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后我穿成相府嫡女,原主魂魄竟还在身体里。 她教我行宫廷礼躲过验身,
我替她解剧毒保住性命。 朝堂上我们共斗权臣,她冷眼笑我现代人的天真。 “人人平等?
”她讥讽,“那谁来跪拜女帝?” 十年血路,我们踩着白骨登上帝位。
登基大典那晚我忽然回到现代医院。 翻遍史书才知“双子女帝”的传奇。 直到深夜,
古董铜镜传来熟悉声音: “林晚,朕看见你说的霓虹灯了。
”剧痛像是被谁硬生生从颅骨里凿开,又狠命搅拌着我的脑髓。意识在浓稠的黑暗里沉浮,
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楚。
撕裂声……还有身体被狠狠抛起、撞碎挡风玻璃的冰冷触感……这些碎片疯狂地旋转、撞击,
最终被一股霸道无比的力量粗暴地碾碎、吞噬。取而代之的,
是另一种气味——一种沉甸甸的、带着古老木质腐朽气息的檀香,丝丝缕缕,
固执地钻进鼻腔。眼皮重逾千斤。我拼尽全力,终于撬开一丝缝隙。光线昏暗,
带着一种黄昏将尽的模糊暖意。视线艰难地聚焦,勾勒出头顶一片陌生而压抑的轮廓。
深色、沉实的木头,雕琢着繁复到令人眼晕的花纹,盘旋、缠绕,
构成一个巨大而古旧的顶盖,沉沉地压下来,仿佛随时会坍塌。
这不是医院苍白冰冷的天花板,这是……哪里?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我试图转头,脖颈却僵硬得如同生锈的铁器,
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起全身酸涩的钝痛。
“呃……”一声破碎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干涩的喉咙里逸出。几乎是同一瞬间,
一种极其诡异的冰冷触感,毫无征兆地侵入了我的意识深处。那不是物理的寒意,
更像是一道纯粹的精神电流,带着审视、戒备,甚至一丝……厌憎?它像一条无形的毒蛇,
缠绕上来,瞬间冻结了我混乱的思绪。“谁?” 我悚然一惊,
残存的痛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侵入感压了下去。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粗粝的木头。
我本能地在昏暗的光线下搜寻,这狭小的空间里,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左侧。一张同样古旧的梳妆台,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圆润。
台上静静立着一面打磨得锃亮的铜镜,镜面微微有些弧度,
映照出床榻这一片昏黄模糊的景象。镜子里,只有一张脸。
一张苍白、虚弱、极其陌生的少女的脸。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深色的锦缎枕头上,
衬得那张脸愈发没有血色。两道细长的眉毛紧紧蹙着,眉宇间锁着浓重的痛楚和茫然。
眼睛很大,此刻却空洞失焦,像两口幽深的枯井。嘴唇干裂,微微张着,急促地喘息。
这是我?不!这绝不可能是林晚!这张脸,精致却陌生,
带着一种不属于我的、病态的古典美,像一件易碎的瓷器。惊骇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车祸……医院……然后……这是什么地方?!镜子里的人是谁?!
极度的恐慌攫住了我,像冰冷的手扼住喉咙。我猛地想撑起身体,
逃离这张恐怖的床和这面诡异的镜子。然而手臂刚刚用力,
一股剧烈的眩晕便如同巨浪般袭来,视野瞬间被翻滚的黑雾吞噬,
身体不受控制地重重跌回那堆柔软却令人窒息的锦缎之中。
“唔……”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摇摇欲坠。就在即将彻底沉沦的前一秒,
那道冰冷的意识流再次清晰地刺入脑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别动!蠢货!”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到,
而是直接在意识的中心炸开,字字如冰锥,尖锐寒冷。“不想死就躺着,别引人进来!
”下一秒,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光线陡然涌入,刺得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
一个穿着深青色窄袖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人已快步走到床前。她面容严肃刻板,
眼神锐利如鹰隼,视线在我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她身后跟着一个端着铜盆、低眉顺眼的小丫鬟。“小姐醒了?”妇人的声音平板无波,
像一块冻硬的石头。她俯下身,那双锐利的眼睛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可觉着哪里不妥?
老爷夫人忧心得很,遣老身来仔细瞧瞧。”她嘴里说着“忧心”,
眼神里却只有审视和一种程序化的冰冷。那只保养得宜、皮肤却已有些松弛的手,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径直朝我的手腕伸来,似乎要搭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验身?还是别的什么?强烈的危机感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身体却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屏息,凝神。
” 脑中那道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照我说的做!抬起右手,拇指压中指第三节,其余三指微蜷,掌心向下,置于身侧尺半处。
低头,下颌微收,视线落在被面三寸前。”指令清晰、精准,如同冰冷的程序代码强行灌入。
在妇人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刹那,求生欲压倒了一切混乱。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
依言抬起了沉重如灌铅的右手,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指,做出那个古怪的手势,
按照指示的角度放在身侧。同时垂下眼帘,
视线勉强聚焦在身前那团绣着繁复牡丹的锦缎被面上。这个动作做完的瞬间,
我清晰地感觉到脑中那道冰冷的意识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像是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卡壳了零点一秒。紧接着,
一种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疲惫感顺着那意识连接传递过来,
如同指尖拂过一缕微弱的电流。妇人的手,在我的手腕上方堪堪停住。
她锐利的目光从我做出那个手势的右手,
缓缓移到我低垂的、似乎带着某种隐忍顺从意味的脸上。
“小姐……”妇人平板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像是冰面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她停顿了片刻,那只悬停的手最终没有落下,
而是顺势拉了拉我滑落的被角,动作看似自然,却带着一丝生硬的掩饰。“看来确是惊着了。
好生将养,莫要再胡思乱想。秋月,仔细伺候着。”她的目光又在我脸上停留了几息,
那审视的意味淡了些,转而变成一种更深的、难以捉摸的复杂。随即,她没再多言,
转身带着那叫秋月的小丫鬟,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门被轻轻掩上,
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也带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长长的回廊尽头,我才像被抽干了所有骨头一般,
彻底瘫软在锦被里,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寝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喉咙。“她……走了?” 我在心里惊魂未定地默问,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刚才那一瞬间的凶险,几乎让我窒息。“嗯。” 脑中那个声音回应了,
依旧是冰冷的,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释重负的疲惫?“是母亲的心腹嬷嬷,
王嬷嬷。专司……查验内宅阴私。”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你方才那副蠢笨惊惶的模样,
若非我教你行那‘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敛容手礼,此刻,你便已被拖去暗室,
验明正身了。”“验明正身?” 我咀嚼着这四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怀疑我不是……你?”“不然呢?” 那声音陡然拔高,
冰层下压抑的怒意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恐惧瞬间迸发出来,像碎裂的冰棱刺入我的意识。
“一个陌生魂魄,鸠占鹊巢,占据本小姐的身躯!若被察觉,等待‘你’的,只有烈火焚身,
灰飞烟灭!连带着这具身体,这相府嫡女沈清梧的清誉,一同化为乌有!
”沈清梧……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叫这个名字。清梧……清冷的梧桐?
倒是符合她这冰封万里、生人勿近的性子。“沈清梧……” 我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仿佛在确认一个残酷的现实,“那……我们……”“闭嘴!” 意识中的厉喝如同冰鞭抽打,
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现在,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恐惧和愚蠢的问题。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来自何处?这具身体……我的身体,为何会被你侵占?!”她的质问如同冰锥,
带着强烈的痛苦、愤怒和一种被掠夺的绝望,狠狠扎进我的意识深处。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灵魂的震颤,
那种被强行挤出自己躯壳、只能旁观鸠占鹊巢的滔天恨意和无力感,冰冷而真实地传递过来。
“我……我叫林晚。” 我艰难地开口,在意识的层面回答她,“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我生活的时代……在很远很远以后。” 我试图组织语言,
却发现那些属于二十一世纪的词汇——汽车、大学、互联网——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根本无法描绘那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我……出了意外,一场很严重的……车……呃,马祸?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语无伦次,带着真实的惶恐和愧疚。
无论原因如何,占据了他人的身体,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尤其当那个“他人”的灵魂,
此刻就冰冷而充满敌意地盘踞在我的意识深处。“林晚……” 她重复着我的名字,
音节在意识里碾磨,带着一丝审慎的考量,随即化为更深的冰冷和嘲讽。“后世?哼。
荒谬绝伦!本小姐只知佛道轮回之说,却从未闻有魂魄能横跨千年,强占他人躯壳这等诡事!
你……”她的质疑戛然而止。一股极其怪异的、难以言喻的麻痹感,
毫无预兆地沿着我的四肢飞快地向上蔓延。手指最先失去知觉,像被泡在冰水里冻僵了,
接着是手臂、肩膀……那股冰冷僵硬的触感像活物般迅速爬升,直冲向心脏!
喉咙也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死死勒住,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变得无比艰难,
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嘶鸣。更可怕的是,眼前的一切开始飞速旋转、模糊、发黑,
视野的边缘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毒!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濒临崩溃的意识里炸响!
是刚才那个王嬷嬷?还是……别的什么人?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比刚才的验身更甚百倍!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实地笼罩下来。
“呃……嗬……” 我徒劳地挣扎着,身体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不受控制地抽搐、僵硬。
视野里最后残留的景象,是那面沉默的铜镜里,映出我扭曲痛苦、泛着可怕青紫色的脸。
“救……” 求生的本能让我在意识里疯狂呐喊,绝望地抓向脑中那个唯一的存在,
“沈清梧……救我!”意识深处,沈清梧那冰冷的意念也猛地一震,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
“断肠草……混了鸩羽?!” 她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冰冷,
染上了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愤怒?“好狠的手段!竟在‘惊魂汤’里下了这等绝户毒!
连……连母亲身边的王嬷嬷也……”她的震惊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随即被一种更加凛冽、更加决绝的冰寒取代。“听着!林晚!想活命就照做!立刻!马上!
用你所有的力气,蜷缩身体,右手握拳,抵住你左肋下方三指处,用力顶住!快!
”她的指令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生死时速。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用尽残存的、正在飞速流失的力量,拼命按照她说的去做。
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但我还是咬紧牙关,将拳头死死抵在了左肋下方那个位置。“然后,
低头!张嘴!把你的手指伸进去!抠你的喉咙!用力!呕出来!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快!
”这指令……如此原始,如此粗粝,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野蛮求生欲。我猛地低下头,
将冰冷僵硬的手指狠狠塞进喉咙深处,不顾一切地用力抠挖!“呕——咳咳咳!
” 剧烈的恶心感翻江倒海般袭来,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呛咳。
酸涩腥臭的液体混杂着尚未完全消化的、颜色诡异的糊状物,一股脑地从我嘴里喷涌而出,
溅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继续!不要停!吐干净!
” 沈清梧的声音在我脑中厉喝,如同催命的符咒。我像个提线木偶,
机械地重复着抠挖、呕吐的动作。每一次呕吐都耗尽力气,带来窒息般的痛苦,
但那股可怕的麻痹感和窒息感,似乎随着污秽物的排出而稍微……减缓了一点点?“秋月!
滚进来!” 沈清梧冰冷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是意识里的交流,
而是直接借助我的喉咙厉声叱喝出来!门外守着的丫鬟秋月显然被这凄厉的喊声吓到了,
慌慌张张地推门冲了进来,看到我趴在床边疯狂呕吐、脸色青紫的惨状,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失声尖叫:“小……小姐!您怎么了?!”“蠢货!愣着做什么!
” 沈清梧控制着我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病态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刻骨的怨毒,
“有人……有人要害我!在汤药里……下了毒!去!快去小厨房!
灶膛里……取……取最底下那层冷灶灰!要快!迟了……我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垂死的喘息和狠戾的威胁。秋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听到“下毒”二字更是腿软,但最后那句“一个也别想活”如同鞭子抽在她身上。
她尖叫一声,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脚步声在空寂的回廊里凌乱远去。“坚持住!
” 沈清梧的意识在我脑中绷紧到了极限,那冰冷的意志竟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灶灰……能吸附部分残毒……争取时间……”我趴在床边,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气,
身体因为剧烈的呕吐和毒性的折磨而不停地痉挛。冷汗早已湿透重衣,
冰冷的黏腻感紧贴着皮肤。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耳边是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濒死的痛楚。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就在我几乎要彻底坠入黑暗时,
秋月跌跌撞撞地冲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粗陶碗,
里面盛着满满一碗黑乎乎的、还带着余温的草木灰。她吓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双手抖得如同筛糠。“灌……灌下去……” 沈清梧的声音虚弱到了极致,
却依旧带着指令的惯性。秋月手忙脚乱,
几乎是哭着将那一碗粗糙的灰烬和水胡乱调成的灰浆,凑到我嘴边。
浓重的烟火气和草木灰的呛人味道直冲鼻腔。求生的意志让我放弃了所有抗拒的本能,
我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闭紧眼,张开嘴,
任由那粗糙、苦涩、令人作呕的混合物灌了进来。“咳咳咳……呕……” 灰浆刮过喉咙,
带来新一轮剧烈的呛咳和呕吐。这一次吐出的,是掺杂着大量黑灰的污物。一碗灰浆灌下,
腹中如同翻江倒海,火烧火燎般的灼痛并未减轻,但那股迅速蔓延的麻痹感和窒息感,
似乎真的被这野蛮粗暴的手段暂时遏制住了蔓延的趋势。我瘫软在冰冷的床沿,
像一条脱水的鱼,只剩下胸膛剧烈起伏的份儿,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灰烬味道和喉咙撕裂般的痛。“小姐……小姐……”秋月跪在一旁,
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如纸。
“去……请府医……” 沈清梧的声音通过我的喉咙传出,嘶哑微弱,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说……我惊悸过度,心悸气短……让他……速来!
还有……” 她顿了一下,那冰冷的意志力透纸背,“封锁消息。
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半句……” 后面的话不必说,那刻骨的寒意已让秋月抖得更加厉害。
“是……是!奴婢这就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秋月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连门都忘了关严。室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我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依旧在四肢百骸流窜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几乎将我撕碎。
“沈清梧……” 我在意识里唤她,声音虚弱得如同呓语,“刚才……谢谢……”意识深处,
一片冰冷的沉默。许久,才传来她疲惫至极、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回应,
那冰冷坚硬的外壳似乎也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内里同样惊魂未定的虚弱和……一丝茫然。
“不必谢我……救你……亦是自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倦怠,
“这具身体……若死了……我们……都会消失。”短暂的沉默后,她再次开口,
那冰冷的调子重新凝聚,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纯粹的敌意,反而多了一种审视的、权衡的意味,
如同冰冷的刀锋在掂量着砝码。“林晚……看来我们……暂时……谁也离不开谁了。
”相府深宅的日子,如同一潭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的死水。
在鸩羽和断肠草混合的剧毒下侥幸生还后,我与沈清梧之间,那层纯粹的敌意冰墙,
被现实砸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裂缝。裂痕边缘尖锐,依旧透着刺骨的寒意,但裂痕本身,
却成了我们被迫呼吸的唯一通道。
王嬷嬷送来的那碗“惊魂汤”成了悬在我们头顶、永不落下的利剑。下毒者是谁?
是那位表面端庄、心思莫测的相府主母?还是府中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沈清梧沉默着,
将所有猜忌和冰冷的算计都压在她那坚冰般的意志之下,只偶尔在意识深处,
泄露出几丝刻骨的恨意和更深的戒备。她开始更频繁地指导我,
用她那浸淫相府十八年的本能,去应对那些无处不在的试探和陷阱。
“王夫人遣人送来的新茶,色泽过于鲜亮,闻之有异香,弃之。” 她在我脑中冷然道,
如同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二房那位庶出的堂妹来探病,言语间提及你落水的旧事,
句句带刺。不必理会,只作虚弱状,咳嗽几声,她自讨没趣便会离开。
” 她的应对精准而冷漠。“父亲……沈相今日下朝后神色凝重,晚膳时多看了你两眼。
必有要事。明日晨省,务必穿戴整齐,少言,多听。”我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在她的提词下,
在这座华丽而腐朽的牢笼里艰难求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句话都可能暗藏杀机。
沈清梧的教导,剥去了相府千金温婉娴静的表象,露出了内里森然冰冷的权谋骨架。
我则像一个闯入者,带着格格不入的现代思维,笨拙地学习着如何在刀尖上行走。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一次面对一个仗着主母势、对我阳奉阴违的刁钻婆子后,
我在意识里疲惫地问沈清梧,“这些人……活得累不累?天天算计来算计去,不烦吗?
”“累?烦?” 沈清梧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嘲讽,“林晚,
收起你那后世不食人间烟火的蠢念头!这里是相府,是大胤朝权力的漩涡中心!一步踏错,
便是万丈深渊!你以为,人人都能像你口中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一样,
靠着什么……‘劳动’和‘友善’就能活下去?
” 她刻意加重了那几个在我描述中代表现代文明的词汇,语气里的讥诮如同冰渣。
“在这里,你不算计人,人就算计你!仁慈?那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和天真,它们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她的话像冰冷的鞭子,
抽打在我那尚未完全适应这血腥规则的心灵上。我无法反驳。王嬷嬷的验身,那碗毒药,
还有府中那些看似恭敬、眼底却藏着毒刺的目光,都在无声地印证着她的冷酷箴言。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与暗地的惊涛中滑过。
沈清梧的冰封意志和我带来的、如同异端邪说般的现代思维,
在这具身体里开始了旷日持久的碰撞与磨合。有时是激烈的争吵,有时是冰冷的沉默,
有时……也会在某个共同面对的危机时刻,达成一种短暂而脆弱的共识。
改变发生在一个闷热的午后。府中负责采买的一个远房管事,
因“手脚不干净、贪墨公中银两”被王夫人下令重责五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
眼看就要咽气。消息传到我们耳中时,我正对着窗外那株开得过分浓艳的海棠发呆。
“又是这样……” 我忍不住在意识里低语,带着一丝无力感,“贪墨是该罚,
可五十大板……这分明是要他的命!就不能查清楚,按律处置吗?或者……给个改过的机会?
”“机会?” 沈清梧的意念冰冷如故,“林晚,你何时才能清醒?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这是内宅立威的铁律!他那点微末的贪墨,不过是撞在了枪口上,王夫人要借他的血,
敲打那些不安分的人罢了。他的命?呵,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她的声音毫无波澜,
仿佛在陈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沉默了。
那股熟悉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无力感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就在此时,
窗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属于孩童的悲泣声,断断续续,细若游丝。我循声望去。后角门旁,
一个穿着粗布补丁衣裳、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死死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悲伤而剧烈地颤抖着。她眼睛红肿,死死盯着前院的方向——那里,
正是行刑的地方。她身边没有大人,只有几个远远躲着的、同样穿着粗布衣裳的下人,
脸上带着麻木和一丝畏惧。“那是他的女儿。” 沈清梧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哭有什么用?徒惹麻烦。”那小女孩绝望而恐惧的眼神,
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底。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沈清梧冰冷的告诫。
“秋月!” 我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斩钉截铁的意味。
守在门外的秋月立刻应声进来:“小姐?”“去,
” 我的目光依旧紧紧锁着窗外那个小小的、颤抖的身影,声音有些发紧,却异常清晰,
“把那个孩子……悄悄带进来。别让人看见。”“小姐?!” 秋月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带一个罪奴的孩子进小姐的闺房?这简直闻所未闻!“林晚!你疯了?!
” 沈清梧的意识在我脑中厉声呵斥,你想做什么?引火烧身吗?!王夫人正愁找不到由头!
一个罪奴之女,值得你……”“值得!” 我用力地在意识里顶了回去,前所未有的强硬。
那一瞬间,小女孩无助的泪眼,
和车祸前在孤儿院做义工时看到的、那些同样充满恐惧的眼睛,重叠在了一起。“沈清梧,
看着!看着她!她才多大?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父亲可能犯的错,
她就活该被恐惧折磨死吗?你们这里的‘规矩’,
难道就容不下一点点……起码的‘人’的温度?!”沈清梧的意念骤然一滞。
那冰冷的斥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默,如同实质的冰层,
在我们共享的意识空间里蔓延、冻结。秋月还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去!” 我再次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目光锐利地刺向秋月。这目光里,
融合了沈清梧教导的威仪,和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决绝。秋月浑身一颤,终究不敢违抗,
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不多时,后角门轻轻响动。
秋月牵着一个浑身僵硬、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小女孩,低着头,飞快地溜了进来,
迅速关上了房门。那孩子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小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砖,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起来。
” 我尽量放柔声音,走过去想扶她。小女孩却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往后一缩,
惊恐地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双红肿的眼睛里盛满了绝望的泪水和无边的恐惧,
随即又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软倒在地,只剩下细微的颤抖。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这就是沈清梧口中的“规矩”,
这就是这个时代强加给一个无辜孩子的“命运”。“秋月,拿些点心来,还有……温水。
” 我收回手,对秋月吩咐道,声音有些干涩。秋月依言去拿。点心是精致的荷花酥,
温水盛在温润的白瓷杯里。小女孩看着递到眼前的点心和温水,眼神更加惊恐,
仿佛那是毒药,拼命摇头,小小的身体蜷缩得更紧。我蹲下身,尽量与她平视。
无视脑中沈清梧冰冷的沉默和无声的反对。拿起一块荷花酥,自己先掰了一小块,
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然后又端起那杯温水,浅浅抿了一口。“别怕,
” 我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试图穿透那层厚重的恐惧,“点心没毒,
水也是干净的。吃一点,喝一点。你爹爹……的事,我……知道了。” 提到“爹爹”,
小女孩的眼泪又汹涌而出,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哭出声。“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 我斟酌着词句,这话说得自己都毫无底气,但此刻,任何一点渺茫的希望,
对这个孩子来说都可能是救命的稻草。“你要先顾好自己,别让你爹爹担心,好吗?
”小女孩怔怔地看着我,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里,恐惧依旧浓重,
但似乎……多了一丝极细微的、不敢置信的微光?她颤抖着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最小的点心,飞快地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
又慌忙捧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