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宿舍江湖初见深浅
那种热,不像北方干脆的暴晒,也不似南方沿海的湿闷,而是——站着不动都能出一身黏糊糊的汗。
晚上九点,军训结束,全班返回宿舍楼。
萧政拖着脚步走在楼梯上,一边用毛巾擦脖子,一边看楼道窗户外昏黄的灯光。
“每天就这一个循环,跑操、军训、吃饭、唱歌……可我偏偏没觉得烦。”
他低声自语,像个被太阳晒得有点迷糊的中年人。
宿舍在六楼,602室,八人间。
房间不大,两边上下铺,中间摆一排铁皮柜,角落放着一台电风扇,旋转时发出有节奏的“嘎吱”声,仿佛在暗示这所中学己经陪伴太多届学生长大。
床上铺的是统一发的凉席,枕头又扁又薄,像某种被叠了十年的年糕。
萧政回到寝室,刚放下水壶,熊立阳就伸出脚占住床边:“今天我说一句实话,你别哭。”
“讲。”
“你立定动作不标准,***老往右撇,看起来像是要拐弯的三轮车。”
“……但你唱军歌真有力气,感觉你小时候是不是在煤矿吼大的?”
“我小时候是拿喇叭哄邻居家小孩哭长大的。”
“那难怪你现在这么讨喜。”
萧政笑了:“你这张嘴,迟早得进广播站。”
旁边铺位的李帅戴着眼罩,懒洋洋说:“你俩能不能闭会儿嘴?
我明天还想靠梦话背完《学生守则》。”
“那你梦话可得清晰点,别上次喊‘团结就是利尿’。”
“……”宿舍的氛围其实不坏,一群新生聚在一起,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几天相处下来,该熟的熟了,该开玩笑的也开起了玩笑。
每个人都有一点少年人的敏感和逞强,彼此打趣的时候,谁也不会真的发火,顶多笑着回一句“等你考不到年级前五就别嘴硬”。
萧政发现,这些十六岁的孩子,比他上辈子想象的要可爱许多。
他们或许还没意识到:这是他们人生中最自由的一段时光,阳光、汗水、玩笑、拌嘴、默默地走近和理解他人,全都藏在这一方狭小的宿舍里。
他也在慢慢适应、融入。
而不是像第一天那样,总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洗漱时,走廊里有点小拥堵,水龙头不够用,两个班轮着排队。
熊立阳突然在他耳边小声说:“前面第三个,就是咱班那个曾瑶。”
萧政点点头:“我认得。”
“她上午怼你了?”
“有点小火药味。”
“她脾气就那样。
初中是咱这儿有名的尖子生,家里也挺有钱,她不太爱搭理人,但其实也没啥架子,就是冷。”
“没事。”
萧政耸耸肩,“我又不是求她给我抄作业。”
说完,他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曾瑶正低头洗脸,背影瘦削利落,头发扎得很整齐,眼镜挂在领口,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讲话。
她洗完站起身,刚想离开,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萧政本能地伸手扶了一把,语气平静:“地滑,慢点。”
曾瑶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这反应比起白天冷冷的“滚”,己经算是破天荒了。
熊立阳回宿舍后还在嘀咕:“我觉得你俩有点微妙。”
“别乱想,人家比我高一个层级。”
萧政半开玩笑,“我现在专注搞‘事业’。”
“你有事业?
你事业是擦汗不湿***吗?”
“你说得也太贴切了。”
夜里十点,宿舍熄灯。
铁皮柜“哐啷”一声关上,有人打着手电写日记,有人躺着翻《意林》,还有人戴耳机听周杰伦。
萧政则躺着翻他的“小本子”。
严格来说,是从学校发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十张纸,被他偷偷装进枕头底下,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上面是他从穿越第一天开始,每晚睡前记录的“观察笔记”——比如:> 2008.08.11早操教官李叫兽不喊口号时,习惯性看左脚;曾瑶跑步节奏均匀,步频稳定在每分钟132-135步;熊立阳上课不听讲但能记住所有晚餐菜单。
又比如:> 2008.08.13中午饭堂窗口3号每隔两天有鸡腿;宿舍楼水压晚上9:30开始下降,热水抢不到;楼下水果摊阿姨跟黄班主任好像有点眉来眼去……他写得认真,也写得好笑。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无论是数字、节奏、细节、动作、声音,他只要看一眼、听一遍,就记得住。
那不是死记硬背,而是一种自动归档。
像摄像机拍下素材,回放时一帧都不会丢。
“这个能力……如果用在高考上,只要我有精力,几乎可以通杀任何科目。”
但他很清楚,这不是他回到2008年的真正目标。
只是眼下的阶段还太早,太早去谈生意、投资、互联网,只会招人怀疑。
他得等,等到风向转动,等到他有身份、有话语权、有资本。
而现在,就先从适应高中生活、站稳社交脚跟开始。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踏实。
窗外的灯火慢慢熄灭,整个校园陷入一片安静。
远处还能听见操场上风吹过国旗的“哗啦”声,像一首少年们刚学会却唱不齐的军歌,拖着长音,带点不完美的真诚。
他翻了个身,脑子里最后闪过一句话:“慢慢来,咱们才刚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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