,
意识已经彻底沉入了深不见底的睡眠之海。连窗外恼人的雨声,
也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音。沈眠醒来时,窗外阳光刺眼。他猛地坐起,心脏狂跳,
第一反应是去看手机时间。11:47!将近中午了!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又看了一遍。没错!不是凌晨三点,不是清晨六点,是中午十一点四十七分!
他睡了……将近九个小时?没有中途惊醒?没有辗转反侧?没有盯着天花板数羊?
一种巨大的、近乎失重的茫然感攫住了他。他坐在床上,环顾着被阳光照亮的小屋。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褪黑素软糖的甜腻果香。床头柜上,那个绿色的药瓶盖子敞开着,
几只深绿色的小熊软糖散落在瓶口周围。他……睡着了?真的睡着了?
不是因为疲惫过度晕过去,而是……沉沉的、无梦的、像一块石头沉入水底般的睡眠?
指尖无意识地捻起一颗散落的软糖。冰凉,Q弹。他把它放进嘴里。蓝莓的甜味再次弥漫开,
但这一次,似乎带着某种……胜利的滋味?当天晚上,
沈眠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期待和忐忑的心情中躺下。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屏幕显示着时间:22:30。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却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还有那因长久失眠而异常敏锐的神经末梢,
捕捉着房间里每一个细微的声响:冰箱压缩机的嗡鸣,水管里水流过的轻响,
窗外遥远的车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23:00…00:00…01:00…02:00……他没有看手机,
但身体内部仿佛有一个精准的时钟。凌晨三点,越来越近。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
昨晚那神奇的沉睡,是昙花一现吗?是那几颗小熊软糖的功劳?
还是仅仅因为前夜砸墙耗尽了精力?今晚……那该死的叩击声还会不会来?就在他胡思乱想,
神经绷紧到极致,几乎要放弃等待,准备迎接又一个无眠之夜时——笃。笃。笃。
声音准时响起。依旧是三下。依旧是床头柜后那堵薄墙的位置。
依旧是那种木头特有的、沉闷而规律的叩击。沈眠的心脏在黑暗中猛地一跳!但这一次,
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是它!那个声音!
它真的又来了!他没有动。静静地躺在床上,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黑暗中,
听觉被无限放大。那三声叩击之后,隔壁似乎安静了几秒。然后,
他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抽屉被轻轻拉开的声音?很轻,
很小心。沈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地侧过身,
面朝着床头柜的方向。眼睛在黑暗中努力适应,
死死盯着床头柜和墙壁之间那道一指宽的缝隙。几秒钟后,缝隙里,
似乎有东西被缓缓地推了进来。一个小小的、柔软的、深紫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