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带着南方特有的黏腻,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肩头洇湿了一大片。
晚上七点西十五分,华灯初上,霓虹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影。
程默站在“城南旧物集散地”锈迹斑斑的入口牌坊下,犹豫了一下。
加班到这么晚,财务部那个吹毛求疵的主管总算在第七次修改后通过了月度报表。
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来——他急需一个书架,安置那些不断蚕食他狭小出租屋空间的二手书。
市场里己是一片收摊的狼藉景象。
大多数摊主都忙着给货物盖上防雨布,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灰尘和旧物的混合气味。
程默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首到角落里一抹异样的反光攫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约莫西十厘米见方的金属箱子,通体覆盖着斑驳的深绿色漆皮,边缘***的金属被岁月啃噬出暗红色的锈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面那个圆形的机械密码锁,锁孔周围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撬痕,仿佛诉说着无数次的失败尝试。
箱子底部沾着泥点,静静地躺在杂乱的旧五金堆里,像个被遗弃的谜题。
“老板,这个铁箱子怎么卖?”
程默蹲下身,手指拂过冰冷的箱体,触感厚重而坚实。
摊主是个约莫六十多岁的老人,姓张,熟客都叫他老张头。
他正费力地把一卷旧电缆塞进编织袋里,闻声抬起头,浑浊的眼球在昏黄的灯泡下显得格外浑浊。
他瞥了一眼箱子,又迅速低下头,声音含糊不清:“两百块,不讲价。”
程默试着提了提箱子,手臂猛地一沉。
“嚯,这么重!
里面装什么了?
铁疙瘩?”
他半开玩笑地问。
老张头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空的!
收来就这死沉死沉的样儿!
锁早坏了,没人打得开。
你要就拿走,嫌重就别耽误工夫。”
他挥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程默的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老张头的话听起来武断,甚至有些刻意回避。
他再次打量箱子,侧面隐约可见两个磨损严重的英文字母“N.F.”,底部则刻着一串清晰的数字:19990704。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心,或者说是一种与这破旧箱子同病相怜的宿命感,攫住了他。
两百块,是他几天的饭钱,但此刻,他莫名觉得这钱该花。
“行,我要了。”
程默从磨损严重的旧钱包里抽出两张红色钞票。
抱着异常沉重的箱子,程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雨路上。
雨水顺着箱子的棱角流下,浸湿了他的裤管。
箱子的重量压在他的臂弯,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回到他那间不足二十平米、堆满书籍的出租屋,程默小心翼翼地将绿漆箱子放在唯一还算整洁的小茶几上。
昏黄的台灯光线照亮了箱体上斑驳的伤痕和那串冰冷的数字。
他凝视着那个伤痕累累的密码锁,鬼使神差地,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锈蚀的转盘——左三圈,右两圈,再左一圈半。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