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咳着血推开窗,看见笛飞声提刀站在院子里。“笛盟主是来送终的?”他笑问。
笛飞声甩来一瓶伤药:“你死了谁当我的对手?”可当李莲花毒发昏迷,
笛飞声却将他抱进药浴。疼就咬我。”他扯开衣襟。江湖传闻魔头笛飞声掳走了神医李莲花。
名门正派围攻莲花楼那夜,笛飞声刀尖滴血:“谁伤他,本座灭谁满门。
”李莲花突然吻住他喋血的唇:“笛盟主,杀人不如陪我晒晒太阳。”清晨的竹林里,
李莲花晾着两人的衣服:“笛盟主,这莲花楼住着可还习惯?”笛飞声收刀入鞘:“尚可。
”晾衣绳上,一黑一白两件外衫在微风里轻轻挨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沉甸甸地淤积在李莲花的喉咙深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剧痛。
他蜷缩在莲花楼那张吱呀作响的竹榻上,薄薄的被褥裹不住身体里一阵阵泛上来的刺骨寒意。
窗外,暮色四合,将简陋的小楼彻底吞没在阴影里,只余桌上那盏油灯,
豆大的火苗在穿窗而入的夜风中飘摇不定,像他此刻风中残烛般的气息。
又一阵剧烈的痉挛猛地攫住他,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钢针在五脏六腑间攒刺。他死死咬住牙关,
却还是抵不住那股翻江倒海的腥甜。喉头一甜,温热的液体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沿着苍白的嘴角蜿蜒而下,在灰白的旧衣襟上洇开一朵迅速扩大的、暗沉的花。
他艰难地侧过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推开了床榻边那扇小小的木格窗。
带着山林夜露湿气的冷风猛地灌入,吹得油灯火苗疯狂跳动,几乎熄灭。
也吹散了些许萦绕不去的血腥味。就在那昏暗摇曳的光影边缘,
在窗外庭院荒草丛生的泥地上,赫然立着一个挺拔如刀削的身影。
一身玄黑劲装几乎融进夜色,唯有那柄斜持在身侧的长刀“业火”,
在微弱的灯火下折射出一点幽冷的、令人心悸的寒光。刀尖处,一滴粘稠的暗红,
正缓缓凝聚,拉长,最终无声地滴落尘土。来人正是金鸳盟盟主,
江湖人称“大魔头”的笛飞声。李莲花涣散的目光费力地聚焦在那张冷峻得毫无表情的脸上。
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痛楚还在肆虐,嘴角的血迹未干,
他却硬生生扯开一个惯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弧度,
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咳咳……笛盟主深夜驾临,是……是专程来给李某送终的么?
”夜风穿过窗棂,卷起他散落在额前的几缕灰白乱发,越发衬得他面无人色,
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眸,在昏黄的光线下,竟还奇异地透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清亮。
笛飞声那双深潭似的黑眸,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牢牢钉在李莲花脸上。
他周身散发的气息比这深秋的夜露还要寒凉,浓重的血腥味自他衣袍上隐隐传来,
显然来路并不平静。对于李莲花的调侃,他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仿佛听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袍袖微动,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瓷瓶裹着一道凌厉的劲风,
直直射向窗内竹榻。李莲花此刻气若游丝,哪里还有半分力气去接。那瓷瓶“啪”地一声,
不偏不倚砸在他胸口,力道不轻不重,正好震得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更多的血沫从唇边溢出。笛飞声的声音随之响起,像淬了冰的刀锋,
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刮擦的冷硬质感,清晰地穿透咳嗽声:“送终?哼。你这条命,
只能由本座亲手了结。”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莲花胸前那刺目的血迹,
语气里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这副德行,也配做我的对手?治好了,再来寻死!
”话音落下,他再不看李莲花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嫌污了眼睛。玄黑的身影倏然一转,
衣袂带起一阵冷风,便要融入门外的沉沉夜色。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身后莲花楼里,
那阵令人揪心的呛咳声猛地拔高,旋即戛然而止。一种不祥的死寂瞬间笼罩了小楼。
笛飞声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门槛前。他握着刀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指节泛出青白。他霍然回头。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只见李莲花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榻上,
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双目紧闭,唇色灰败,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痕,胸膛处已不见丝毫起伏。
那小小的白玉瓶滚落在他的手边,像一件被遗弃的物什。莲花楼里死寂一片,
只有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衬得这寂静愈发沉重。笛飞声立在门槛处,
身影被门框切割得一半落在楼内微弱的光里,一半浸在门外浓稠的黑暗中。
他维持着那个回头的姿势,如同一尊骤然冷却的玄铁雕像。那冷硬如磐石的目光,
死死锁在榻上那具了无生息的身躯上。时间仿佛被这沉重的死寂拉长了,
每一息都粘稠得令人窒息。倏地,他动了。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带起多大的风声。
玄黑的身影如同夜色本身凝聚而成的魅影,瞬间便掠至榻前。他俯身,
一只手带着一种与其说关切、不如说是确认猎物状况的精准,探向李莲花的颈侧。
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凉,脉搏的跳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
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湮灭。笛飞声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那并非担忧,更像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不悦,一种属于他的猎物即将脱离掌控的烦躁。
他收回手,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目光却如同寒冰刮过李莲花灰败的脸,
最终落在那滚落榻边的白玉瓶上。他俯身拾起药瓶,
指腹擦过瓶身沾染的尘土和一点暗红血迹。拔开瓶塞,一股清冽苦涩的药气瞬间弥散开来。
他捏开李莲花的下颌,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强硬,
将瓶中药液尽数灌了进去。药液滑入喉咙,昏迷中的李莲花喉头滚动了一下,
发出一声细微的、痛苦的呜咽,身体也本能地抽搐起来,但呼吸并未见明显好转,
依旧浅促得吓人。笛飞声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前压城的黑云。他直起身,
环视这简陋得近乎寒酸的莲花楼。视线扫过墙角堆放的干草药,掠过梁上悬挂的风干药囊,
最终定格在角落那个闲置已久、蒙着厚厚灰尘的巨大浴桶上。不再迟疑。他袍袖猛地一挥,
一股沛然刚猛的气劲轰然爆发!“哗啦——咔嚓!
”角落里几个装满清水的巨大陶缸应声碎裂,水流如决堤般汹涌而出,
瞬间在地板上蔓延开来。同时,堆在墙角的干燥柴火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动,自动飞起,
精准地投入浴桶下方临时挖出的简陋火塘之中。笛飞声指尖一弹,一点火星精准落下。“轰!
”干燥的柴火遇火即燃,熊熊烈焰顷刻间升腾而起,发出噼啪的爆响,
将昏暗的莲花楼映照得一片通明,也将笛飞声那张冷硬如石刻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火光跳跃着,舔舐着巨大的浴桶底部。笛飞声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高大,压迫感十足。
他动作迅疾如风,从墙壁的木架上抓过几个药囊,看也不看便一把扯开,
将里面混杂的干枯药草——三七、血竭、老鹳草……尽数抖落进浴桶里滚烫翻涌的清水中。
药草入水,一股浓烈苦涩、又带着点辛辣气息的药味瞬间蒸腾而起,弥漫了整个空间,
盖过了原有的血腥气。做完这一切,笛飞声转身回到榻前。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弯腰,
手臂穿过李莲花的颈后和膝弯,稍一用力,便将这具失去意识、轻飘飘的身体打横抱了起来。
昏迷中的李莲花似乎感受到了移动,眉头痛苦地紧蹙着,发出一声模糊的***。
笛飞声抱着他,大步走向浴桶。升腾的白色水汽带着灼人的温度和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他没有任何缓冲,直接将李莲花放入了那翻滚着深褐色药汁的滚烫浴桶之中!“呃啊——!
”身体没入滚烫药水的瞬间,巨大的痛苦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四肢百骸!
李莲花猛地从昏迷中被强行拽回,身体如同濒死的鱼一般剧烈弹跳起来,
喉咙里爆发出不成调的惨嚎,惨白的面孔因极致的痛楚而扭曲变形,
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他本能地挣扎,想要逃离这滚烫的炼狱,
双手胡乱地拍打着桶壁,激起大片滚烫的药汁。“别动!”一声低沉的断喝在头顶炸响,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笛飞声的手如同铁钳,死死按住了李莲花剧烈颤抖的肩膀,
将他牢牢固定在滚烫的药水中。他的手臂肌肉贲张,隔着薄薄的衣料,
传递出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力量。李莲花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仿佛下一秒就要生生碎裂。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浮沉,眼前阵阵发黑,
只剩下皮肤上那灼烧般的酷刑清晰无比。就在这痛楚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的极限边缘,
头顶那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竟奇异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忍不了……就咬住!
”话音落下的同时,李莲花感觉肩上的钳制似乎松开了极短暂的一瞬。紧接着,
一片带着体温和冷硬触感的玄色布料猛地凑到了他的唇边。是笛飞声扯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露出了紧实的小麦色肌肤和线条冷硬的下颌线。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在下一波更汹涌的剧痛席卷全身之前,李莲花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猛地张口,
狠狠咬了下去!牙齿瞬间刺破皮肉,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与他自己的血腥气混在一起。“唔……”头顶传来一声极其短促、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笛飞声的身体骤然绷紧,按在李莲花肩上的那只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
微微颤抖着。但他按着李莲花的手,却依旧稳定如山,没有移动分毫。
滚烫的药汁包裹着李莲花,那霸道的药力如同无数细小的火蛇,
顺着被碧茶之毒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经脉,疯狂地钻入、灼烧、撕扯。每一次脉搏的跳动,
都带来一波新的、几乎要将灵魂碾碎的剧痛浪潮。他死死咬住口齿间的温热和那浓烈的血腥,
仿佛那是连接着清醒与沉沦的唯一绳索。汗水、药汁和泪水混合着,从他脸上狼狈地滚落。
他紧闭着眼,身体在笛飞声铁钳般的手掌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每一次痛极的痉挛,都让齿下的力道更深一分,
换来头顶那具紧贴着自己的身躯更强烈的僵硬和更沉重的呼吸声。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被无限拉长。蒸腾的苦涩药气弥漫了整个莲花楼,浓得几乎化不开,
将两人紧紧包裹。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火焰稳定地舔舐着浴桶底部,
维持着这炼狱般的温度。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地狱的一个轮回。
李莲花感觉那焚烧五脏六腑的酷烈痛楚,似乎终于开始有了退潮的迹象。
如同汹涌的岩浆缓缓凝固,虽然依旧滚烫灼人,
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要将每一寸骨头都熔化的灭顶之灾。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丝,
意识从混沌的深渊边缘挣扎着浮上来一点。牙齿上的力道,
也随着痛楚的减弱而本能地松懈下来。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口。
唇齿间那股属于另一个人的、浓烈的血腥味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清晰地弥漫在口腔里。
他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笛飞声胸前玄色衣襟上,
那一小片被药汁和汗水浸透、颜色明显深得发暗的濡湿痕迹。那痕迹正中心,
一个清晰的、深可见齿痕的伤口赫然在目,皮肉翻卷,边缘还渗着新鲜的细小血珠。
李莲花的目光顺着那狰狞的咬痕缓缓上移。笛飞声的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
紧抿的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唇线边缘微微泛白。他似乎察觉到了李莲花的视线,
低垂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猛地扫了下来。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里没有痛楚,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惯常的冰冷杀意。
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平静,像暴风雨过后一片狼藉的荒原。然而在那平静之下,
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东西——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来自身体深处的、细微的颤抖。
这颤抖并非源于恐惧,更像是力量透支到极限后,肌肉无法控制的细微痉挛。
李莲花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言。他张了张嘴,
喉咙干涸得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笛……”“闭嘴!
”笛飞声的声音比他更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和生硬,
粗暴地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他猛地别开视线,不再看李莲花,仿佛多看一眼都嫌麻烦。
按在对方肩上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甚至下意识地又加重了一丝力道,
像是要将他重新按回那滚烫的药汁里受刑,又像是……一种无言的支撑。
浴桶里深褐色的药汁依旧滚烫,氤氲的白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莲花楼内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
在浓烈的药味和血腥味中交织、缠绕。夜色如墨,莲花楼外山风呜咽,
更显得小楼内一片死寂。笛飞声盘膝坐在浴桶旁的地板上,闭目调息。
他胸前的衣襟随意地掩着,遮住了那道新鲜的咬痕,
玄色的布料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出什么异样。李莲花则沉在温度渐低的药汤里,昏昏沉沉,
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浮沉。突然——“咻咻咻——!
”数道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撕裂了夜的宁静!紧接着是沉闷的撞击声和木屑爆裂的脆响!
数支闪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吐信,狠狠穿透了莲花楼单薄的木质墙壁和窗棂,
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射向浴桶的方向!笛飞声紧闭的双眼在破空声响起的第一时间骤然睁开!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寒光暴涨,如同沉睡的凶兽被瞬间惊醒,射出择人而噬的凶戾!
他甚至没有起身,盘坐的身形只是猛地一旋,宽大的玄色袍袖灌满了雄浑内力,
如同铁幕般悍然挥出!“叮叮叮叮!”一阵密集如骤雨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那几支歹毒的弩箭被他灌注了真气的袍袖精准扫中,或被震飞钉入墙壁、梁柱,
发出笃笃的闷响;或被生生绞断,断裂的箭杆和箭头四散飞溅。“金鸳盟的魔头!
还有那助纣为虐的李莲花!滚出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