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贺弘深好心地给销售女儿买了一杯蜜雪冰城。
当即,我垮下脸色,提了离婚。
“就因为一杯5块钱的蜜雪冰城,你要让孩子出生就没爸爸?”
“我都给你买车了,给别人买杯奶茶都不行?”
我凝望贺弘深不解的神情,泻出一丝微涩苦笑。
成为贺家长媳三年,人人都艳羡我高嫁,说权利和金钱才是婚姻的补品。
贺弘深也说,他是爱我的,他不会让人威胁到我长媳的地位。
可是,没人说过,权利和金钱也会成为婚姻的毒药。
这段婚姻也该画上句号了。
“对,就因为一杯奶茶。”
“离婚吧。”
……1凌晨的车站燥热的风撩不动发丝。
我在这里等了贺弘深三个小时。
刚刚接到电话,说他已经到家了,还质问我大晚上为什么要出门到处乱跑。
也许他忘记了。
他出差的那天夜里,他紧紧搂住我的腰,在我肩膀留下浅红的牙印时,趴在我的耳边呢喃。
他说:“出差回来后,你是我想第一个见到的人。”
所以,我找贺弘深要了高铁车票信息。
我告诉他,我回去车站接他。
我在闷热的车站等到了月亮低垂。
结果,接通电话才知道,他改签了车票。
我满身汗湿回到家。
贺弘深看见我,下意识退了半步。
可他温柔的语气说着无比体贴的话:“这么热的天,你又怀孕了,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就待在家里享福,老公养得起。”
他又提起买车的事情:“明天再去车行看看。”
自我怀孕,贺弘深就说要给我买车。
之后,他带我去了同一个车行,四次。
第一次,我就说:“这里没我喜欢的车。”
贺弘深摇摇头,兴致勃勃试驾了好几辆越野大G:“怎么会呢?
老婆,你再看看。”
“这几辆车都挺好的。”
每次去,贺弘深都点名道姓要一名女销售招待。
我偷偷瞟到了她的工牌:白茉冽。
名字清纯佳人,长相更是像唯一洁白的茉莉花。
我没有买车的兴致。
一个连驾照都没有的人,买什么车?
但贺弘深似乎特别想送我一辆车当礼物。
他说可以推掉工作,专门送我去学车。
“为了宝宝,你也需要学会开车。”
“让司机送孩子,我不放心。”
“你总不能让宝宝风水日晒坐电瓶车上学吧?”
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他:“那爸爸呢?”
“工作忙到连送孩子都没时间吗?”
作为公司总裁,不会有人抓他的考勤,要求他绩效,更不会要求他准时9:00打卡。
他可以因为应酬醉酒,第二天下午两点才去公司。
就不能为了送孩子上学,十点到公司吗?
“正好我明天休息,再去车行看看吧。”
“你也不要光想买颜色好看的车,最重要的是性能。”
是吗?
贺弘深车库里停着的那辆暗夜紫夜光跑车,也是因为性能好才买的吗?
售车部。
白茉冽熟稔地端上两杯清凉的绿茶:“贺总偏爱绿茶,我没记错吧?”
我转动盛满绿茶的水杯,清凉刺入手掌,心头的阴霾却越来越重。
“给你女儿带了杯奶茶。”
贺弘深低头从鳄鱼皮公文包拿出一杯挂满冰珠的蜜雪冰城柠檬水:“上次,你说小桑不爱喝别的,就爱和蜜雪冰城的柠檬水。”
“这次正好顺道就买了。”
我的眼神如凝结的寒冰一动不动注视着柠檬水上挂壁的冰珠,深吸了一口气:“车不买了。”
“贺弘深,我们离婚吧。”
2贺弘深微挑左眉,像是在确定是否为幻听。
他不解的眼眸里更多的是疲惫:“能不能别闹了?”
“我说过,我最讨厌动不动就提离婚。”
白茉冽笑得官方又做作,嘴角咧成一条直线:“怀孕心情不好是这样的。”
“只是……还是尽量适可而止,贺总工作也不容易。”
我上挑的眼神充满冷意和审视:“你知道我怀孕,为什么每次都上绿茶?”
“身为一个五岁孩子的妈,不知道孕初期不能碰茶吗?”
“还是加了冰块的冷茶!”
我有理有据的指责并没获得贺弘深的理解。
反而,他半掩脸颊,嫌弃丢人:“非要喝这一口茶吗?
贺家缺你吃喝了?”
他还不懂。
根本不是喝茶的问题,而是被忽略,被轻视。
就连自己的丈夫、孩子的亲爹也默许这种轻视。
高嫁的代价,就是我从始至终都被当做贺弘深的一条狗。
当了三年狗,这样的生活按道理我该习惯了。
可吃水果要求必须冷链运输当季水果的贺弘深。
牛排全部是大草原牧场空运的贺弘深。
从来不去五星级以下酒店入榻的贺弘深。
米其林都吃到腻了,看不上眼了的贺弘深。
居然会屈尊亲自去奶茶店排队给一个销售的女儿买柠檬水。
上次,我外卖点了二十根新疆羊肉串。
贺弘深看见外卖员,开口就是:“什么劣质羊肉,也不怕吃死人。”
然后转身把羊肉串丢进了垃圾桶。
还警告我,不要吃这种拉低身份和档次的垃圾食品。
“贺家是海城豪门,想吃烧烤空运羊肉,再让厨师现场做。”
“外面的羊肉只会脏了我的别墅,改掉你平头老百姓的做派。”
怕我的羊肉串脏了别墅。
怎么不怕亲自去排队买柠檬水脏了鞋呢?
一个销售女儿的喜好这么重要吗?
不应该是销售要开单和业绩讨好我们吗?
到贺弘深这里,却反过来。
一个连同床共枕三年的枕边人的喜好都会忘记和搞混弄错的人。
竟然辛苦他记住女销售的女儿最喜欢喝柠檬水,还必须是蜜雪冰城的。
曾经,贺弘深对我的喜好也是信手拈来。
现在却常常让家里的厨师顿顿做甜到发齁的桂花年糕和糖醋里脊。
我爱吃辣的事情,三年前,贺弘深就心知肚明。
哪怕是配合贺弘深治疗胃病的那三个月。
他也嘱咐厨师单独给我开小灶,不让我吃得太清淡。
“她无辣不欢,做这清汤寡水,不要我的胃病好了,她瘦成了皮包骨。”
“太瘦,我会愧疚。”
所以,感情里真正让人难过的是什么呢?
我想永远不是彻底的不爱和放弃。
而是慢慢黯淡不再热烈的感情,和另一个还留在炽热曾经的人。
3白茉冽听见贺弘深维护自己,压住了嘴角即将泄露的笑意。
她垂下眼眸,露出与世无争的神情:“是我的失误,我愿意做出赔偿,只要您和贺先生的感情不要因我受影响。”
她低到胸口的头颅看不见歉意,反而让我感到一股浓重的挑衅。
这种感觉很熟悉。
用示弱和与世无争占领道德高低。
这是贺弘深初恋的惯用手段,配上她浑然天成的清纯茉莉花的气质。
所有人都会为了她的眼泪赴死。
然而,她却为贺弘深而死。
我收了思绪,提高的音量也恢复正常。
辩驳只在别人愿意听的时候有意义。
现在,贺弘深对我,只剩下对待贺家长媳的体面。
他所有的话,恐怕只有“我不会让人威胁你贺家长媳的地位”是真的。
但这句话的条件,是我这胎得是个儿子。
“你陪贺总出差五天已经算是赔偿了。”
这句话轻飘飘从我口中说出时,竟然没有听到的时候令人心碎。
反倒是贺弘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我和她出差纯属工作。”
我知道。
他们没上床,全程秘书跟随,睡了两间房。
倒不如直接出轨,让我能直截了当死心离婚。
再也不用抱有贺弘深是不是还爱我的纠结幻想。
“工作吗?
是她的工作,还是你的?”
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的贺弘深,忙到没时间送孩子上学。
却有时间推掉五天的工作去其他城市的车展。
买车的业绩还必须挂在白茉冽头上。
甚至还有时间带小桑去游乐场疯玩一整天。
车祸后,贺弘深就极度恐高。
就连他办公室的落地窗都换掉了。
这件事就连婆婆都说,贺弘深是不是碰了白茉冽。
如此也能算皮肉交易,而非是令我惴惴不安的移情别恋。
我拼死得到的爱,守住的长媳地位,要说甘心拱手让人嘛……怎么可能呢?
若不是贺弘深初恋因他的一次赌气而死。
恐怕,我永远无法得到贺弘深。
那年,初恋找到了赌气的贺弘深,发现他受伤,过马路去药店买药。
结果生命永远停止了。
心爱之人死在眼前对贺弘深产生了难以磨灭的打击。
他沉寂了三年,愧疚了三年。
可联姻不能再拖了。
他为了守住爱情的高洁,暗地里海选结婚对象。
而我,身为贺弘深初恋的大学同学,刚毕业的孤女,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他让我严格按照初恋的打扮生活。
还要学习初恋的行为举止,一颦一笑。
哪怕,我和他的初恋完全不像。
贺弘深也坚持要我学:“你和她是同学,你该了解她的。”
为了贺弘深承诺的两千万,我把和初恋相关的照片视频研究得几乎刻进了脑海。
和贺弘深领完证,迈入贺家老宅那刻。
所有的考验和风暴才刚刚开始。
婆婆知道我和贺弘深闪婚后,让我在晒得发烫的鹅卵石小路上连续跪了一个月。
她说,这是贺家媳妇的规矩。
直到现在,我的膝盖还有黑沉沉的伤疤。
为了学会贺家媳妇的规矩,我连续三个月的早晨徒手端滚烫的热粥。
还去贺家未开发完全的后山抓蛐蛐供贺弘深小弟赏玩。
那座山上到处盘着蛇,树上密密麻麻坠下毛毛虫的茧,多脚蜈蚣扭动身躯在岩石上攀爬。
我吓得在后山崩溃大哭,吓跑了蛐蛐。
第一天什么都没有带给贺弘深小弟,他让佣人把斗死的蛐蛐尸体塞进我的头发。
并且勒令必须要带着睡一整晚。
贺家人看不起我,也觉得是我破坏了贺弘深的联姻。
他们折磨了我整整一年,贺弘深才站出来当了我的守护神。
这一年,他为初恋酗酒染上的胃病,我走访了无数名医,试了无数药方。
他为初恋患上的失眠,也是我日日夜夜陪着,讲故事、数羊。
贺弘深睡不着,我就陪他通宵一夜又一夜。
最终,他的胃病好了,失眠痊愈了。
也终于愿意碰我了。
我和贺弘深的洞房花烛夜,严格来说是在结婚一年后。
自此,贺弘深担起了丈夫的责任,对我尽职尽责。
我以为贺弘深终于走出来了,我和他的感情也在慢慢升温。
这段阴差阳错的婚姻也有了爱情的痕迹。
我以为贺弘深爱上我了。
4可惜,贺弘深只是觉得我爱上了他,爱得愿意付出一切,哪怕生命。
是我离不开他了。
一个爱他爱到愿意去死的人,是不会跑,更不会背叛他的。
他要的就是一个永远不离不弃的忠犬。
所以,他才给了我能成为贺氏子孙母亲的尊荣。
不然连他的孩子,我都是不配生的。
贺弘深燃了一根雪茄,低哑的声音全是不耐烦:“这次又要闹多久?”
“非要离婚才能收场,是吗?”
贺弘深有恃无恐地微皱眉头:“明天,民政局见,别后悔。”
他放下手中的融化的柠檬水扭身离去。
他明知道我的手机和钱包全在他的公文包里。
这是对我明晃晃的惩罚。
惩罚一条咬主人的狗。
“麻烦帮我打个车,明天我给你钱。”
白茉冽收水杯的手一悬:“我?
抱歉,我没有这个义务。”
“贺夫人使唤佣人久了,觉得我们这些销售也是卑微如蝼蚁的下人。”
白茉冽一番话立刻引来了周围顾客的认同。
“海城贺家的少奶奶真是高人一等。”
“不就是个被名流骑的***吗?”
我咽下恼火,破开人群离开了车行。
刚走到马路边,就听见贺弘深倚着路灯打电话:“夏暖轻她要闹,我就奉陪到底。”
“到底是谁离不开谁,我要让她搞搞清楚。”
我离不开他吗?
三天前,我收到了剑桥大学的offer。
换做以前,让我在剑桥大学和贺弘深之间做出选择。
我会毫不犹豫选择贺弘深。
可这次,我想为自己而活了。
次日,晨光微现,我就坐在了民政局门口的长椅上。
贺弘深踩灭烟蒂:“来得真早。”
“离婚冷静期我绝对不会撤销离婚申请。”
“夏暖轻,你要想清楚。”
我没有犹豫点点头:“我想的很清楚。”
“钱,我只带走属于我的部分。”
“你的财产,我一分不要。”
贺弘深露出痞气的笑容:“贺家好歹是海城富豪榜前十,让前妻净身出户?”
“我嫌丢人。”
他大手一挥给了我五千万,再次提醒:“五千万拿了,我们的婚姻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直接在离婚协议签上名字:“渡过离婚冷静期,我希望……和你后会无期。”
当天下午,我踏上了出国留学的飞机。
手机关机前,我收到了一条贺弘深的短信:别闹了,我换了个车行,给你买粉色的跑车,这回满意了吧?
5我冷漠地扫了眼短信内容,心底苦笑不堪。
到现在贺弘深还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不知道我为什么提出离婚,离开地如此决绝。
根本不是车的问题,也不是那一杯5块钱的柠檬水。
而是贺弘深明晃晃的忽略和轻视。
从前,贺弘深不爱我,他只是利用我躲避联姻。
他不拿睁眼看我,我心里没落差。
甚至被贺弘深的父母家人刁难,我也没有怨言。
因为我得到的好处是普通人努力三代都赚不到的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贺弘深对我说过一遍“我爱你”的时候。
我的心态就变了。
我开始计较贺弘深的在意和重视,计较感情的浓度和纯度。
我开始受不了贺弘深的忽略和轻视。
那不再是简单的冷漠,而是充斥着傲慢的极度不平等的爱。
我能忍受委屈,但在爱情里,谁不想拥有偏爱?
可贺弘深对我的感情,更像是主人对狗。
其实,大学期间,我就察觉到了贺弘深对我轻视的态度。
只不过因为我是贺弘深初恋的舍友。
他经常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比如帮大小姐取惊喜快递、下楼贺弘深亲手制作的营养便当、帮大小姐蒙混查寝,好让她和贺弘深约会。
那个时候我也是没有怨言的。
因为,我喜欢贺弘深。
喜欢上别人的男朋友是一件难以启齿的可耻经历。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贺弘深和大小姐室友的关系。
只知道有一个男生每节课都刻意坐在我旁边,也不听课,就趴在桌子上用一双笑眼到处放电。
贺弘深180的身高搭配优越的五官,我没几天就见色起意了。
我犹豫了一个月终于鼓起勇气找贺弘深要联系方式的那天。
恰好撞见了贺弘深在楼道亲了室友。
他们让我保密,说地下恋谈起来更***。
原来,这一个月贺弘深是特意来陪室友上课的。
这是他们小情侣之间的情趣。
所以,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被我死死尘封在了心底。
直到贺弘深的初恋出车祸,他海选结婚对象。
我才壮着胆子提交了个人信息。
起初,我只想再见见贺弘深,就当是让我一饱眼福。
我特意备注了是贺弘深初恋的室友,只为了能被注意到。
说不定可以多和贺弘深说几句话。
没想到我和初恋的关系直接让我成为了贺太太。
贺弘深在我口中得知了更多初恋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在宿舍生活的样子,等待贺弘深回复消息的样子,闹矛盾把自己闷在被窝的样子。
贺弘深说,填补了他许多空白的记忆。
唯一遗憾的是,我和他的初恋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
哪怕再怎么模仿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扣好安全带将贺弘深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从现在起,所有和贺弘深有关的一切都该埋葬在过去和回忆。
窗外,天蓝得发白透亮。
飞机穿过云层,再闯入炽热时,就已在另一个国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