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细针,狠狠扎在***的皮肤上。雨水顺着湿透的额发流进眼睛里,
视线一片模糊。我站在那扇沉重得仿佛能隔绝两个世界的雕花大门前,手指蜷缩着,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感,压住身体里翻江倒海的寒冷和恐惧。
五十万。那张薄薄的、几乎被雨水泡软的合同纸,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手。
纸页上乙方签名处,我歪歪扭扭写下的“林晚”两个字,墨迹被雨水晕开,
像两团绝望的污渍。而旁边,是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五十万整。门无声地滑开,
一股干燥温暖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松木香气涌出来,瞬间包裹住我湿透的身体,
却丝毫驱散不了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在挑高的客厅中央,
投下冰冷璀璨的光,照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像一块巨大的寒冰。空气安静得可怕,
只有我身上滴落的雨水砸在地板上,发出微弱又清晰的“啪嗒、啪嗒”声。他就在那里。
江临舟。他只穿着简单的深灰色家居服,
随意地靠坐在客厅中央那张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真皮沙发里。没有开电视,手里也没有书,
只是微微垂着眼,像是在闭目养神。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
明明是放松的姿态,却无端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疏冷气场。
我像一尊被雨水泡透的、笨拙的雕像,僵在玄关,不敢再往前一步。
脚下的昂贵地毯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他像是听到了动静,眼睫微抬,
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
平静得像是在打量一件刚刚被送进来、且不太合心意的货物。没有惊讶,没有嫌弃,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漠然。“合同。”他开口,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我粗重的呼吸,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我几乎是踉跄着往前挪了两步,冻得发僵的手指颤抖着,从湿透的帆布包外层防水袋里,
抽出那份同样湿漉漉、边缘已经卷起的合同。纸页沾了水,变得沉重而脆弱。我双手捧着它,
像个虔诚又卑微的献祭者,递到他面前。他身体微微前倾,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那双手很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完美。他接过合同,
甚至没有刻意避开我湿冷的手指,动作随意得像接过一份无关紧要的报表。
他的目光落在合同上,扫过那些早已拟定好的条款——为期一年,扮演名义上的江太太,
配合必要的公开场合露面,保持绝对的低调,不得泄露协议内容……最终,
停留在乙方签名旁,那个刺眼的数字上。空气凝固了。
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脖子,冷得我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短促,
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冰冷的嘲弄。“林晚。”他念着我的名字,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
“五十万。”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沉寂的寒潭,
清晰地映出我狼狈不堪的影子。“在你心里,一段婚姻,一个身份,就只值这个价?
”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在我身上。羞辱感瞬间烧红了我的脸颊和耳根,
几乎要将我冻僵的血液点燃。我想反驳,想说不是的,想说这五十万不是买婚姻,
是买我弟弟林晓的命!是ICU里一天天燃烧的账单,是医生凝重面孔下那句“尽快手术”,
是高利贷追债人堵在家门口砸门的凶狠叫骂……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发不出一点声音。所有的辩解和呐喊都堵在胸口,灼烧着,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我垂下眼,盯着自己脚下那块被污水弄脏的地毯,手指死死攥着湿透的衣角,指节泛白。
是啊,在他眼里,在所有人眼里,这不就是一场交易吗?
一场用尊严和自由换取金钱的、***裸的交易。我有什么资格辩解?
就在我几乎要被那无声的压迫感碾碎时,一阵奇异的、极其诱人的香气,
霸道地钻进了我的鼻腔。是烤鸡!浓郁、醇厚、带着焦糖般的甜美和油脂的丰腴香气,
混合着某种香料的辛香,丝丝缕缕,从餐厅的方向飘来。我的胃袋猛地痉挛了一下,
发出了一声清晰到无法掩饰的、饥肠辘辘的“咕噜”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突兀得如同惊雷。我瞬间窘迫得恨不得原地消失,头埋得更低,
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头顶上方,那道冰冷的视线似乎顿了一下。过了几秒,
我听到纸张被随手丢在沙发扶手上的轻响。接着,是他重新靠回沙发靠背的声音,
以及那毫无起伏、听不出情绪的指令:“陈姨,带她去收拾一下。”他顿了顿,
目光似乎掠过我仍在滴水的头发和沾满泥点的裤脚,“然后,给她加个鸡腿。”我猛地抬头,
惊愕地看向他。他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我的幻觉。
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冷峻漠然,仿佛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一个穿着素净围裙、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地站在了旁边,
对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林小姐,这边请。”我像个提线木偶,
僵硬地跟着陈姨离开那片冰冷璀璨的客厅。身后,那浓郁的烤鸡香气,
和沙发上男人身上清冽的松木冷香,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无声地宣告着我新生活的开始——一场名为“江太太”的、冰冷而荒诞的囚笼生活。
奢华宽敞的主卧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薰的淡雅气息,
身下是云朵般柔软的床垫,盖着轻暖如羽的蚕丝被。这本该是极度舒适的环境。
我却僵直地躺着,像一具被钉在棺材里的木偶。眼睛睁得很大,
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繁复华丽的石膏纹路。弟弟林晓苍白瘦削的脸,紧闭的眼,
插满管子的身体,还有监护仪屏幕上那些冰冷跳跃的数字,交替着在眼前闪现。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白天高利贷追债人砸门时凶神恶煞的吼叫,
那粗粝的声音像砂纸一样摩擦着我的神经。“还钱!林晚!再拖下去,
老子把你和你那个病鬼弟弟一起……”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上来,勒紧心脏,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五十万,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压得我快要窒息。
手术费……还差那么多……胃里空荡荡的,却感觉不到饿。身体疲惫到了极点,
意识却异常清醒,在绝望的泥沼里反复沉沦。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
门外走廊上,终于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稳,很轻,
带着一种独特的、掌控一切的节奏感。是江临舟。我的身体瞬间绷紧,
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像一只察觉到危险逼近、立刻缩进壳里的蜗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我自己都害怕门外的人能听见。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一下。
仅仅只是一下。然后,是隔壁房间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的声音。隔壁。是次卧。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他真的只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一个摆设。
确认他进了次卧,我才敢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蜷缩起来,
把脸埋进带着陌生洗涤剂香气的枕头里。冰冷的后怕和一种巨大的、空茫的疲惫席卷而来。
眼泪无声地涌出,迅速洇湿了枕套。原来,五十万买来的,不止是弟弟的救命钱,
还有这无边的孤寂和如履薄冰的窒息。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摆,在奢华而冰冷的巨大牢笼里,
刻板地重复着。江临舟的存在感很强,却又弱得像空气。他每天清晨准时离开,深夜方归,
规律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我们唯一的交集,是在那张长得能坐下二十个人的餐桌上。
早餐时间。长桌一端是他,另一端是我。中间隔着足以跑马的遥远距离。
空气里只有刀叉偶尔碰触骨瓷盘沿的轻微脆响,还有他翻阅平板电脑上财经新闻时,
指尖划过的细微摩擦声。他从不主动开口,目光也极少落在我身上。我像个透明的幽灵,
沉默地咀嚼着陈姨精心准备的、却尝不出任何味道的食物,
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地、小心翼翼地瞟向他。就是在那无数个小心翼翼偷瞄的瞬间,
灵感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刺破了我沉重的绝望。他的手指很长,指骨分明,
捏着银质咖啡勺搅动深褐色液体时,手背上淡青色的筋络微微凸起,
充满了一种内敛的力量感。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他线条完美的下颌上,再往下,
是那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着,
露出喉结下方一小片冷白的皮肤和隐约可见的锁骨线条。他微微仰头喝咖啡时,
喉结便上下滑动一下,带着一种致命的、无意识的性感。我的心跳,在那一刻,
总会莫名地漏掉一拍。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拍他!
把他身上那种不经意间流露的、足以让所有女人心跳加速的“性张力”拍下来!我需要钱。
弟弟林晓的治疗像一只永远填不满的巨兽,五十万只是暂时堵住了ICU的窟窿,
后续的手术费、康复费……天文数字。医院催缴费的单子,像索命符一样,
隔三差五就发到我那个快要被挤爆的旧手机上。高利贷的阴影从未散去,
只是暂时被江临舟这面巨大的挡箭牌隔开了。但我知道,一旦协议结束,
或者我拿不出更多的钱,那些豺狼会立刻扑上来,把我和弟弟撕得粉碎。我必须赚钱,
用尽一切办法,哪怕是在刀尖上跳舞。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再也无法遏制。
它成了我晦暗生活里唯一能抓住的、带着剧毒的希望之光。第一步,是设备。
我那个老掉牙的手机,像素感人,夜拍更是糊成一团。我翻遍了所有的积蓄,
又咬着牙在二手交易平台上挂掉了两件我妈留下的、唯一值点钱的首饰,才勉强凑够钱,
买了一个入门级的、带长焦镜头的卡片机。拿到相机那天,我躲在客房里,反锁了门,
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小小的黑色机器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恐惧和罪恶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在做什么?***我的“丈夫”?
利用他的形象去赚钱?万一被发现……江临舟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在我脑海里闪过,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手指冰凉。相机差点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晓晓……”我低声念着弟弟的名字,
眼前浮现他躺在病床上、努力对我挤出的那个虚弱的笑容。那笑容像一把钝刀,
反复切割着我的犹豫和廉耻。为了晓晓。我只能为了晓晓。深吸一口气,
我擦掉眼角冰凉的湿意,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亡命徒般的决绝。
我开始笨拙地研究相机的功能,对着空气练习构图和快速对焦。每一个按键的声音,
在寂静的房间里都显得格外刺耳。真正的“战场”,是客厅通往玄关的那条走廊。
那里光线相对柔和,角度也隐蔽。清晨,他会在这里整理袖口,系领带,或者只是站在那里,
沉默地等着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机会转瞬即逝。第一次行动,选在他系领带的时候。
我躲在巨大的绿植盆栽后面,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全是冷汗。
镜头透过枝叶的缝隙对准他。他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着深蓝色的真丝领带,
动作流畅而优雅。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喉结随着动作微微滚动。就是现在!我屏住呼吸,
指尖用力按下快门。“咔嚓!”极其轻微的快门声,在过分安静的清晨,
却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我吓得魂飞魄散,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急速褪去,四肢冰凉僵硬,
大脑一片空白。完了!江临舟的动作骤然顿住。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锐利地扫向我藏身的方向。那目光冰冷、审视,
带着洞穿一切的穿透力。时间仿佛凝固了。
绿植宽大的叶片似乎也无法阻挡那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我死死捂住嘴,
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忘了,只有心脏在绝望地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一秒。
两秒。他目光的焦点似乎在我藏身的绿植上停留了一瞬。就在我以为下一秒他就会走过来,
揪出我这个卑劣的***者时,他眼里的锐利却奇异地、毫无征兆地收敛了。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冰冷审视只是我的幻觉。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手指继续着被打断的动作,将领带结推至完美贴合喉结的位置。然后,他抬手,
理了理本就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声快门,
只是窗外飞鸟不小心撞了下玻璃。他转过身,迈开长腿,径直走向玄关。背影挺拔,
步履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或探究。直到大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确认他已经离开,
我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麻木。劫后余生。我颤抖着手,拿出相机,
回看那张在极度惊吓下拍到的照片。画面有些微的抖动模糊。但焦点正好落在他喉结下方,
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结上。冷白的皮肤,深蓝的真丝领带,
线条利落的下颌线……阳光在他皮肤上镀了一层极淡的金边。一种禁欲到了极致,
反而透出致命吸引力的矛盾感,透过小小的屏幕扑面而来。恐惧慢慢褪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罪恶感交织着升腾起来。这张照片,
成了我那个名为“一碗烟火”的美食兼生活分享账号里,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爆款。
“早安!今日份的‘性张力’配餐!姐妹们!就问一句,这喉结!这领带!这手指!
是不是教科书级别的禁欲系天花板?!嘘…清晨限定版,懂的都懂!
配上陈姨的爱心三明治,啧,感觉空气都变甜了![图片][图片]”配图第一张,
就是那张惊险万分的喉结领带特写。第二张,是陈姨做的精致三明治。
评论和点赞数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速度疯狂飙升。“啊啊啊啊啊啊!姐姐杀我!这喉结!
这手!我可以!”“***!这质感!这光影!博主你是懂摄影和男人的!
”“求问博主哪里找的模特!这气质绝了!像高岭之花!”“呜呜呜,这‘限定版’三个字,
我脑补了一万字霸总小说!”“三明治看着好好吃!但我的眼睛完全离不开第一张图!
博主多拍点!摩多摩多!”私信也爆了。有问拍摄技巧的,
有问模特信息的我当然只能含糊其辞说是“认识的熟人”,更多的是催更,催他,
催“限定版”的更多视角。流量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入。虽然只是平台分成和零星的小广告,
但那些数字,是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它们像滚烫的炭火,短暂地温暖了我冰冷绝望的心。
我把每一分钱都立刻转给医院,看着缴费单上那触目惊心的数字被一点点抹去,
一种扭曲的、带着强烈负罪感的希望,支撑着我继续这场危险的游戏。我的胆子,
在这种巨大的诱惑和弟弟病情的双重逼迫下,像被吹胀的气球,越来越大。
镜头不再满足于清晨走廊的惊鸿一瞥。我开始尝试更近的角度,更危险的时刻。比如,
在他深夜归来,带着一身疲惫,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客厅只开着一盏落地灯,
昏黄的光线笼罩着他。他领带扯松了,露出更多喉结和锁骨,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冷峻被一种慵懒的、毫无防备的脆弱感取代。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我躲在二楼的栏杆阴影里,用长焦镜头贪婪地捕捉着这难得的画面。心跳如鼓,
手指却异常稳定。拍下了他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的脖颈线条,拍下了他揉着眉心的修长手指,
拍下了灯光在他睫毛下投下的长长阴影。“深夜放毒!疲惫美人的松弛感谁懂啊!
工作到深夜的‘限定模特’,连疲惫都这么有质感!松开的领口是封印解除吗?姐妹们,
这破碎感,我直接嘶哈嘶哈!配一杯热牛奶,
暖胃更暖心bushi[图片][图片]”这条动态的评论区彻底疯了。“啊啊啊!
博主你是我的神!这破碎感绝了!”“姐姐你住哪里?我现在就买机票过去偷模特!
不是”“这氛围感!这光影!绝了!感觉像电影截图!”“呜呜呜,心疼美人!
但…请多来点!摩多摩多!”“热牛奶?不!我要配冰可乐!降降温!
”粉丝数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广告主的私信开始塞满后台,报价也越来越可观。
我甚至接到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男装品牌的推广邀约,
指定要用我的“限定模特”风格拍摄他们的新款衬衫!希望像野火一样在我心底燃烧,
几乎要盖过那日夜折磨我的恐惧。也许…也许晓晓真的有救了?也许我能在协议结束前,
赚够那笔天文数字的手术费?我沉浸在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和忙碌中。研究拍摄角度,
策划新的“限定”主题,和广告商沟通,
汹涌的私信……直到陈姨带着一丝忧虑的声音把我从虚拟世界的喧嚣中拉回现实:“林小姐,
先生的电话…医院打来的,说是…林晓先生的情况不太好,让家属尽快过去一趟。
”手机屏幕上,“林晓主治医师”的来电显示,像一道冰冷的闪电,
瞬间劈开了我所有虚幻的希望泡沫。陈姨那句“情况不太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
瞬间刺穿了我被流量和金钱短暂***神经。手机屏幕上,
“林晓主治医师”几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世界的声音骤然远去,
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擂动,每一下都沉重得像是最后的丧钟。
我甚至忘了自己正穿着家居服,脚上还套着毛绒拖鞋。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扯动,踉跄着就往外冲。什么相机,什么***,
什么江临舟……所有的一切都被抛到九霄云外。脑海里只剩下弟弟苍白脆弱的脸,
和医生凝重话语里透出的死亡阴影。“林小姐!鞋!外面冷!
”陈姨焦急的喊声被厚重的雕花大门隔绝在身后。冰冷的夜风像无数细小的刀子,
瞬间割透了我单薄的衣衫,刺入骨髓。脚底的拖鞋踩在冰凉的石阶上,
每一步都带来钻心的寒意,却丝毫比不上心底蔓延开来的那种灭顶的寒冷和恐慌。五十万?
那五十万算什么?在死神面前,它渺小得如同尘埃!
我像个疯子一样在深夜空旷的别墅区道路上狂奔,拖鞋跑掉了一只也浑然不觉。
赤脚踏在粗糙冰冷的地面上,麻木感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心脏。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被呼啸的寒风瞬间吹散,只留下刺痛的冰凉。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铁锈味,
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玻璃渣。
“晓晓……晓晓你等等我……姐姐来了……姐姐来了……”破碎的呜咽被风声撕碎,
消散在死寂的夜色里。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发出嘶鸣,
双腿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我才拦到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司机看到我赤着脚、满脸泪痕、浑身发抖的狼狈样子,吓了一跳。“市…市第一医院!快!
”我几乎是扑进后座,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司机没多问,一脚油门,
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起来。车窗外的霓虹灯拉成模糊的光带,映在我空洞失焦的瞳孔里,
像一条通往地狱的炫彩通道。我死死攥着手机,
屏幕上是弟弟那张在病床上努力对我笑的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赶到医院,
冲进那熟悉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ICU走廊。刺眼的白光让我眩晕。
林晓的主治医生王医生正等在门口,脸色凝重。“王医生!我弟弟他……”我扑过去,
声音抖得不成句。“林小姐,你先冷静。”王医生扶住几乎瘫软的我,语速很快,
“林晓下午突然出现急性呼吸衰竭,情况非常危急,已经抢救过来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但……”“但是什么?”我的心又被狠狠揪紧。
“他的心脏功能恶化速度比我们预想的要快很多。之前评估的那个瓣膜置换手术,
不能再拖了。”王医生看着我,眼神带着沉重的压力,“必须尽快做,否则……下一次,
我们可能就……”“手术费……要多少?”这三个字,像有千斤重,
从我的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王医生报出了一个数字。
一个远比之前预估的、更加庞大的、足以压垮所有希望的天文数字。这个数字,
像一把巨大的、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我刚刚因为***而燃起一丝微小火苗的心上,
瞬间将它砸得粉碎,连灰烬都不剩。我眼前阵阵发黑,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五十万,
只是杯水车薪。我之前靠***赚的那些钱,在这个数字面前,渺小得可怜,连零头都算不上。
绝望像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感官,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钱……钱我会想办法的……王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他……先救他……”我语无伦次,
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我们一定尽力。但林小姐,时间真的不多了。”王医生叹了口气,
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赤着的脚冻得麻木,心却更冷。眼泪无声地汹涌流淌,
咸涩的液体流进嘴里,是绝望的味道。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去偷?去抢?
还是……再去求江临舟?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狠狠掐灭。那份冰冷的契约,
他审视货物般的眼神,那句“五十万买一段婚姻”的嘲讽……像无数根针扎在心上。
我怎么开得了口?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用钱买来的、需要时刻保持低调的摆设,一个麻烦。
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惧吞噬着我。我蜷缩在墙角,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冰冷的绝望和无边的黑暗,将我彻底包围。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干哑发痛,
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
嗒…嗒…嗒…那独特的、带着掌控一切节奏的脚步声,像重锤敲在我混乱的心鼓上。
我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了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江临舟。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
显然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匆匆赶来。夜间的寒意似乎还缠绕在他身上,
让他周身的气场显得更加冷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像寒潭,看不出丝毫波澜,
——这个蜷缩在ICU墙角、赤着脚、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狼狈不堪到极点的“江太太”。
那一瞬间,强烈的羞耻感和无地自容几乎将我淹没。我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缩得更小,
藏进墙壁的阴影里,消失在他面前。他怎么会来?是陈姨告诉他的?
到了我这副鬼样子……他一定觉得我又蠢又麻烦……他会不会……就在我混乱地胡思乱想时,
他已经走到了我面前。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松木冷香,
混合着冬夜的寒气。他没有说话,没有询问,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他直接越过了我,
走向ICU紧闭的大门旁边的护士站。“林晓。”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丝毫起伏,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情况如何?”当值的护士显然认出了他,
或者被他周身的气场所慑,立刻恭敬地回应:“江先生,病人已经暂时脱离危险,
但情况仍不稳定,需要密切监护。”“主治医生呢?”“王医生刚去休息,需要帮您联系吗?
”“不必。”江临舟的视线扫过护士站电脑屏幕上的信息,语气没有任何温度,
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安排转院。”护士愣了一下:“转院?江先生,
病人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移动,而且……”“转到瑞康国际。”江临舟打断她,
报出一个本市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顶级私立医院名字,以顶尖的医疗资源和天价费用著称。
“联系他们心胸外科的Dr. Robert,就说是我江临舟的病人,需要他主刀。
直升机和接驳医疗团队,一小时内到位。”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最寻常的公事。
护士彻底惊呆了,嘴巴微张,一时忘了反应。蜷缩在墙角的我,更是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瞬间僵住。转院?瑞康国际?Dr. Robert?直升机?
这些名词像一个个重磅炸弹在我耳边炸开,炸得我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他在说什么?
他在做什么?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冷峻的侧脸。他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是微微蹙着眉,似乎在嫌流程不够快。他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
用流利的英语快速而清晰地交代着,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式。
best team. Money is not an issue.”不要耽搁。
最好的团队。钱不是问题。最后那句“Money is not an issue”,
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不是为了羞辱,而是陈述一个对他而言理所当然的事实。钱,
在他眼里,从来就不是问题。他打完电话,收起手机,目光这才重新落回我身上。
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需要处理的附属问题。
他扫过我赤着的、沾满污迹的脚,红肿不堪的眼睛,凌乱的头发,
最终停留在我写满震惊、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微希冀的脸上。
“起来。”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驱散了走廊里冰冷的空气,
“去处理一下你自己。” 他的视线示意了一下我狼狈的样子,没有关心,没有怜惜,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实用主义——她这副样子,有碍观瞻,需要整理。然后,他不再看我,
仿佛我已经处理完毕。他转向旁边已经吓傻的护士,
声音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冷硬:“手续加快。费用挂我账上。后续所有治疗,
用最好的方案,不必考虑预算。”护士如梦初醒,慌忙点头:“是,是!江先生,
我们马上处理!”我呆呆地坐在地上,
看着眼前这个如神祇般降临、三言两语就改写了弟弟命运的男人。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激、羞愧、惶恐和更深的茫然无措的情绪,
如同滔天巨浪,将我彻底淹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那份契约吗?
契约里只要求我扮演好“江太太”,可没要求他管我弟弟的死活!还是说……对他来说,
这真的只是微不足道、随手为之的小事?就像……就像那天清晨,
他随口吩咐陈姨“给她加个鸡腿”一样?我混乱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是王医生匆匆赶了回来,显然已经接到了通知。他看到江临舟,立刻恭敬地欠身:“江先生!
”江临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言简意赅:“尽快完成交接。瑞康那边在等。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王医生身上过多停留,仿佛对方只是一个需要执行命令的工具。
王医生连声应下,复杂的目光在我和江临舟之间飞快地扫过,充满了惊疑和探究。
江临舟交代完,似乎觉得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他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大衣领口,
转身,迈开长腿,径直朝着电梯走去。步伐沉稳,背影挺拔而冷漠,
与这充斥着消毒水味、生离死别的医院走廊格格不入。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也没有对我说一句话。仿佛刚才那扭转乾坤的举动,只是他漫长而高效的一天中,
一个微不足道的、已经处理完毕的小插曲。“江……”我张了张嘴,
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句“谢谢”卡在喉咙里,沉重得像一块烧红的铁。
他就这样走了。像一阵突如其来的、裹挟着巨大能量的风暴,
在我濒临崩溃的世界里肆虐而过,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线生机。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看着电梯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他那冷硬如雕塑般的身影。
走廊里只剩下王医生低声指挥护士准备转院材料的声音,以及仪器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
劫后余生。弟弟有救了。被江临舟,以一种近乎蛮横的、不容置疑的方式,
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可我的心里,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
只有一片更加沉重、更加迷茫的荒芜。那五十万的契约,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勒得更紧了。
之前是金钱的枷锁,现在,是救命之恩的枷锁。而我,
在网络上掀起滔天巨浪的***账号——又成了悬在我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该怎么办?***林晓的转院和初期治疗在江临舟的绝对钞能力下,
以惊人的速度和高效率完成。瑞康国际顶层的VIP病房宽敞明亮得像五星级酒店的套房,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顶尖的医疗团队围绕着林晓,
各种最先进的检查和术前准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弟弟虽然依旧虚弱,但脱离了危险期,
精神好了很多。他看着奢华的环境和态度恭敬的医护人员,苍白的脸上满是困惑和不安。
“姐……”他拉着我的手,声音很轻,“这里……是不是很贵?我们……”“别担心。
”我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打断他,“安心治病。钱的事情,姐姐有办法。
” 我避开了江临舟的名字,心中的酸涩和沉重却几乎要将我压垮。办法?
我唯一的“办法”,就是那个刚刚被正主抓包的、危险的账号。安顿好林晓,
看着他沉沉入睡,我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别墅里灯火通明,
却静得可怕。陈姨迎上来,脸上带着担忧:“林小姐,先生回来了,在书房等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终于来了。该来的审判,躲不掉。书房的门虚掩着。我站在门外,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门。“进来。”里面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听不出情绪。我推门进去。巨大的红木书桌后,江临舟靠坐在宽大的皮质转椅里。
他没有开主灯,只亮着书桌上一盏复古的绿色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
一半在光里,一半隐在阴影中,显得更加莫测。他没有在处理文件,也没有看电脑。
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我的那个黑色卡片相机。小小的相机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里,
像个脆弱的玩具。他低着头,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相机的镜头盖,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像一把小锉刀,一下下锉在我的神经上。书桌的宽大桌面上,
我的手机屏幕亮着。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我那个名为“一碗烟火”的账号主页。
上面密密麻麻的点赞、评论、转发,
还有那些被我精心拍摄、裁剪、打上暧昧标签的、属于他的“限定版”照片——喉结,手指,
锁骨,疲惫的侧影……那些曾带给我希望和收入的画面,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
在他冰冷的注视下,变得无比刺眼,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羞耻和罪恶感。空气凝固了。
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从书桌后那个沉默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书房里昂贵的雪茄和皮革混合的气息,此刻闻起来也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僵硬地站在门口,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他动了。他没有抬头看我,
目光依旧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手指轻轻滑动着,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检阅罪证。然后,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
刺穿我所有的侥幸。“江太太。
”他缓缓地念出这个契约赋予我的、此刻听起来无比讽刺的称谓。指尖在手机屏幕上,
轻轻点开一张照片。是我拍摄的他深夜在沙发上疲惫休憩的画面,松开的领口,微蹙的眉头,
昏黄灯光下脆弱的侧脸。配文是我带着得意和挑逗的“深夜放毒!
疲惫美人的松弛感谁懂啊!”。他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但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嘲弄。“拿我当涨粉工具?”他抬起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终于看向我。灯光在他眼底跳跃,却照不进一丝温度,
只有一片沉寂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潭。“用得还顺手吗?”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
狠狠抽在我的脸上。***辣的疼,从脸颊蔓延到四肢百骸。羞辱感如同岩浆,瞬间将我吞没。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能勉强控制住不让自己颤抖得太厉害。
“我……”喉咙干涩发紧,试图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铁证如山面前都苍白无力。
“对不起……江先生……我……” 道歉的话哽在喉咙里,显得那么虚伪和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