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章 逆转从此刻开始
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物体的剧痛。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猛地冲入鼻腔!
耳边是嘈杂的惊呼、怒骂和……凄厉的惨叫!
“呃啊——!”
“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鬼!
有鬼啊!!”
林默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天旋地转。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惨白色天花板,冰冷的日光灯管,还有……母亲那张惊恐万状、涕泪横流的脸!
他正躺在母亲病房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株沾满了暗红污血和黑色泥土、叶片边缘却诡异地渗出微弱莹绿汁液的锯齿草!
发生了什么?
他艰难地转动剧痛的脖颈。
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呆滞。
虎哥带来的那两个混混,黄毛和纹身男,此刻正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脸,发出杀猪般凄厉痛苦的惨嚎,身体如同上岸的鱼般剧烈地抽搐翻滚着!
指缝间,正有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液体不断渗出!
而虎哥,那个满脸刀疤、凶神恶煞的虎哥,此刻正背对着他,身体僵硬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几秒钟的死寂后。
“扑通。”
虎哥那高大健壮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首挺挺地、面朝下重重砸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再无声息。
他的后颈上,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正迅速扩大,变成一小块诡异的暗紫色淤痕。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混混撕心裂肺的惨嚎,和母亲因极度惊恐而发出的、破碎的抽泣声。
林默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那株染血的草。
那草叶边缘渗出的莹绿汁液,似乎更加明亮了一点。
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清凉的气息,顺着草茎,极其缓慢地流入他掌心被草叶割破的伤口。
伤口处传来一阵微弱的麻痒感,流血竟在飞快地止住!
而更诡异的是……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己沾满污迹和血渍的裤兜边缘。
黑暗中,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青铜色光芒,正从裤兜的缝隙里,悄然透出。
病房里惨烈的嚎叫和混乱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林默的呼吸停滞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心脏,在那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在那一瞬间,都被牢牢钉死在自己裤兜边缘那道微弱却无比诡异的青铜色光芒上。
那光芒如同活物,带着一种冰冷的、难以言喻的韵律,极其缓慢地明灭着。
每一次明灭,都像是在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重重敲击一下。
青铜片……是它!
果然是它!
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还有此刻病房里如同炼狱般的惨状……都是因为这该死的东西!
一股混杂着极致恐惧、后怕和某种荒诞离奇感的冰流,瞬间从头顶灌入脚底,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就想把这带来灾难的东西掏出来,狠狠地扔出去!
然而,就在他手指微微动弹,想要伸向裤兜的刹那——“咳咳……咳咳咳!”
病床上,母亲压抑到极点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咳嗽声更加剧烈,更加痛苦,仿佛要将整个胸腔都撕裂开来!
她枯瘦的身体剧烈地弓起,如同离水的鱼般挣扎着,枯槁的手指死死抓住胸口单薄的病号服,指节因为用力而呈现出可怕的青白色。
“噗——”一大口粘稠、暗红、甚至带着细小血块的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溅出来!
如同凄厉的泼墨,星星点点地染红了惨白的被单,甚至有几滴温热地溅在了林默近在咫尺的脸上!
那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默的神经末梢!
“妈——!!!”
林默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所有的恐惧、惊愕、对青铜片的忌惮,在这一刻被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扑到床边,紧紧抓住母亲那只冰凉枯槁、沾满了冷汗和血沫的手。
“妈!
你怎么样?
妈!
别吓我!”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母亲的脸因为剧烈的痛苦和窒息而扭曲着,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青紫色,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带着令人心碎的嘶声。
那双曾经温暖的眼睛,此刻布满了浑浊的血丝,眼神涣散,充满了濒死的绝望。
“医生!
医生!!
救命啊!!”
林默朝着门口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在充斥着惨嚎和血腥的病房里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他知道,门外的护士站或许能听到,但此刻病房里这如同邪祟作祟般的恐怖景象,又有谁敢轻易靠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他紧紧握着母亲的手,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如刀绞。
怎么办?
怎么办?!
钱!
药!
医生!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灭顶的绝望彻底压垮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鬼使神差地瞥见了自己另一只手里,依旧死死攥着的那株染血的草!
那株在异界尸山血海中被他慌乱抓来的锯齿草!
草叶边缘,那一丝微弱的、近乎虚幻的莹绿色汁液,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一点点?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极其淡薄的清凉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在浓烈的血腥味和消毒水之中。
一个疯狂的、完全违背了所有常识和理智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绝望的心底猛地燃起!
那怪物啃噬尸体…这草沾染了怪物的血…它断口处流出的绿汁…还有胸口青铜片那诡异的搏动……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
这草……这草在那种地方生长,沾染了那种怪物的血,会不会……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古怪?!
死马当活马医!
母亲痛苦到扭曲的脸,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眼睛。
没有时间犹豫了!
没有退路了!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猛地松开母亲的手,将那株沾满污血和泥土、叶片边缘渗出微弱绿光的锯齿草,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揉碎!
粗糙的草叶边缘再次割破了他的掌心,带来刺痛,但他毫不在意!
他将揉碎的草叶连同掌心渗出的自己的鲜血,还有草叶本身渗出的那点微乎其微的莹绿汁液,一起粗暴地、胡乱地涂抹在母亲剧烈起伏、沾满了血沫的胸口位置!
他的动作毫无章法,近乎粗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和疯狂。
沾着污血和绿汁的草泥,在母亲单薄的病号服上涂抹开一片狼藉的暗绿色和暗红色。
“妈!
撑着!
妈!
求你撑着!”
林默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紧紧盯着母亲的脸。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仿佛凝固了。
母亲的咳嗽没有停止,身体依旧在痛苦地抽搐,嘴角的鲜血还在不断渗出。
林默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点点沉向冰冷的谷底。
果然……是妄想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把希望寄托在这种……就在他眼中的光芒即将彻底熄灭,绝望即将彻底吞噬他的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母亲胸口那片被他胡乱涂抹上去的、污秽不堪的草泥混合物,其中沾染的那几滴极其微弱的莹绿色汁液,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骤然间亮起了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翠绿色光芒!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夏夜里的萤火,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在光芒亮起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的、清凉到难以形容的气息,如同最柔和的春风,瞬间穿透了那层薄薄的病号服,渗入了母亲剧烈起伏的胸膛!
紧接着,林默清晰地看到,母亲原本因为剧烈咳嗽和窒息而极度扭曲、青紫的面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一丝!
那紧锁的、如同刻印着无尽痛苦的眉头,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下!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嘴角不断溢出的、暗红色的血沫,那如同生命流逝标志的血沫,竟然……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虽然她的咳嗽声依旧痛苦,身体依旧在抽搐,但那可怕的、仿佛要将内脏都咳出来的频率,似乎……似乎减缓了那么一丝丝!
每一次呼吸之间的、那种令人心碎的、濒临断绝的嘶声,似乎也微弱了一点点!
有效?!
真的有效?!
林默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死死地盯着母亲的脸,眼睛瞪得滚圆,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那微弱的变化是如此细微,如同黑暗深渊中的一点萤火,却足以点燃他心中早己熄灭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就在这时——“呃啊啊啊——!!”
地上翻滚惨叫的黄毛,声音陡然拔高到一个极其凄厉的顶点,随即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他捂着脸的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指缝间渗出的不再是墨黑的液体,而是……粘稠的、暗红色的鲜血。
纹身男的惨嚎声也微弱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身体偶尔抽搐一下。
病房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剩下母亲依旧痛苦但似乎略缓的喘息,还有林默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再次看向自己手中剩下的那点揉烂的草茎和污秽的汁液,又看了看母亲胸口那狼藉却似乎带来了一丝生机的涂抹痕迹。
然后,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沾满了污血和草汁的手,一点点地伸向了自己的裤兜。
指尖,触碰到了那个冰冷坚硬、此刻却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轮廓。
病房惨白的灯光,无声地笼罩着这如同地狱与奇迹交织的惨烈现场。
地上两具或死或残的躯体,墙角那彻底没了声息的虎哥,病床上依旧在痛苦喘息、但似乎抓住了一线渺茫生机的母亲……一切都显得如此荒诞、诡异、不真实。
而在一片狼藉的病床边缘,林默沾满污秽的手,正死死地攥着裤兜里那个冰冷坚硬的源头。
黑暗中,青铜残片那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微光,正透过粗糙的布料缝隙,愈发清晰地映亮了他指节的轮廓。
那光芒冰冷而执着,带着一种亘古的、难以言喻的诡异韵律。
它不再仅仅是一块废铜。
它是钥匙。
是灾厄。
是地狱的门票。
也是……此刻,唯一照进这绝望深渊的、幽暗不明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