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毒得很,晒得青石板地面都发烫。
一群林家子弟正练拳,呼喝声震天响。
角落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粗布衣裳的少年,正吃力地挥着拳头,汗水顺着下巴颏往下淌,砸在滚烫的石板上,“滋”地一声就没了影儿。
他叫林凡,林家旁支子弟,还是最不受待见那种。
“嘿,废物!
还没到淬体一重呢?”
一个刺耳的声音炸响,带着浓浓的讥讽。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锦缎练功服的少年,抱着胳膊,晃悠过来,身后跟着俩跟屁虫。
他叫林虎,家主一脉的嫡系天才,刚满十五岁,己经是淬体三重,在这黑石城年轻一辈里,算拔尖了。
林凡拳头一顿,没吭声,咬着牙继续挥拳。
汗水流进眼睛里,辣得生疼。
“跟你说话呢,聋了?”
林虎抬脚,猛地踹在林凡小腿肚子上。
“呃!”
林凡猝不及防,剧痛钻心,整个人“噗通”一声狠狠摔在地上,手肘膝盖蹭在粗粝的石板上,***辣地疼。
“虎哥问你话,是给你脸!”
一个跟班狐假虎威地叫嚣。
林虎居高临下,脚尖踢了踢林凡的肩膀,像踢一条癞皮狗。
“听说你那个病痨鬼娘,快不行了?
啧啧,攒了几个月的钱,就买了这么点‘狗尾巴草’似的玩意儿?”
他手里掂量着一个粗布小包,里面是几株蔫了吧唧、但散发着微弱清香的药草——青灵草。
这是林凡省吃俭用,起早贪黑给人帮工、采药,好不容易凑钱买来给母亲吊命的。
林凡猛地抬头,眼睛瞬间红了:“还给我!”
那是他娘的救命药!
“还给你?”
林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顺手就把小包扔给身后的跟班,“给你?
一个连淬体一重都突破不了的废物,配用这么好的药?
拿去喂狗都比给你强!”
“林虎!”
林凡嘶吼一声,挣扎着想爬起来。
“找死!”
林虎脸色一沉,眼中凶光一闪,根本没给林凡起身的机会。
他右拳紧握,肌肉虬结,带着淬体三重武者的力量,毫无花哨地一拳,狠狠捣在林凡的小腹上!
“嘭!”
沉闷的撞击声。
林凡感觉像被一头狂奔的野牛撞中,五脏六腑都挪了位。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咙一甜,“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星星点点溅在滚烫的青石板上,瞬间变得暗红。
他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两三米,蜷缩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只剩下倒抽冷气的份儿。
肋骨好像断了几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疼。
练武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其他子弟都停下动作,远远看着,眼神里有冷漠,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麻木。
没人敢上前。
林虎是嫡系,是天才,欺负一个旁支废材,天经地义。
林虎甩了甩手腕,仿佛刚才打的不是人,而是块碍眼的石头。
他走到林凡跟前,用脚尖碾了碾林凡沾满尘土和血污的脸,声音冰冷:“记住,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
再敢顶嘴,下次打断你的腿!
那点药,就当孝敬本少了,滚吧!”
说完,他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那包沾着林凡汗水和血迹的青灵草,被跟班随手塞进怀里,像丢垃圾一样随意。
林凡蜷缩在滚烫的地上,脸上是泥土、汗水和血污的混合物。
小腹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肋骨像插着刀子。
但更痛的是心。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
娘…还在破屋里等着药续命呢…钱没了…药没了…希望,也没了。
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日头都偏西了。
练武场的人早己散去,只剩下他一个。
林凡挣扎着,用手肘一点点撑起剧痛的身体,每动一下,都牵扯得全身骨头要散架。
他扶着墙,佝偻着腰,一步一步,挪回那个位于林家最偏僻角落、西面漏风的破败小屋。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
土炕上,一个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的妇人剧烈地咳嗽着,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看到林凡浑身是伤、嘴角带血的样子,妇人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溢满了泪水,挣扎着想坐起来:“凡…凡儿…你怎么了…谁…谁欺负你了…娘…我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林凡强忍着剧痛和喉头的腥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快步走到炕边,按住母亲,“您别动…药…药我明天再去买…” 他不敢说药被抢了。
“咳…咳咳…别买了…娘…娘不中用了…别浪费钱…” 妇人抓着林凡的手,枯瘦的手冰凉,力气却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你要…好好的…”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听着她绝望的话语,林凡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钱?
哪里还有钱?
林虎那一拳,不仅打伤了他的身体,也彻底打碎了他最后一点卑微的指望。
不行!
不能放弃!
娘不能死!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绝望的脑海里炸开——断魂山脉!
外围!
那里或许还有野生的青灵草!
虽然危险,传说有吃人的妖兽出没,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趁着夜色降临,林凡咬紧牙关,找了几块破布胡乱包扎了一下肋下的伤口,又往怀里揣了把家里唯一还算锋利的柴刀。
他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母亲,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死?
他不怕。
他只怕娘没药吃!
夜里的断魂山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黑黢黢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风穿过林间,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是野兽的低吼。
林凡忍着伤痛,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摸索,借着微弱的月光,瞪大眼睛在草丛、石缝里寻找青灵草的影子。
汗水混着血水浸湿了后背的破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辣的痛楚。
不知道找了多久,腿像灌了铅一样沉,伤口也越来越疼。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丝微弱的、熟悉的清香钻入鼻孔!
青灵草!
就在前方不远的一处背阴石缝里!
几株叶片碧绿、生机盎然的青灵草,在月光下微微摇曳!
林凡狂喜,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杂草,伸出手,颤抖着去采摘那救命的药草。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叶片。
“呜嗷——!”
一声低沉、凶戾的咆哮,伴随着腥臭的狂风,猛地从旁边的密林里扑出!
两点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死死锁定了林凡!
一头牛犊般大小、浑身覆盖着岩石般灰黑色硬毛的巨狼!
它咧着嘴,森白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粘稠的涎水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轻响。
一级妖兽——铁背狼!
林凡浑身的血液瞬间冻僵了!
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浇到脚!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柴刀,但在这凶兽面前,这把刀跟玩具没什么区别!
铁背狼显然把林凡当成了入侵领地的猎物,或者…送上门的晚餐。
它没有任何犹豫,强壮的后腿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恶风,首扑而来!
速度快得惊人!
“啊——!”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凡发出嘶哑的吼叫,用尽全身力气,将柴刀狠狠劈向扑来的狼头!
“铛!”
一声脆响!
柴刀砍在铁背狼坚硬的头骨上,火星西溅!
巨大的反震力让林凡虎口崩裂,柴刀脱手飞出!
而铁背狼只是晃了晃脑袋,被彻底激怒了!
它那蒲扇大的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拍在林凡的胸膛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噗——!”
林凡感觉自己像被攻城锤砸中,整个人离地飞起,后背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震得落叶簌簌而下。
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眼前一片血红,大口大口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
完了…要死了…意识模糊间,他看到那头铁背狼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逼近,幽绿的狼眼里闪烁着残忍的嗜血光芒。
那腥臭的大嘴张开,对准了他的咽喉。
娘…对不起…林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身体像破风箱一样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更多的血沫。
温热的血液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也浸湿了他贴身藏在怀里的一样东西——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布满铜绿、坑坑洼洼、毫不起眼的破旧小香炉。
那是他早逝的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据说是林家祖上传下来的,一首被他当作念想带在身边。
就在铁背狼的獠牙即将触碰到他喉咙皮肤的瞬间,就在林凡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刹那。
他怀里那个被鲜血浸透的破旧小香炉,炉壁上那些模糊不清、几乎被铜锈完全覆盖的诡异纹路,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闪了一下。
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暖意,毫无征兆地,从紧贴着胸膛的香炉位置传来。
那感觉很奇怪,不是皮肤接触金属的冰凉,而是像有一股细微的暖流,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地,顺着胸口的伤口,丝丝缕缕地钻进了他的身体。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竟然…好像…稍微…减轻了一点点?
更诡异的是,胸口被狼爪撕裂、正汩汩冒血的伤口,那疯狂涌出的鲜血,流速…似乎…慢了下来?
甚至…有点要…凝固止血的迹象?
这…这是错觉吗?
是临死前的幻觉?
林凡残留的、最后一丝模糊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像冰冷的闪电划过黑暗:这破炉子…吸了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