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血红瞳孔的怪物
没过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敲在窗上奏响了夏季特有的交响乐。
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一面容白皙仿佛女性一般清秀的少年正用右手撑着脸庞无聊的看着窗户上雨滴蔓延形成的纹路,窗户倒影中他的瞳孔竟是浓浓的血红之色,仿佛鲜血浸染一般,给这张女性化的脸庞平添了一抹妖异。
少年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玻璃,雨水蜿蜒的痕迹与他的指纹重叠在一起。
那双血色瞳孔在窗面上显得愈发妖冶,像两滴凝固的血珠。
从记事起,“怪物”这个称号甚至比他的本名“名扬”还更让人记忆深刻。
小时候,邻居的孩子远远看见他就会尖叫着跑开,仿佛他是什么会吃人的妖魔。
幼儿园的老师曾悄悄拉着他表婶的手,低声建议:“要不要带孩子去看看医生?
这眼睛……不太正常。”
上了小学后,恶意变得更加***。
课间操时,总有男生故意撞他,然后夸张地后退,大喊:“别碰我!
怪物会传染!”
女生们则捂着嘴偷笑,偶尔有人好心提醒他:“你戴个美瞳吧,这样太吓人了。”
名扬试过,可美瞳遮不住那种异样的色泽,反而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诡异。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初二。
放学路上,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把他堵在巷子里,为首的男生狞笑着揪住他的衣领:“听说你的眼睛会招来厄运?
我奶奶说红眼睛的人都是灾星!”
他们把他推倒在地,拳头和鞋底像雨点一样落下。
名扬没有还手,只是蜷缩着身体,任由疼痛蔓延。
从那以后,他学会了低头走路,学会了避开人群,学会了在听到“怪物”这个词时假装没听见。
就算上了高中读到了市里最好的中学斗城一中,但所谓的“好学生”们依旧如同其他人一般在背后指指点点,刻意远离他。
但名扬早己习惯孤独。
他坐在教室的角落,像一抹透明的影子,只有雨水敲打窗户时,他才会微微抬眼,看着玻璃上模糊的倒影——那里映出的,永远是一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怪物”。
雨势渐急,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原本舒缓的交响乐骤然转为狂放的狂想曲。
名扬正沉浸在这难得的宁静时刻,一缕清甜的茉莉香却先于声音飘入他的感知。
“下周M国爱彼得学校的研学团要来,我们排练的舞台剧有个角色很适合你,来吗?”
少女的嗓音如山涧清泉,在雨声中格外清脆。
名扬下意识低头,额前碎发垂落,恰到好处地遮掩住那双异于常人的血色瞳孔。
拒绝的话己到嘴边——像他这样的“怪物”,怎配站在聚光灯下?
阴暗角落才是他永恒的归宿。
可鬼使神差地,当对上林雨晴那双盛满期待、不含一丝杂质的琥珀色眼眸时,他拒绝的意志瞬间瓦解,身体仿佛脱离了大脑的掌控,竟轻轻点了点头。
声音的主人是他们班的班长,一个总爱披散着长发,浑身散发着文艺气息的姑娘。
“太好了!
名扬,放学后学校大礼堂排练。”
少女带着愉悦的声音渐渐远去,白色剧本上的黑字在眼前模糊成片,思绪不由飘回初来乍到的那个午后。
少女如一道破晓的晨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他阴霾密布的世界。
他永远记得,当那双明眸对上他的血色瞳孔时,脱口而出的不是惯常的“怪物”,而是带着俏皮与灵动的惊叹:“你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小兔子呢。”
阳光穿过她飞扬的发丝,在空气中织出金色的光晕。
少女忽然倾身向前,白色裙摆随风轻扬,宛如一朵盛开的茉莉在名扬荒芜的世界里骤然绽放。
她伸出手,指尖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我叫林雨晴,你呢?”
名扬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看见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看见她唇角扬起时浮现的浅浅梨涡,更看见那双琥珀色眼瞳中倒映着的自己——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好奇与善意。
“我……”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心脏在胸腔中疯狂撞击,仿佛要冲破肋骨的牢笼。
多少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自然地询问他的名字,而不是用“那个红眼睛的”或“怪物”来指代他。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那些细碎的光斑如同跳动的火焰,映照出他微微颤抖的肩膀,隐藏在刘海阴影下的血色瞳孔剧烈颤动着,表露出他此刻汹涌却又无处宣泄的情绪。
名扬感到一种奇异的眩晕,仿佛站在万丈悬崖边缘,既恐惧又渴望纵身一跃。
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气音。
最终,他几乎是用气声挤出了那个久违的、几乎要被遗忘的名字:“名……名扬。”
“听说了吗?
学校街角的‘好邻居’便利店昨晚出事了,好像死了人……听说了听说了,据说那人的尸体……可惨了……”讨论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惊惧。
嘈杂的声音将他的思绪从那个午后拉回,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出细小的河流,名扬的指尖无意识地追随着水痕的轨迹。
教室里的讨论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唯有那个方向传来的声音格外清晰——林雨晴正和同桌小声讨论着下周的舞台剧,她偶尔发出的轻笑声像一串风铃,在雨声中格外清脆。
“安静!”
班主任李老师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教室,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让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昨天的月考成绩己经出来了。”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班,尤其在扫过角落时,眉头习惯性地蹙起,“这次试卷难度很大,年级平均分比上次低了近30分。
现在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领试卷。”
“林雨晴,650分。”
“周深,***7分。”
“方静,638分。”
……当翻到某一张试卷时,李老师的眉头紧紧锁成了疙瘩,嘴角向下撇出一个严厉的弧度。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与责备:“名扬!”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角落里的那个身影。
名扬缓缓抬起头,对上老师厌恶与不耐的眼神。
“400分!”
李老师重重地将试卷拍在讲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名扬!
看看你的分数!
全班平均分才刚过550,你一个人就拉低了多少?”
她的声音因愤怒和不解而拔高,“马上就高考了!
这样的成绩,你告诉我你能上什么大学?
专科线都够呛吧!
你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父母老师的期望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格外清晰。
名扬的指甲不知不觉陷进了掌心,但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水。
在所有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中,他缓缓站起身,低着头走向讲台。
名扬走向讲台的脚步很轻,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当他伸手去拿那张被拍在讲台上的试卷时,李老师突然将手一撤,试卷擦着他的指尖滑落在地。
“连试卷都接不住,”后排传来一声讥讽,“我看你不应该叫怪物应该叫废物。”
名扬没有说话,捡起卷子低头默默走回座位上,这是他的生存法则——以沉默对抗挑衅,他人觉得无趣便不会再欺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