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己是深夜,主街上的酒肆、客栈仍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丝竹与笑闹声。
陈默勒住马缰,在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肆前停下。
根据记忆,郭嘉年轻时最爱在此处纵酒,常常赊账度日,却无人敢催——只因他曾为县令解过一次疑难案件,显露过惊人的智谋。
刚走进酒肆,浓烈的酒气便扑面而来。
堂内宾客满座,三教九流汇聚,猜拳行令之声不绝。
陈默目光扫过,很快就锁定了角落里的一个青年。
那青年约莫十***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袍,头发散乱,脸上带着几分醉意,正独自一人自斟自饮,眼神却异常清亮,偶尔抬头看一眼堂内众人,嘴角会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果然是他。”
陈默心中暗道。
这副放浪不羁却又洞察世事的模样,除了郭嘉,再无第二人。
他走上前,在郭嘉对面坐下,笑道:“这位兄台,可否借一杯酒?”
郭嘉抬眼打量他,见他衣着华贵,气质沉稳,不似寻常纨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摆手:“酒有的是,只是我没钱付账,公子若要喝,可得自己买单。”
陈默示意随从付了酒钱,又让店家添了几样小菜,才道:“在下陈默,颍川人氏。
看兄台气度不凡,不知高姓大名?”
“郭嘉,字奉孝。”
郭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陈?
莫非是颍川陈氏的那位嫡公子?”
颍川陈氏声名远播,他听过并不奇怪。
陈默点头:“正是。
奉孝兄既知我身份,还敢坦然让我付账,倒是性情中人。”
郭嘉嗤笑一声:“公子是世家贵胄,我是寒门布衣,本就不同路。
公子若想拿身份压人,大可不必;若只是想喝酒,我奉陪到底。”
陈默知道他性情孤傲,不喜世家子弟,便开门见山:“奉孝兄,我听闻你曾为阳翟县令断过一桩奇案,仅凭蛛丝马迹便揪出了真凶,可有此事?”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公子打听我做什么?”
“我想请奉孝兄帮我算一笔账。”
陈默语气平静,“一笔关乎颍川数十万人生死的账。”
郭嘉的醉意顿时消了大半:“愿闻其详。”
“如今太平道势大,张角若起事,首当其冲便是河北,继而蔓延至颍川。”
陈默缓缓道,“颍川乃中原粮仓,又是世家聚集之地,太平道若来,必烧杀抢掠,玉石俱焚。
奉孝兄觉得,届时颍川能活下来多少人?”
郭嘉沉默片刻,指尖敲击着桌面:“若朝廷应对得当,或许能保三成;若如现在这般扯皮,恐怕十不存一。”
“那若有人提前准备,组织乡勇,加固城防,能否多保一些人?”
陈默追问。
郭嘉抬眼看向他,眼神锐利:“公子是想做这件事?”
“是。”
陈默坦然承认,“我陈氏虽有薄产,却独木难支。
奉孝兄有经天纬地之才,若肯相助,必能救下更多百姓。”
郭嘉笑了,带着几分嘲讽:“公子是想招揽我?
可我郭嘉自由散漫惯了,受不了世家的规矩。
况且,救民于水火?
这般大的名头,我可担不起。”
“我不要你守规矩,也不要你担名头。”
陈默递给他一杯酒,“我只要你帮我推演局势,告诉我该如何练兵、如何布防、如何在乱军之中保全更多人。
至于酬劳……”他顿了顿,“你要的酒,我管够;你想做的事,我绝不干涉。”
郭嘉看着他,眼中的轻视渐渐变成了审视。
他本以为陈默和其他世家子弟一样,只想利用他的才智谋取私利,却没想到他开口便是“救民”,且条件如此简单。
“公子可知,一旦乱世开启,你今日做的事,可能会让陈氏卷入万劫不复之地?”
郭嘉问道。
“我知道。”
陈默语气坚定,“但与其看着家族在未来的权斗中覆灭,不如现在就站出来,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哪怕失败,至少问心无愧。”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郭嘉。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站起身,对着陈默深深一揖:“既然公子有此魄力,嘉,愿效犬马之劳。”
陈默心中大喜,连忙扶起他:“奉孝兄不必多礼,从今往后,你我便是知己。”
两人正说着,酒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背着一个受伤的少年,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对着掌柜大喊:“快!
给我拿些金疮药!
再准备些吃的!”
陈默和郭嘉同时抬头看去,只见那壮汉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却透着焦急,而他背上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脸色苍白,胸口插着一支箭,显然伤得不轻。
“这是……”陈默心中一动,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