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素描地狱 派七 2025-06-30 09: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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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沈聿白囚禁的第三年,开始偷偷画他。画他睡着时微蹙的眉,画他发怒时紧绷的下颌,

画他掐着我脖子时手背暴起的青筋。直到那场大火烧光我的画室,他以为我葬身火海。

三年后,我的个人画展轰动全城。展厅中央挂着一幅巨大的肖像——是他最暴戾的模样。

沈聿白穿过人群抓住我手腕:“你没死?

”我笑着对工作人员说:“麻烦处理一下这位认错人的先生。

”发生的种种过往却自动在脑海中浮现——我的手腕被一股蛮力狠狠扣住,

撞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窗外,是沉甸甸压下来的、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丝绒布,严严实实地裹住了这座位于半山、孤悬于世的别墅。

室内只开了角落里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

却把沈聿白的影子拖得又长又扭曲,如同蛰伏在暗处的巨兽,无声地膨胀、蔓延,

几乎要吞噬掉我脚下这一方可怜的光亮。“谁准你画这些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碎玻璃,刮过我的耳膜。冰冷的手指猛地收紧,指骨硌得我腕骨生疼,

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被他死死攥在手里的,是几张皱巴巴的速写纸。纸上,是他。只有他。

一张是他闭着眼,眉心却习惯性地拧着,形成一个固执的川字,即使在沉睡的疆域里,

他似乎也从未卸下防备。另一张,是几笔潦草却精准的线条,

勾勒出他下颌紧绷的凌厉弧度——那是他暴怒的前兆,像一张拉满的硬弓,

蓄着毁灭性的力量。最后一张……是我刚刚才完成的。画面上,是一只属于男人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却因用力而扭曲变形,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狰狞地凸起,

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正死死扼住画面下方一片空白的脖颈区域。那是我自己的脖子。

纸上还残留着炭笔粉末粗粝的质感,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他身上的冷冽气息。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残留的温度烙印在我皮肤上,一种被毒蛇缠绕般的冰冷触感。

喉咙有些发紧,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我偏过头,视线掠过他阴鸷的眼,

落在那几张被揉皱的纸上,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画着玩而已。这里……太闷了。

” 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里的一切都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囚笼般密不透风,只有笔尖划过纸面时那沙沙的声响,才能短暂地为我凿开一个透气的孔洞。

“闷?”他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薄唇勾起一个冰冷又残忍的弧度,

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潭。攥着纸的手猛地扬起,

那几张倾注了我无数个夜晚心绪的速写,瞬间被撕得粉碎!纸屑如同被惊起的惨白蝴蝶,

带着绝望的凄惶,纷纷扬扬,飘落在昂贵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俯身逼近,

温热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喷在我的颈侧,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那声音贴着我的耳朵钻进来,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齿冷的恶意:“林晚,

记住你的身份。你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让我不那么‘闷’。懂么?收起这些没用的心思。

”他甩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踉跄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窗玻璃上,

寒气瞬间穿透薄薄的衣料。他看也没看我,皮鞋踩过地上狼藉的纸屑,发出刺耳的碾磨声,

径直走向书房。沉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合拢,像一道沉重的闸门,

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我靠在冰冷的玻璃上,

望着地上那些零碎的纸片,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掏了一把,

留下一个空荡荡、冷飕飕的窟窿,呼啸着穿过绝望的风。三年了。

从那个被他强行带离学校、塞进这华丽牢笼的雨夜开始,整整一千多个日夜。价值?

我咀嚼着这个冰冷的词,舌尖泛起一股铁锈般的苦涩。在他眼中,

我大概只是一件精致而驯服的藏品,一个用来排遣无聊的活体玩具。仅此而已。

手腕上被捏出的红痕***辣地疼,提醒着我方才的屈辱。我慢慢蹲下身,指尖有些发颤,

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去拾捡那些散落的碎片。锋利的纸边划破了指尖,

沁出一点细小的血珠,我却感觉不到疼。一片,

又一片……像在拾掇自己早已被碾得粉碎的自尊。不能停。

心底有个微弱却固执的声音在叫嚣。只有画下去,只有把他刻进纸里、刻进灵魂里,

我才能在这令人窒息的囚笼里,确认自己还残存着一丝活人的气息。

我悄然退回那个小小的、位于别墅最僻静角落的房间。这里曾是个储物室,

被我一点点清理出来,成了我仅有的“画室”。没有窗,只有一盏光线不足的白炽灯。

墙壁上,却密密麻麻贴满了画稿。全是沈聿白。不同角度,不同表情,不同状态下的沈聿白。

昏黄灯光下,我凝视着墙上那无数双眼睛——有他俯视我时冰冷的审视,

有他暴怒时燃烧的火焰,也有极偶尔、转瞬即逝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每一道线条,每一抹阴影,都浸透了我日复一日的凝视,混合着恐惧、憎恶,

还有那该死的、如同附骨之疽般无法剔除的、病态的迷恋。我用目光一遍遍描摹,

仿佛在确认一个无法理解的谜题。沈聿白,你这个囚禁我的暴君,你灵魂深处,

到底藏着什么?是和我一样的荒芜吗?还是更深的、连光都无法照见的黑暗?

笔尖重新落在新的画纸上,沙沙作响。这一次,我画得更深,更用力,

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进去,穿透纸背。画纸上渐渐浮现出他掐住我脖子的那只手,

手背上虬结暴突的青筋,每一根都带着毁灭的力量。画着画着,

指尖的疼痛似乎蔓延到了心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细细密密的疼。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很轻,三下,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是张伯,沈家的老管家。

我迅速用一块布盖住画架上的新作,起身开门。门外的老人头发花白,背微微佝偻着,

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温热的汤羹和几块精致的点心。

昏黄的廊灯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那双浑浊却并不昏聩的眼睛里,

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小心翼翼的怜悯,有深重的无奈,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了然。“林小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像怕惊扰了什么,“夜深了,吃点东西吧。”“谢谢张伯。

”我接过托盘,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那点暖意却丝毫透不进心底。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房间一角被布盖住的画架,又飞快地移开,

最终落在我还残留着红痕的手腕上。那眼神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无形的巨石。

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融入了这栋房子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夜里……风大,

”他最终只是含糊地提醒了一句,声音轻得像耳语,“关好窗子。” 说完,便转身,

蹒跚地消失在走廊昏昧的光影尽头。那佝偻的背影,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秘密和沉重。

关好门,背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张伯那句“夜里风大”在耳边萦绕不去。

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漾开细微却清晰的涟漪。风?这密不透风的囚笼里,

何曾有过真正自由的风?但老人的眼神,那声叹息,

那句含糊的提醒……它们无声地串联起来,在绝望的泥沼里,

意外地投下了一线极其微弱的光。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缠绕住我早已麻木的心脏。或许……那不是提醒,而是某种……许可?

一条用沉默和叹息铺就的、通往毁灭边缘的生路?我猛地站直身体,

几步冲到墙角那个破旧的木柜前。柜子最底层,压着几本厚厚的、蒙尘的旧书。

我颤抖着手指将它们拨开,露出下面一个不起眼的硬壳笔记本。翻开,里面没有文字,

只有一幅幅更早时期的画稿。画稿的主角依旧是沈聿白,但仔细看去,在画面不起眼的角落,

总有一些极其微小、近乎符号般的标记——有时是他身后窗户防盗栏扭曲的角度,

有时是书房门锁结构的放大细节,

有时甚至是别墅外围某个监控探头的位置草图……这些标记,是我在日复一日的囚禁观察中,

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里,下意识留下的、关于这座牢笼的“地图”。它们无声地躺在那里,

如同沉睡的种子,等待着某个契机破土而出。张伯的叹息,像一把钥匙,瞬间激活了它们。

我死死攥着笔记本,冰冷的硬壳硌得掌心生疼,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几乎要冲破肋骨。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在浓重的黑暗里,骤然有了模糊却清晰的轮廓。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秘密的筹备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有能搜集到的纸张——废弃的打印纸背面、旧报纸、甚至餐厅的餐巾——都变成了我的画布。

画笔在纸上疯狂地游走,画下沈聿白每一个让我心悸或憎恶的瞬间,

画下这座囚笼冰冷华丽的每一处细节。每一笔,都像在燃烧我仅剩的生命力。那些画,

连同那个记录着“地图”的笔记本,被我小心翼翼地藏在这个小小画室的各个角落,

如同埋下一颗颗沉默的炸弹。那个被反复推演了无数遍的夜晚,终于来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连窗外一贯死寂的树影都仿佛在不安地晃动。

张伯如常送来了夜宵,放下托盘时,他布满皱纹的手似乎比往常更稳,

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沉静得如同古井,却又像包含了千言万语。

他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微得仿佛只是颈骨一次自然的牵动。然后,

他转身离开,脚步比平时更慢,更沉,像在丈量着什么。当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反锁上画室的门,心脏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手心里全是冷汗,黏腻腻的。

我点燃了角落里堆放的、浸透了松节油的废弃画布和报纸。火舌猛地蹿起,

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空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橘红色的光芒瞬间将小小的房间映照得如同炼狱。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焦糊味,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燎得皮肤生疼。我最后看了一眼墙壁上那无数张沈聿白的脸孔,

它们在跳跃的火光中扭曲变形,如同地狱里狰狞的鬼影。然后,

我抓起脚边早已准备好的、浸湿的厚毯子,毫不犹豫地裹住头脸,

猛地撞开那扇通往别墅后方狭窄杂物通道的小门——那扇门的位置和开启方式,

正是我那本“地图”上标注得最清晰的地方之一。

冰冷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激得我剧烈地呛咳起来。

身后,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夹杂着别墅里隐约传来的、逐渐变得清晰的惊呼和混乱的脚步声。

我甚至听到了沈聿白那熟悉又陌生的、几乎撕裂般的咆哮,穿透火焰燃烧的轰鸣,

遥遥传来:“林晚——!”那声音里,是震怒?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我分辨不清,

也根本不敢回头。湿冷的毯子裹着身体,我像一只受惊的鼹鼠,借着夜色的掩护,

凭借着脑海中那张用无数个日夜绘就的“地图”,跌跌撞撞地冲下山坡,

奔向山下那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沉默的公路。每一步,都踩在虚软的泥地上,每一步,

都像踩在刀尖上。自由的味道,原来如此冰冷,又如此滚烫。身后,

那栋囚禁了我三年的华丽牢笼,在越来越远的视野里,被熊熊烈火彻底吞没,

如同一个巨大而扭曲的火把,在寂静的深山里绝望地燃烧,将半边夜空染成一片不祥的血红。

三年,像一条缓慢流淌、终于冲刷掉所有痕迹的河。

巴黎的空气里飘浮着咖啡香和颜料松节油的味道,自由得有些虚幻。

当初那个惊惶失措、浑身带着烟熏火燎气息的逃亡者,如今有了一个新的名字——Lin,

一个在巴黎崭露头角的年轻画家。我褪去了所有的怯懦与苍白,眼神变得沉静,

像经历风雨后终于沉淀下来的湖泊。“Lin女士,‘凝视者’系列画展的最终布展方案,

您确认一下?”助理将一沓文件放在我面前,

声音里带着职业化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的目光落在文件首页那幅巨大的主视觉海报上。海报中央,

正是即将悬挂在展厅最核心位置的巨幅油画。画面上,是沈聿白。是我在无数个绝望的夜晚,

用痛苦和憎恨喂养出的、最极致的一个瞬间。他侧脸的线条如同刀削斧劈,

紧绷的下颌线透出骇人的力量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燃烧着毁灭一切的暴戾火焰,

仿佛能穿透画布,灼伤每一个凝视者的灵魂。背景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

这幅画,是我为自己,也为过去那个被囚禁的灵魂,铸造的一座墓志铭。“就这样。

”我合上文件,声音平静无波。“凝视者”系列画展开幕之夜,香城艺术中心灯火通明,

名流云集。闪光灯此起彼伏,将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我穿着简洁的黑色长裙,

站在人群边缘,微笑着回应着四面八方的恭维和赞美,

指尖却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香槟杯柄,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空气里混杂着香水、酒气和人群的热度,形成一种令人微醺又窒息的氛围。

我强迫自己融入其中,扮演着那个优雅、成功的画家Lin。展厅深处,那幅巨大的肖像前,

聚集的人最多。人们仰着头,脸上交织着惊叹、震撼,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低声议论着那画中人物令人心悸的暴戾之美。画框下方,

小小的金属铭牌在射灯下闪着冷光:《囚笼之主》。就在这时,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气场骤然侵入这喧闹的空间。

像一块巨大的寒冰投入沸腾的水中,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降温。

人群的交谈声诡异地低了下去,不少人下意识地侧身让开一条通道。我背对着那个方向,

身体却本能地僵住了。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地叫嚣着危险!是他!

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如同被猛兽锁定的冰冷感觉,时隔三年,依旧刻骨铭心!

沉重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像踏在人的神经上,穿透人群的低声议论,清晰地逼近。

最终,停在了我的身后。很近。

近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带起的气流拂过我后颈***的皮肤,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

一只冰冷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猛地攫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

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狂怒和……某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颤栗。

熟悉的、带着雪松与烟草气息的冷冽味道瞬间将我包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所有的声音——人群的低语、悠扬的背景音乐、甚至我自己的心跳——都瞬间远去,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他压抑着风暴的低沉嗓音在我耳边炸开,

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砂砾感,狠狠砸进我的耳膜:“林晚……你没死?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如此真实,真实到撕碎了这三年来精心构筑的所有盔甲。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滞涩。目光,终于对上了那双眼睛。

沈聿白。他瘦了些,轮廓更加凌厉深刻,如同被时光的刻刀重新雕琢过。

昂贵的黑色西装包裹着依旧挺拔的身躯,但眉宇间沉淀下的阴郁和疲惫,

是任何剪裁都无法掩盖的。那双曾让我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锁住我,

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难以置信、狂怒、一种近乎疯狂的探究,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深不见底的疲惫与荒芜。他紧紧盯着我,

像是要从我的脸上挖出这三年流逝的所有痕迹,挖出那场大火背后所有的秘密。

周围的空气彻底凝固了。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过来,带着震惊和好奇。

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捕捉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手腕上的力道还在收紧,

疼痛尖锐地提醒着我现实。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被他攥住的地方,指尖冰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名贵香水和沈聿白身上冷冽气息的空气涌入胸腔,

带来一种近乎晕眩的感觉。脸上精心维持的、属于“Lin”的优雅微笑没有变,

甚至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未曾改变分毫。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笑容下面,是冰冷的岩石,

是冻结的火焰。我微微侧过头,

视线越过沈聿白那张因激动和某种压抑的狂乱而显得格外慑人的脸,

精准地落在几步外一个穿着制服、正紧张观望的展厅安保人员身上。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诡异的寂静,

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被打扰的礼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麻烦您,处理一下。

”我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沈聿白紧扣着我手腕的、指节泛白的手,

语气轻描淡写得如同在谈论天气,“这位先生,似乎认错人了。”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清晰地看到沈聿白瞳孔猛地一缩!那翻涌着无数复杂情绪的黑眸里,

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开来。震惊、狂怒、还有一丝被彻底隔绝在外的、难以置信的……痛楚?

如同最坚固的堡垒被一颗轻飘飘的子弹瞬间洞穿。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

沈聿白将我拖进车里时,我腕骨几乎要被捏碎。“失忆?”他冷笑,

手指粗暴地擦过我手腕内侧陈年的烫伤疤痕,“装得挺像。

”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像流窜的鬼火。“没关系,”他声音贴着我的耳廓,带着冰渣,

“我带你去个地方,帮你好好‘回忆’。”当车灯刺破黑暗,

照亮那栋在废墟上重建、却与旧日囚笼一模一样的别墅时,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拽着我,径直走向那间被完整复原的画室。灯光骤亮,墙壁上密密麻麻贴着的,

全是我当年仓皇逃离时没能带走的速写——每一张,画的都是他。

手腕骨传来令人牙酸的剧痛,仿佛下一秒就要在他钢铁般的指掌下碎裂开来。

沈聿白没有丝毫的停顿或犹豫,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行李,

粗暴地将我塞进那辆线条冷硬、如同黑色巨兽般蛰伏在艺术中心侧门阴影里的轿车后座。

车门被甩上的闷响隔绝了外面世界残留的喧嚣与闪光灯,

瞬间将我投入一个完全由他掌控的、令人窒息的密闭空间。引擎发出一声低吼,

车身猛地窜出,强大的推背感将我死死按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车窗外,

香城繁华的夜景化作一片模糊的、光怪陆离的色块,

霓虹灯牌拖曳出长长的、如同鬼魅般流窜的光尾,在车窗上扭曲变形。城市的喧嚣被隔绝,

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嘶鸣和引擎压抑的轰鸣,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胸腔里咆哮。“失忆?

”身旁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凿出来的,

带着彻骨的寒意。他侧过身,阴影完全笼罩下来,

巨大的压迫感几乎抽空了狭小空间里仅存的空气。冰冷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猛地攥住我试图藏起来的手腕,粗暴地将它翻转过来,暴露在车内仪表盘幽微的冷光下。

那道疤痕。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一道扭曲的、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浅的陈旧伤痕,

像一条丑陋的虫子,匍匐在苍白的皮肤上。那是三年前画室那场大火留下的印记,

一块燃烧的木屑飞溅烙下的永恒烙印。他的指腹带着粗粝的质感,

狠狠地、几乎要擦掉一层皮似的碾过那道凸起的疤痕。力道之大,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瞬间穿透了麻木的神经末梢。我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反应却像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眼底压抑的暴戾。“装得挺像啊,林晚。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裸的嘲弄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

幽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死死锁住我,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刀锋,

仿佛要剥开我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直刺入灵魂深处最狼狈不堪的角落。

那目光里翻涌着太多东西——被愚弄的狂怒,猎物失而复得的掌控,

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探究。我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强迫自己迎视他的目光,努力维持着Lin应有的疏离与困惑,

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先生,”声音竭力平稳,

却依旧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真的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请你……”“闭嘴!

”他低吼一声,骤然打断我的话,声音里的狂暴几乎掀翻车顶。

那只攥着我手腕的手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我眼前瞬间发黑,痛呼被死死扼在喉咙里。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性地倾轧过来,冰冷的、带着雪松与烟草气息的呼吸,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恶意,猛地喷在我的耳廓和颈侧最敏感的皮肤上。

激起一片无法抑制的细小战栗,汗毛根根倒竖。“没关系。”他的声音陡然压低,

如同毒蛇在耳边嘶嘶吐信,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刺骨的冰渣,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嘴硬是吧?我带你去个地方。”那冰冷的唇几乎贴上了我的耳垂,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猛地窜上头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全身的感官在极致的恐惧中变得异常敏锐。

窗外的霓虹鬼影仿佛凝固了,引擎的轰鸣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剩下他贴在我耳畔那冰冷而饱含恶意的呼吸声,和手腕上那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剧痛。

车子在沉默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疾驰了不知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

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一种酷刑。我僵硬地靠在椅背上,

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越来越稀疏、最终完全消失的城市灯火。

道路两旁只剩下影影绰绰的、沉默的树影,如同无数窥探的鬼魅。

空气里弥漫着皮革、冷气和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极具侵略性的冷冽气息,

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在我的神经被绷紧到极限,几乎要断裂的时候,

车头两道刺目的光柱如同两把巨大的光剑,猛地撕裂了前方浓稠的黑暗!光柱所及之处,

一座庞大而熟悉的轮廓,在沉沉的夜色中骤然显现!我的呼吸在那一刹那彻底停滞。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捏爆!浑身的血液瞬间倒流,冻结成冰!

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场大火……那场几乎吞噬一切的大火……明明将一切都化为了焦黑的废墟!

可是眼前……光柱扫过修剪得一丝不苟、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的草坪,

扫过那巨大而冰冷的白色罗马柱,

扫过那扇沉重、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曾无数次在我噩梦中出现的巨大雕花铁门……一模一样!

那栋囚禁了我整整三年、承载了我所有恐惧与绝望的华丽牢笼,

那栋本该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的别墅,此刻,正以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分毫不差的姿态,

巍然矗立在沉沉的夜色里!像一个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完美复刻的幽灵!

崭新的砖石在车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崭新的玻璃窗如同无数只空洞的眼睛,

冷漠地回望着我。它静静地卧在那里,没有一丝烟火气,

只有一种死寂的、崭新的、令人窒息的完美。

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等待猎物归来的坟墓。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腥甜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呕吐的欲望。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牙齿咯咯作响,冰冷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车子没有丝毫停顿,引擎低吼着,

径直驶向那扇缓缓自动打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雕花铁门。熟悉的车道,

……甚至连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混合着昂贵草木香气和某种建筑新材料冰冷气息的味道,

都与记忆深处那个令人作呕的牢笼重叠!车在别墅正门前稳稳停下。引擎熄火,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下来,沉重得令人窒息。“咔哒”一声轻响,

沈聿白解开了他那侧的安全带。他没有立刻下车,只是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