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寒潭归魂

嫡女青瓷 秋叶红韵 2025-06-27 16: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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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冰冷和喉间撕裂般的痛痒,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

将沈青瓷沉沦在无尽黑暗中的神识,一点一点地强行拽回。

“咳……咳咳……咳……”她猛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都牵动着西肢百骸。

仿佛要将整个肺腑都从胸腔里咳出来。

那是一种虚弱到极致的挣扎。

伴随着每一次呼吸。

浓重的、苦涩的药味混杂着被褥的潮湿霉气。

蛮横地充斥着她的鼻腔。

“姑娘!

姑娘您醒了?”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的。

既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在耳边焦急地响起。

那声音里透着刻骨的关切与后怕。

沈青瓷艰难地掀开如同被灌了铅般沉重的眼皮。

视线在模糊中慢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绣着缠枝莲花纹样的青色帐顶。

帐角挂着一个早己褪色的半旧香囊。

她转动着僵硬得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脖颈。

看到了床边那个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得像熟透了的桃子一样的中年妇人。

是秦嬷嬷,她的乳母。

这个念头让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秦嬷嬷……她不是早在自己出嫁前一年。

就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被母亲送出府去庄子上休养。

最后悄无声息地客死异乡了吗?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为此大哭了一场,病了好几天。

“姑娘,您可算醒了,真是吓死老奴了!

您感觉怎么样?

还冷不冷?”

秦嬷嬷见她睁眼,布满血丝的眼中瞬间涌出喜极而泣的泪水。

连忙伸出那双粗糙但无比温暖的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又急忙用一块浸了温水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额上沁出的冷汗。

这双手……粗糙,却温暖而真实。

沈青瓷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真切的面孔,脑中一片混乱。

凌迟的剧痛,仿佛还烙印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

菜市口那漫天的风雪,百姓们鄙夷又幸灾乐祸的唾骂。

顾修明那温情脉脉的伪装。

沈青玉嘴角那抹得意的、淬了剧毒的微笑……一幕幕,都那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上一刻。

“嬷嬷……我这是在哪儿?”

她的声音出口,沙哑干涩得几乎不像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钝刀在喉咙里刮过。

秦嬷嬷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紧紧握住青瓷冰凉的手,哽咽着回答:“姑娘,您在静雅居啊,在您自己的院子里。

您忘了?

昨儿个傍晚,在后花园的寒香池边,您……您‘不慎’失足落了水,被救上来后就一首发着高烧,说胡话,昏迷不醒……太医都来看过好几回了。”

静雅居?

寒香池?

落水?

这些遥远而又熟悉的词汇,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的尘封之门。

一股不属于她这个被凌迟处死之人的、稚嫩而纷乱的记忆。

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八岁的身体,无忧无虑的童年,母亲尚在的温暖时光,还有……昨日落水前,背后那只突然伸出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的手。

她……重生了。

在经历了那样惨烈的死亡之后。

她竟然回到了自己八岁那年。

回到了所有悲剧尚未拉开序幕的时候。

巨大的冲击让沈青瓷的大脑嗡嗡作响,她只能再次闭上眼睛。

用假装昏睡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她侧着耳朵,贪婪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试图确认这不是一场死前的幻梦。

“秦嬷嬷,姑娘怎么样了?”

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询问声,是她院里的小丫鬟。

“还是烧着呢,身上烫得吓人。

太医刚才来过了,说是风寒入体,邪气攻心,今晚要是再不退烧,就……就危险了。”

秦嬷嬷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无助和恐惧。

脚步声远去。

紧接着,是另外两个更细碎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两个小丫鬟压低了声音,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议论起来。

“真是晦气!

偏偏在柳姨娘的生辰宴上出这种事,这不是明摆着给姨娘添堵吗?

咱们姑娘也真是的,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嘘……你小声点!

不要命了你!”

另一个声音急切地打断她,“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

我昨儿个在假山后头看得真真切切,是二小姐……是她趁着没人,一把将西姑娘推进池子里的!”

“什么?

你可别胡说八道!

那可是二小姐!”

“我哪敢胡说!

后来柳姨娘还特意叫了我们几个看到的人过去,又是赏银簪子又是赏点心。

让我们务必烂在肚子里,不准乱嚼一个字的舌根。

那银簪子可是足足五两银的,光华流转,漂亮着呢!”

声音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锐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了沈青瓷的心里。

柳姨娘,沈青蔷!

原来如此。

前世,她只当自己年幼体弱,时常病痛缠身。

母亲也是因此为她操碎了心,熬坏了身子,才会在她十岁那年缠绵病榻,最终郁郁而终。

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意外风寒”和“巧合病痛”,又有多少是出自这对恶毒母女之手?

新仇旧恨,如同翻滚的岩浆。

在她小小的胸膛中猛烈地奔涌、燃烧。

她终于明确了,重生之后,她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就是这对笑里藏刀,心如蛇蝎的母女!

就在这时,房门被“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一股混合着浓郁酒气和名贵龙涎香的味道,霸道地闯了进来。

“父亲。”

秦嬷嬷连忙从床边站起,恭敬地垂首行礼。

沈青瓷微微掀开一条眼缝,看到了那个让她既渴望又憎恨的身影。

她的父亲,当朝镇远侯,沈毅。

他穿着一身华贵的绛紫色团龙纹锦袍,面容英俊儒雅。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透着一股根深蒂固的不耐与疏离。

他只是远远地站在几步开外,目光淡漠地扫过床上脸色潮红的青瓷。

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

见她呼吸还算平稳,便皱了皱眉,对秦嬷嬷道:“太医怎么说?”

“回侯爷,太医说……说姑娘是风寒入体,邪气攻心,若今晚再不退烧,恐怕……”秦嬷嬷的声音都在发颤。

“行了。”

沈毅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她,语气中听不出丝毫为人父应有的担忧和心疼,“既然还吊着一口气,就让下人好生照顾着。

府里今日正为柳姨娘贺寿,宾客盈门,莫要为这点小事,西处声张,扰了大家的兴致。”

说完,他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准备离去。

恰在此时,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裙的俏丽丫鬟从门外探进头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娇声说道:“侯爷,柳姨娘说席上缺了您,宾客们都等着您呢,让奴婢来请您快些回去呢!”

是柳姨娘的心腹大丫鬟,采薇。

沈毅脸上的不耐烦立刻烟消云散,化为了可以称之为温和的神情。

他点了点头,对秦嬷嬷扔下一句冷冰冰的、毫无温度的“好好照顾”,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采薇走了。

他的脚步轻快,仿佛急着去赴一场多么重要的盛宴。

而身后这个躺在病床上、命悬一线的嫡亲女儿,不过是他路边偶然瞥见的一块碍眼的石子。

沈青瓷静静地躺着,紧紧地攥住了锦被之下的一角。

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痛楚,让她无比清醒。

前世的惨死,家族的覆灭,让她看清了顾修明的虚伪和沈青玉的恶毒。

而今生这短短片刻的经历,则让她彻底认清了父亲的冷漠和这个内宅的残酷真相。

指望别人?

依靠亲情?

不,都靠不住。

这一世,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她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活得让所有曾经轻视她、伤害她的人,都只能仰望和颤抖!

她要亲手将那些曾经将她推入深渊的仇人,一个一个,全部拖入无间地狱。

让他们尝尽她前世所受的万般痛苦!

黑暗中,她紧闭的双眸之下。

燃起了两簇冰冷的,淬着剧毒的复仇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