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你说人会有来生吗？"她轻声问。"当然有，来生我还要在银杏树下遇见你，
再陪你看遍人间四季。"……“顾爷爷，为什么你一辈子都没结婚啊？”“不，我结婚啦。
”顾沉舟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沉睡的梦，枯瘦的手指抚过最上方的银杏叶戒指，
“在那个秋天。”……“叶子会枯萎，人也会离开，但有些东西，是时间带不走的。
”“如果有来生，换我先在银杏树下等你。————————深冬的寒气裹着细雪，
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割裂着空气。林小满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诊断书，
站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仪器的轻微嗡嗡声。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那种刺鼻的味道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掏空。
她眼前"晚期"两个字，在泪光里晕成模糊的墨团，像是命运给她开的残酷玩笑。
林小满摸出手机，盯着通讯录里那个置顶的名字——顾沉舟，手指悬在拨打键上，
迟迟不敢按下。她知道，一旦按下那个键，一切就再也无法回头了，那些曾经的美好回忆，
都将被残酷的现实打破。"小满，你没事吧？"护士长陈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带着多年护理病患沉淀出的温柔与关切。林小满回头，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没事，我就是有点累。
"她下意识把诊断书往袖口塞了塞，却被陈姐敏锐的目光捕捉到。陈姐轻轻叹了口气，
摘下口罩，露出眼角细密的皱纹："这病就是这样，身体累，心更累。
"她拉着林小满在长椅上坐下，掌心的温度透过毛衣传来，"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别憋着。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孩子，总想着自己扛。"林小满的眼泪突然决堤，
滚烫的泪水砸在诊断书上，晕开黑色的墨迹。"陈姐，我好害怕......"她哽咽着，
"我不敢告诉他，他在国外好不容易有了好前途，
我不想拖累他......"陈姐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傻丫头，
爱一个人不是互相拖累，是一起面对风雨。你记不记得上个月那个天天来陪床的小伙子？
他女朋友确诊时也想分手，结果人家连夜从外地赶回来，说'你要是敢一个人走，
我就追到阎王殿把你抢回来'。"林小满破涕为笑，
又带着哭腔摇头："可是......他那么优秀，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掉光头发、插满管子的样子。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看极光，
去北海道看樱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变成压抑的呜咽……陈姐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听我说，
真正的爱不会因为病痛褪色。就算只剩一天，也要让彼此没有遗憾。"她从护士站拿来纸笔，
"写封信吧，把想说的话都告诉他。等你准备好了，再决定要不要按下那个键。
"林小满握着笔，看着雪白的信纸，那些藏在心底的话终于找到了出口。窗外的雪还在下，
却不再像刀子般锋利，反而为这个冰冷的走廊添了一丝朦胧的温柔。
林小满的思绪飘回了十七岁那年的秋天。风掠过操场边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
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无数颗璀璨的星星缀满天地。顾沉舟忽然从背后闪出来，
校服衣角沾着不知哪里蹭到的粉笔灰，手里却举着片完美的扇形银杏叶。“小满，
看这片叶子，多漂亮。”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却小心翼翼地把叶子递过来，
耳朵尖泛起可疑的红，“叶脉纹路像不像蝴蝶翅膀？”林小满踮脚接过叶子，
指尖不小心擦过他发烫的掌心。她凑近叶片，阳光透过半透明的叶肉，
将细密的脉络映成金丝：“真的好美，就像你一样。”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
顾沉舟耳朵“唰”地红透，慌乱地低下头，却藏不住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
他踢开脚边的石子，声音轻得像怕惊飞枝头的麻雀：“我要陪你看遍人间四季，
无论春夏秋冬，我都会在你身边。”“骗人。”林小满突然把叶子贴在他脸颊上，
冰凉的触感让少年猛地抬头，“等考上大学，你肯定会被漂亮学姐勾走。”“不会！
”顾沉舟急得声音都变调变高，眼睛亮得惊人，“我发誓！要是食言就……”“好啦好啦，
我信你。”林小满笑着捂住他的嘴，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少年掌心的温度顺着皮肤蔓延，
她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真的吗？你会一直陪着我？”她仰起头，
银杏叶的阴影在两人之间摇晃。顾沉舟突然弯腰，额头轻轻抵住她的，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脸颊：“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世界的尽头。
”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个玻璃瓶，里面躺着十几片不同形状的银杏叶，
“这是我攒了半个月的，以后每年秋天，我都要送你一瓶。
”风又起……几片新的银杏叶落在玻璃瓶口，像是为这个誓言盖上金色的封印。
后来的每个秋天，他们都会如约来到那棵老银杏树下。顾沉舟总是提前半小时到，
校服口袋里鼓囊囊地揣着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林小满老远就看见他踮脚张望的身影，
发梢沾着几片调皮的银杏叶。“快尝尝！这次买的是你最喜欢的那家。
”顾沉舟剥开烫手的栗子壳，把金黄的果肉递到她嘴边，自己却被热气烫得直哈气。
两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栗子香甜的气息混着泥土的芬芳，
夕阳把满地落叶染成流动的琥珀色。“小满，你看这夕阳，多美啊。
”顾沉舟突然揽住她的肩，指着天边燃烧的晚霞。远处传来放学孩子们的嬉笑，
惊起几只归巢的麻雀。林小满倚在他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是啊，有你在，
每天都像这样美好。”她捡起一片扇形银杏叶，轻轻别在他胸前的口袋，“这样你走到哪里，
都带着秋天的味道。”顾沉舟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喉结滚动：“等我们老了，就住在这里，
每天都能看夕阳。”他说这话时，远处钟楼恰好敲响六点的钟声，惊起满树金黄簌簌坠落，
像一场永不落幕的金色雨。然而，当枫叶第五次染红校园时，
顾沉舟的录取通知书漂洋过海来到信箱。……视频通话里，他兴奋地展示着异国大学的校门，
身后的街道飘着零星的初雪。“小满，我这边最近很忙，可能没办法天天陪你聊天了。
”顾沉舟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电脑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青黑，“项目组要赶论文，
教授还安排了实验室值班……”林小满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屏幕里他身后的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她对着镜头露出酒窝：“没事，你忙你的，我等你回来。
”窗外的老银杏树正簌簌落叶，有几片扑在玻璃上，又被风吹走。顾沉舟明显松了口气，
露出久违的笑：“真的？你不会怪我？”他身后突然传来英文呼喊，似乎有人在催他。
“怎么会呢，我知道你很努力。”林小满看着他身后晃动的人影，喉咙发紧，
“记得按时吃饭，少熬夜。”她想说“我想你”，但话到嘴边变成了：“等你回来，
我们再去吃那家糖炒栗子。”挂断电话的瞬间，窗外的雨突然砸下来，
打落最后几片倔强的银杏叶。林小满摸着冰凉的手机屏幕，
上面还残留着顾沉舟说“等我”时的温度。……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林小满的回忆。
屏幕亮起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更加刺鼻，她颤抖着手指擦去眼泪，
对话框里顾沉舟的消息像一团灼烧的火：“下周回国，带你去新开的美术馆。
”林小满咬着嘴唇，将诊断书死死按进大衣最里层的口袋，
仿佛这样就能把癌症晚期的残酷现实也一并藏起来。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许久，
才终于敲出：“好，我等你。”发送键按下的那一刻，走廊尽头传来仪器尖锐的警报声，
惊得她浑身一颤。化疗室里，药水顺着输液管缓缓流入血管，
林小满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光，感觉内脏被千万根细针反复穿刺。“又疼了？
”陈姐轻轻按住她痉挛的手，将温热的热水袋塞进她掌心，“吃颗糖吧，
我特意买了你最爱的橘子味。”林小满艰难地扯动嘴角：“陈姐，你说人是不是特别贪心？
”她望着窗外飘落的雪，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雾，“以前觉得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现在却连让他看到我掉头发都不敢。”深夜的病房，林小满猛地从剧痛中惊醒。
她拔掉冰凉的输液管，对着月光看自己嶙峋的手背，像一截枯木。
……凌晨三点的理发店亮着昏黄的灯，推子嗡嗡作响时，
她突然抓住理发师的手腕：“能...能慢一点吗？”碎发如雪落在围布上，
一缕一缕的 ……林小满戴着新买的毛线帽站在镜子前。泪水砸在洗手池里，
溅起细碎的水花。记忆突然翻涌——顾沉舟的手掌覆在她发顶，
声音里含着笑：“我们小满的头发啊，比云朵还软乎。”她颤抖着摸向光秃秃的头皮，
镜子里的人陌生得让她窒息。“小满？”护士小王抱着药瓶出现在门口，眼眶瞬间红了，
“你别...”“帮我试试这顶假发？”林小满举起藏在购物袋里的栗色长发，
语气轻快得可怕，“下周顾沉舟回来，我要让他眼前一亮。”她对着镜子调整发箍，
却在看到自己空洞的眼睛时，突然崩溃大哭。小王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肩膀：“想哭就哭出来，
你不用这么坚强...”“我必须坚强。”林小满把脸埋进对方肩头，声音闷得发颤，
“他说要带我去美术馆，说要补过这三年的约会...我怎么能让他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窗外的雪扑在玻璃上，将她破碎的呜咽声，一并揉进了茫茫夜色里。
深夜的病房寂静得可怕，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林小满蜷缩在病床上，
望着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思绪却飘向了远方。她轻轻摸出枕头下那张泛黄的银杏叶书签，
那是顾沉舟送她的第一片叶子，叶脉间的纹路依旧清晰，仿佛承载着他们所有的青春记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顾沉舟发来的消息。“小满，我买了后天最早的航班，
迫不及待想见到你。”短短一行字，却让林小满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盯着屏幕，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后天，他就要回来了，而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化疗的副作用越来越强烈，林小满的身体每况愈下。呕吐、眩晕、浑身无力，
这些痛苦不断折磨着她。但她强撑着，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她反复调整着假发，试图让它看起来更加自然，
还偷偷拜托小王护士帮忙买了新的口红和粉底，想要以最美的样子出现在顾沉舟面前。终于，
顾沉舟回国的日子到了。林小满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精心打理的假发，
淡雅的妆容，合身的连衣裙，看起来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疲惫不堪，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当她在约定的咖啡厅看到顾沉舟的那一刻，心跳漏了一拍。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
身姿挺拔，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但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温柔如初。“小满！
”他快步走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小满差点失控落泪，
但她强忍着，笑着说：“欢迎回来。”两人坐在窗边，聊着这三年的点点滴滴。
顾沉舟兴奋地讲述着在国外的经历，研究项目的进展，还有那些新奇有趣的见闻。
林小满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插上几句，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但她的目光却不敢与他对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