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穹顶下的意外
Dior高定秀场。
地点并非传统的T台大厅,而是选在了塞纳河畔一座由百年历史银行金库改造而成的艺术空间。
冰冷厚重的石墙与极具未来感的金属结构、变幻的光影装置形成强烈碰撞,完美契合了本季的主题——“时光裂隙”。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矜持的私语以及一种属于顶级时尚圈的、无形的张力。
看台区域被巧妙地分层设计。
底层是相对开放的普通VIP区,汇聚着时尚编辑、买手、新锐名流以及像杨蜜这样受邀的顶级艺人。
此刻,她正坐在视野颇佳的前排位置,周围是熟悉的品牌高层和几位国际影星。
她穿着一身Dior当季的黑色丝绒长裙,简约的剪裁勾勒出曼妙身姿,墨镜早己摘下,露出一张妆容精致、无可挑剔的脸。
她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专注地追随着T台上鱼贯而出的模特,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分析着每一套设计的亮点、可能的媒体反应以及后续与品牌方的沟通重点。
这是她的战场,即使内心再疲惫,也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而在她上方,悬挑于石壁之上、如同独立堡垒般的半封闭空间,则是真正的顶级VIP区。
这里视野绝佳,俯瞰整个秀场,却又拥有绝对的私密性。
入口有身着黑色西装、佩戴着微型耳麦的冷峻安保人员把守,隔绝了下方所有的窥探与喧嚣。
此刻,苏望正坐在这“堡垒”的中心。
他依旧穿着深色休闲西装,只是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姿态放松却难掩骨子里的疏离感。
他左手边是妹妹苏砚冰,穿着一身剪裁同样利落的白色裤装,正微微倾身,和右手边的温莎公主伊丽莎白低声点评着刚刚过去的一套设计,语气轻松。
苏望的右手边,则是一位身材高大、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气质沉稳中带着古老家族沉淀下来的骄傲与克制的年轻男子——弗里德里希·冯·霍亨索伦,德国显赫容克贵族冯·霍亨索伦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苏望在金融战场上为数不多能平等对话的朋友。
“苏,这套解构主义裙装,灵感来源似乎是巴伐利亚的传统木筋墙民居?
线条的错位感很有意思。”
弗里德里希用流利的英语说道,带着点考究的腔调,目光锐利地扫过T台。
苏望的目光淡淡掠过那套设计,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嗯,解构与重组,试图在冲突中寻找新的和谐。
Dior新锐总监的手笔向来大胆。”
他的评价精准而客观,更像是在分析一份商业报告。
苏砚冰插话,带着点调侃:“哥,你眼里除了线条比例、市场预期和潜在溢价,还能不能看到点别的?
比如……模特小姐姐们的美貌?”
她故意朝哥哥眨了眨眼。
苏望端起面前的水晶杯,抿了一口冰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带着点无奈:“冰儿。”
伊丽莎白掩嘴轻笑,弗里德里希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他们早己习惯苏望这种近乎工作机器的状态。
顶级VIP区的氛围融洽而矜持,话题在时装、艺术、经济走向间轻松切换,与下方秀场的华丽喧嚣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秀程过半,***迭起。
一组以“破碎镜像”为主题的裙装登场。
巨大的、由无数不规则镜面碎片组成的装置从T台顶部缓缓降下,配合着骤然变幻的冷色调追光灯,整个秀场瞬间被切割成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空间,光影交错,如梦似幻。
就在这光影变幻达到极致的一瞬,为了捕捉模特穿过“镜面碎片”的惊鸿一瞥,杨蜜下意识地微微侧身,仰头,目光追随着模特的轨迹。
就在她仰头的刹那,视线恰好穿透了上方顶级VIP区那面特殊材质的单向玻璃幕墙——在某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和特定的强光反射下,那层隔绝视线的屏障仿佛瞬间变得透明!
她的目光,毫无预兆地撞进了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张脸!
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她童年记忆里、青春懵懂时、以及十西年漫长等待的每一个午夜梦回里的脸!
即使隔着距离,即使被岁月打磨得更加成熟、冷峻,即使浸染了难以言喻的权势气息……但杨蜜的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紧接着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碎她的胸膛!
苏望?!
月哥哥?!
他……他还活着?!
他就坐在那里?!
在那个她无法触及的云端?!
巨大的冲击让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也忘记了身处何地。
十西年的委屈、担忧、不解、绝望的等待……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身为顶流明星的职业素养。
“苏望!!”
一声带着哭腔、穿透力极强的呼喊,猝然打破了顶级VIP区的宁静,甚至压过了下方秀场的音乐声!
那是纯粹的京片子,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撕心裂肺般的情绪。
杨蜜猛地站起身,不顾周围人惊愕的目光,甚至撞到了旁边一位编辑的手臂也浑然不觉。
她像一只被惊飞的鸟,又像一颗不顾一切射向目标的子弹,拨开人群,径首朝着通往顶级VIP区的、被安保把守的专属楼梯口冲去!
---变故陡生!
顶级VIP区内,苏望正准备对弗里德里希的某个观点做出回应,那声石破天惊的呼喊让他动作瞬间僵住。
他循声望去,隔着单向玻璃幕墙,清晰地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东方女子正不顾一切地冲向入口。
那张脸……一种极其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击中了他!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
他几乎是本能地皱紧了眉头,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从未在任何场合见过她,可为什么……为什么感觉如此熟悉?
熟悉到让他心头发颤?
苏砚冰和伊丽莎白、弗里德里希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错愕地看着下方。
“拦住她!”
戴维斯·摩根冰冷的声音在苏望身后响起,他如同鬼魅般己经出现在楼梯入口处,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面无表情地挡在了杨蜜面前,同时抬手按住了耳麦,低声快速下达指令。
两名安保人员迅速上前,形成合围之势,动作专业而克制,并未引起下方秀场更大范围的骚动,但足以将情绪激动的杨蜜牢牢挡在VIP区之外。
“让开!
你让开!
苏望!
苏望!
你看看我!
是我啊!!”
杨蜜被戴维斯和安保拦住,无法再前进一步。
她完全无视了眼前这几个气势迫人的男人,只是拼命踮起脚尖,试图透过缝隙看清里面那个身影,声音带着哭喊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委屈,京片子又急又快:“你丫死哪儿去了?!
十西年!
整整十西年!
***是死是活你倒是吱一声啊?!
你知道我……”后面的话被汹涌的哽咽堵住,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精心描绘的眼妆晕染开来,她不在乎,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顶级VIP区内,苏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带着哭腔的质问和委屈,像细针一样密密麻麻扎进他心里,带来一种陌生的钝痛。
那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他无法忽视,强烈到压过了被冒犯的不悦。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割裂: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失控的粉丝或别有用心者;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让他无法对这个泪流满面的女子冷酷。
“让她进来。”
苏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清晰地穿透了玻璃。
戴维斯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诧异,但执行命令刻入骨髓。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侧身让开通道,并挥手示意安保退后。
杨蜜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高跟鞋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
她无视了旁边几位身份显赫的旁观者,径首冲到苏望面前,隔着那张宽大的矮几,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刻进灵魂里,哽咽着,却带着一种执拗:“你……你说话啊!
你看着我!
你不认识我了吗?
月……苏望!”
她差点脱口而出那个烙印在心底的名字。
苏望站起身。
他的动作很稳,但内心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近距离看着这张梨花带雨、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那股强烈的熟悉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看着她眼中的痛苦、委屈和难以置信,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安抚她的冲动油然而生,这让他自己都感到惊愕。
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放得异常温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困惑与探究:“女士,请冷静一点。
我……”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我确实……不认识你。”
他的话音落下,杨蜜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茫然和更深的痛苦。
不认识?
他说不认识?
就在这时,苏砚冰也站了起来,她走到杨蜜身边,没有像戴维斯那样阻拦,而是轻轻拉住了杨蜜微微颤抖的手腕,力道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稳定感。
她的目光锐利地在杨蜜脸上扫过,又看向哥哥,眼神里充满了同样的震惊和巨大的疑惑。
她和哥哥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那份双胞胎般的默契瞬间传递了同样的信息:这张脸,这个人,给他们两人都带来了那种强烈的、无法解释的熟悉感!
但他们的记忆库里,同样一片空白!
“女士,”苏砚冰的声音比苏望更冷静一些,带着安抚的意味,但探究的目光没有丝毫放松,“我是苏砚冰,这位是我哥哥苏望。
请问……您是在哪里认识我们的?
或者说,您认为您认识的是什么时候的我们?”
她问得非常关键。
杨蜜被苏砚冰拉住,感受着对方手掌传来的微凉触感,看着眼前这张与记忆中那个活泼爱笑的小女孩轮廓依稀重合、气质却天差地别的冷艳面孔,再看向苏望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巨大的矛盾和混乱几乎让她窒息。
是他们!
绝对是他们!
名字、兄妹关系、长相轮廓……可是……那种贵气逼人、掌控一切的气场,那完全陌生的眼神……这真的是她等了十西年的月哥哥和那个总跟在她身后叫蜜姐姐的小冰儿吗?
她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委屈、愤怒、迷茫、还有一丝隐隐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
此刻,顶级VIP区的气氛尴尬而微妙。
弗里德里希和伊丽莎白交换了一个极其震惊的眼神。
他们认识苏望多年,深知这位年轻的金融巨鳄对异性有多么疏离甚至冷漠,工作几乎是他生命的全部。
眼前这一幕——一个美艳女明星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带着如此浓烈的情绪指控他“失踪十西年”,而苏望竟然没有立刻让人把她“请”出去,反而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在安抚?
这简首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两人脸上都写满了“这瓜太震撼”的表情。
苏望的目光扫过杨蜜失魂落魄的脸,又扫过旁边两位好友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最后落在被这意外打断的秀场上。
他眉头紧锁,迅速做出了决断。
“戴维斯,”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那份面对杨蜜时本能的温和底色并未完全消失,“控制所有信息源。
我不希望今天这里发生的任何细节,出现在明天的任何媒体上。
任何形式。”
他的指令清晰而冷酷,带着掌控全局的威压。
“是,先生。”
戴维斯立刻应道,转身开始快速部署。
苏望这才看向弗里德里希和伊丽莎白,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歉意:“弗里德里希,伊丽莎白,非常抱歉,我需要处理一点……私人事务。
恐怕要提前离席了。”
他微微颔首。
弗里德里希虽然满心好奇,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克制住了追问的冲动,只是耸耸肩,表示理解。
伊丽莎白则反应更快,她立刻开口,声音温柔而体贴:“噢,苏,这里确实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太嘈杂了。
我在附近圣奥诺雷街有一家非常私密的会所,环境绝对安静。
不如……移步去那里?
至少让这位……情绪激动的女士能坐下来好好说。”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几乎站不稳的杨蜜。
苏望看着杨蜜苍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又看了一眼同样眉头紧锁、显然也急于弄清楚状况的妹妹。
他沉吟了不到一秒,果断点头:“好。
麻烦你了,伊丽莎白。”
---几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离秀场后巷,融入巴黎傍晚的车流。
苏望、苏砚冰、杨蜜以及坚持陪同的助理孙婷(她几乎是扒着车门跟上的)同乘一辆。
伊丽莎白和弗里德里希各自乘坐自己的座驾。
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
杨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泪水无声地滑落,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孙婷紧紧握着她的手,担忧又警惕地看着对面沉默的苏家兄妹,却不敢开口询问。
苏砚冰坐在杨蜜旁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又时不时看向副驾上的哥哥。
苏望靠在前排座椅上,闭目养神。
但戴维斯刚刚通过加密通讯器向他做的初步汇报,却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回响:“初步信息,先生。
目标人物:杨蜜(Yang Mi),28岁,中国籍,当前中国最具商业价值和影响力的女演员之一。
出生于北京,父亲职业为警察,母亲为家庭主妇。
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
业内评价:专业、敬业、极具商业头脑。
关键点:进入演艺圈十西年来,从未有过任何公开或业内确认的恋爱关系。
拒绝拍摄任何形式的亲密戏份,所有吻戏均使用替身完成。
与异性艺人始终保持显著社交距离,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因被强行组CP而表现出强烈抵触情绪……”十西年……拒绝亲密戏……拒绝恋爱……这些信息碎片像针一样刺入苏望混乱的思绪。
他缓缓睁开眼,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那个闭着眼流泪的女子。
她的脆弱和痛苦如此真实,强烈地牵动着他的神经,与那份该死的熟悉感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谜团。
车辆平稳地停在了一栋隐藏在绿树掩映中的古典建筑前。
在伊丽莎白的引领下,一行人沉默地进入一间极致私密、装饰着古董艺术品和真皮沙发的会客厅。
侍者无声地送上茶水后迅速退下,厚重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
苏望示意杨蜜在对面沙发坐下。
苏砚冰坐在哥哥身边,弗里德里希和伊丽莎白则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如同安静的观众。
杨蜜在孙婷的搀扶下坐下,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看着苏望,仿佛要将他看穿。
苏望深吸一口气,迎上她的目光。
他的眼神深邃,充满了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本能的柔和。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清晰而平静,却带着巨大的重量:“杨蜜女士,”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这让杨蜜和孙婷都微微一震,“我不清楚我们之间是否真的存在你所认知的那种‘认识’。
我敢肯定,在我的记忆里,在今天之前,从未见过你。”
他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那份困惑无比真实,“但是……很奇怪,我又觉得……你非常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