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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那年的记忆,像一块被劣质胶水反复黏合又不断崩裂的碎玻璃。每一次试图触碰,

尖锐的棱角都会毫不留情地割开指尖,流出粘稠、发烫的东西。那是酒气,

浓烈得能呛出眼泪的劣质白酒味儿。它粗暴地撞开老旧的木门,

裹挟着一个庞大、摇晃、面目扭曲的影子——我的父亲。他浑浊通红的眼睛扫过狭窄的客厅,

最终钉在姥爷身上。污言秽语如同腐烂的泥浆,从他喷着唾沫的嘴里喷溅出来,

砸在姥爷清癯的脸上。姥姥的哭喊尖锐刺耳,像受惊的鸟。母亲则像一尊冰冷的石像,

死死地把我箍在她怀里,那力道几乎要碾碎我幼小的肋骨。

我的脸被迫埋进她散发着廉价肥皂味儿的衣襟里,隔绝了视线,却隔绝不了声音。

混乱的碰撞声,肉体沉闷的撞击声,姥爷压抑的闷哼,像铁锤一样敲打着我的耳膜。然后,

是一声沉重的钝响,仿佛整个世界的心脏被猛地砸了一下,骤然停滞。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吞噬了一切嘈杂。箍着我的手臂猛地一松。我挣扎着抬起头,

视线越过母亲僵硬的肩膀。客厅中央,姥爷安静地躺在那张褪色的旧地毯上,后脑勺下,

一小滩暗红正缓慢而固执地洇开,像一朵绝望的花。他的眼睛半睁着,

望着天花板剥落的墙皮,空洞得没有一丝光。父亲庞大的身影消失了,

门口只剩下空洞的黑暗和呼啸灌进来的冷风。空气里,

血腥味混着呕吐物和劣质白酒的酸馊气息,凝固成一块沉重的铅,沉沉地压下来,

压得我无法呼吸。那是我童年最后一块完整的拼图,从此碎裂满地,再也拼不回原状。

姥爷葬礼那天,天灰得像一块脏抹布。空气沉重得吸不动,

吸进肺里全是香烛纸钱燃烧后呛人的灰烬味儿。灵堂里人影幢幢,低语嗡嗡作响,

像一群扰人的苍蝇。我穿着不合身的黑色小裙子,像个木偶一样被母亲按在冰冷的长凳上。

她的手像铁钳一样扣着我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看着!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碴子,扎得我耳朵生疼,

“叶雨茗,给我好好看着你姥爷!记住今天!”我被迫抬起僵硬的脖子。姥爷躺在花丛中,

被一层厚厚的粉遮盖着,很陌生,很遥远。只有那双眼睛,即使被阖上了,

仿佛也残留着最后那一刻的惊愕与不解。视线模糊了,喉咙堵得发痛,可我不敢眨一下眼,

更不敢让眼泪掉下来。母亲的指甲陷得更深了,那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不许哭,不许软弱,

不许像那个砸碎一切的男人一样失控。那一刻,冰冷的恐惧比悲伤更早一步,彻底冻结了我。

姥爷的遗像被请进家里那个小小的佛龛,和几尊蒙尘的菩萨一起,沉默地俯视着这个家。

自此,家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像一块巨大的、透明的冰。母亲成了这块冰的中心,

坚硬、冰冷、沉默。她极少再提起姥爷,仿佛那场惨烈的意外从未发生。但她提起父亲时,

每一个字都淬着刻骨的毒:“那个畜生…叶雨茗,你给我记住!

你身上流着一半那个畜生的血!那是脏的!是原罪!”她开始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擦拭我。

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被命令去洗手,肥皂要打三遍,清水要冲很久。她盯着我的手,

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要刮掉一层看不见的污垢。饭桌上,她不允许我发出任何咀嚼声,

坐姿必须笔直如尺。她的话也少了,

大多时候只是用那双过度疲惫、却异常锐利的眼睛审视着我,

里面翻涌着一种复杂到令人心颤的东西——深不见底的悲伤,刻骨的怨恨,

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的期待。那期待像无形的丝线,一圈圈缠绕上来,

勒得我喘不过气。“争气,茗茗,”她会在深夜,检查完我的作业后,

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一句,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空洞,“你必须争气。

你是妈唯一的指望了…只有你出息了,

才能把那些脏东西都洗干净…才能对得起你姥爷…”她看向佛龛的方向,眼神空洞而执着。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姥爷在相框里温和地笑着,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无比遥远,

像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被用力搓洗过、泛着红痕的手指,

皮肤下流淌的血液似乎真的带着某种肮脏的、无法洗净的烙印。母亲的“指望”和“争气”,

沉甸甸地压在我稚嫩的脊椎上,发出不堪重负的***。时间在压抑中缓慢爬行,

像蜗牛拖过湿漉漉的痕迹。我像一枚被投入特定轨道的棋子,

目标只有一个:市属重点中学——那所母亲口中能“洗刷一切污秽”的金色圣殿。

无数个深夜,家里的灯光总是最后熄灭的那一盏。小小的书桌堆满了试卷和练习册,

像一座座沉默的堡垒。墙上的奖状越贴越多,红的、黄的、印刷精美的,

一张张覆盖了原本斑驳的墙面。母亲站在那片“功勋墙”前,眼神终于会短暂地柔和下来,

仿佛这些纸片是某种神奇的符咒,能暂时镇住她内心的魔鬼和过去的阴霾。“好,好。

”她会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纸张边缘,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这才是我的茗茗。” 那片刻的暖意,如同寒冰地狱里漏下的一丝微光,短暂得令人心碎,

却是我那时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终于,重点中学录取通知书送达的那天,

母亲脸上绽放出多年未见的、近乎狂喜的光彩。她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翻来覆去地看,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破天荒地请了半天假,带着我去商场买新书包和新衣服。

“进了那里,就是不一样的人了。” 她一边仔细地帮我整理新校服的领子,一边絮叨着,

眼神灼热,“离那个家…离那些烂人烂事远远的!好好学,茗茗,妈这辈子就指望你了!

你一定要…一定要…”她后面的话被哽咽堵住,

只是用力地、一遍遍地抚平我肩头并不存在的褶皱。那力道透过薄薄的布料,

传递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我穿着崭新却并不合身的校服,

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木然的自己,感觉像套上了一件沉重而华丽的铠甲,

被推向了未知的战场。那个所谓的“圣殿”,不过是另一个更大、更华丽的牢笼。

母亲眼中燃烧的希望之火,灼烧着我的后背,让我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重点中学的校门恢弘气派,像一道隔绝两个世界的闸门。我拖着行李箱,回头看了一眼。

母亲站在校门外的梧桐树下,穿着她最好的一件深蓝色外套,背挺得笔直,

目光紧紧追随着我,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线——有骄傲,有期冀,有深藏的不安,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贪婪的掌控欲。她挥了挥手,动作有些僵硬。“进去吧,茗茗。

记住妈的话!” 她的声音穿过初秋微凉的空气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调。我点点头,

转身汇入穿着同样校服的人流。那一刻,我竟感到一丝奇异的轻松,

仿佛终于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得以短暂地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校园很大,绿树成荫,

红砖的教学楼显得庄重又充满活力。新的室友友好地打招呼,

新的课程充满挑战但也引人入胜。物理课上复杂的公式,化学实验室里奇妙的反应,

甚至语文课上老师引经据典的讲解…这一切都像一扇扇打开的窗,

让我窥见了一个广阔而迷人的新世界。我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知识,

在课堂笔记上写下密密麻麻的注解,在安静的图书馆角落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每一次小测验名列前茅的成绩单,都像是一小片自由的拼图,被我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感脆弱得像清晨的露珠。

母亲的电话总是精准地在晚自习结束、宿舍即将熄灯的时刻响起。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床头亮起,固执地震动着,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室里格外刺耳。

室友们或看书或准备休息,这突兀的声响常常引来几道好奇或被打扰的不悦目光。

我不得不拿着手机,快步走到空旷寒冷的走廊尽头。初冬的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

带着刺骨的寒意。“茗茗?”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语调,

却掩盖不住底下深藏的焦虑,“今天怎么样?晚饭吃的什么?跟同学相处还好吗?

有没有…男孩子跟你说话?”问题一个接一个,像密集的雨点砸下来。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低声一一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无论我说什么,

似乎都无法真正驱散电话那头弥漫的不安。“嗯…那就好。记住,茗茗,

心思一定要放在学习上!别的什么都别想!你跟他们不一样…妈今天眼皮跳得厉害,

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你给妈发个定位,就现在!”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命令口吻。“妈,我在宿舍走廊,真的没事…”我试图解释。“发定位!

”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像一根绷紧的弦突然断裂,“叶雨茗!

你是不是觉得离得远了翅膀硬了?连妈的话都不听了?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为了谁?!

你想想你姥爷!想想那个畜生!你身上流着那样的血…你…”她的声音开始失控,

夹杂着压抑的抽泣和语无伦次的指责,那些陈年的伤口和扭曲的恐惧再次被撕开。

走廊尽头窗外是沉沉的夜色,远处城市的灯火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晕。寒气顺着脚底往上爬,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听着听筒里母亲崩溃般的低吼,只觉得走廊的冷风直接灌进了心底。

那点刚刚萌芽的、对新世界的向往和轻松感,瞬间被这熟悉的窒息感碾得粉碎。

冰冷的墙壁紧贴着后背,那寒意透过薄薄的校服,直抵骨髓。我颤抖着手指,点开微信,

发送了实时位置共享。屏幕上那个小小的蓝点,和我一样,被牢牢钉在原地。

时间在书页的翻动和母亲越来越密集的“关心”中悄然流逝。高中三年,

我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在题海和母亲的遥控中高速运转。

成绩单上的数字是唯一能换取片刻安宁的货币,

也是唯一能证明我“干净”、我“争气”的勋章。然而,这份表面的平静,

随着舅舅婚期的临近,终于被彻底打破了。舅舅,这个家里唯一能让我感受到些许暖意的人,

脸上难得地洋溢着幸福的红光。姥姥更是忙前忙后,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逢人便夸她的准儿媳王曼丽:“大城市回来的姑娘,又漂亮又懂事,工作也好!

”言语间满是骄傲。第一次见到王曼丽,是在舅舅带她回家吃饭。她烫着时髦的卷发,

穿着合身的大衣,笑容甜得能溢出蜜来,声音也软糯好听。她亲热地拉着我的手,

夸我长得清秀,一看就是好学生,

还从精致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包装漂亮的进口巧克力礼盒塞给我。“雨茗真乖,

这么小就知道用功,以后一定有出息!”她笑着,眼睛弯弯的,目光却像带着温度计的探头,

不动声色地扫过我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和略显陈旧的帆布鞋。饭桌上,

她殷勤地给姥姥夹菜,陪着母亲说话,话题有意无意地围绕着这栋老旧的房子。

母亲起初还维持着客套,

丽那过于热络的奉承和时不时流露出的对“老城区改造”、“学区房升值”之类话题的敏感,

让母亲嘴角的笑意渐渐有些发僵。“妈,”王曼丽亲昵地叫着姥姥,声音压低了些,

却刚好能让坐在旁边的我听见,“您看雨茗多文静,一看就是心思都在学习上的好孩子。

女孩子嘛,读好书,将来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咱家这房子地段是真好,以后…咳,

迟早是栋栋舅舅的小名和我的担子,我们肯定好好孝顺您。”她说着,

手腕上那枚新买的、小巧的金镯子在灯光下晃了一下。姥姥笑呵呵地应着:“是啊是啊,

栋栋有福气。茗茗也争气,以后考个好大学…”我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喉咙里堵得难受。王曼丽那看似无心的话,像一根细小的冰针,精准地刺进我的耳膜。

那句“迟早是栋栋和我的担子”,还有她瞟向我的那一眼,带着一种评估物品般的算计,

让我胃里一阵翻搅。她夸我“文静”、“心思在学习上”,

潜台词是“没有威胁”、“迟早是别人家的人”。那甜腻的巧克力,

此刻在口袋里仿佛变成了冰冷的石块。舅舅沉浸在喜悦里,浑然不觉。母亲脸色沉静,

眼神却锐利起来,像警觉的母豹。舅舅婚礼那天,家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小小的客厅挤满了亲戚,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