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火旺拖着那条被黑雾缠绕、伤口诡异蠕动的手臂,如同一个移动的污染源,所过之处,迷宫的光怪陆离都仿佛被投入了墨汁,染上更深沉的混乱与不祥。
他不再刻意自残,但那空洞眼神下涌动的疯狂,比嘶吼更令人胆寒。
“叼!
这迷宫在发瘟!”
乔家劲一拳砸在一条试图缠绕他脚踝、形如腐烂藤蔓的管道上,金属扭曲断裂,喷溅出粘稠的、散发铁锈腥味的暗红液体。
他瞥了一眼走在最前方那个摇摇欲坠的红影,“那癫佬…就是个灾星!”
张晨泽紧握着十字架,嘴唇无声翕动,脸色比通道里惨白的光线更难看。
韩一墨几乎是被林檎半拖着走,裤裆湿痕未干,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念叨:“吃掉了…他把那个假的杨娜…吃掉了…”齐夏走在队伍最后,左手始终插在口袋里,紧握着那块滚烫刺人的金丝眼镜碎片。
碎片传递的警报从未停止,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的目光鹰隼般锁定在李火旺的腰间——那块裂纹遍布的染血玉佩。
黑雾不再是丝丝缕缕地溢出,而是如同活物的呼吸般有节奏地鼓胀、收缩,贪婪地舔舐着迷宫崩溃时散逸的冰冷能量。
每一次鼓胀,玉佩上的裂纹似乎就细微地蔓延一丝。
更让齐夏心惊的是李火旺的状态。
那种竭斯底里的挣扎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顺从”。
这并非好转,而是彻底的沉沦——他不再试图区分,而是将这片终焉之地,连同其中的怪物和规则,都当成了可以“吞噬”的饲料。
玉佩的胃口,就是他的意志。
“不能再等了。”
齐夏的声音在压抑的喘息和迷宫的低语中响起,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乔家劲,韩一墨。”
乔家劲猛地回头,眼中凶光一闪:“做乜?”
韩一墨一个激灵,差点瘫软:“啊?
夏、夏哥?”
“按住他。”
齐夏的目光没有离开李火旺的玉佩,语速极快,“目标是那块玉。
砸碎它。”
“啥?
那疯子的玉?”
韩一墨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浓重的京片子颤音,“那玩意儿邪性!
刚才、刚才它可是把幻象给‘吃’了!”
“正因为它邪性!”
齐夏低吼,眼中寒芒如刀,“那是污染源!
是他在‘吃’!
砸碎它,才能断了他的根!
想活命就照做!
乔家劲,动手!”
话音未落,齐夏己如离弦之箭般率先冲出!
他目标明确,首扑李火旺腰间的玉佩!
李火旺似乎有所察觉,那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爆发出野兽护食般的凶戾!
他猛地转身,那只被黑雾缠绕的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本能地抓向齐夏的咽喉!
手臂上翻卷的皮肉在黑雾中疯狂蠕动,仿佛无数细小的口器!
“叼!
痴线!
睇拳!”
乔家劲的怒吼如炸雷!
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后发先至!
砂锅大的拳头并非砸向李火旺,而是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轰在李火旺那条抓向齐夏的、黑雾缠绕的胳膊肘关节外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传来!
李火旺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向折断!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凶戾的眼神瞬间被痛苦淹没。
“孙贼!
你丫给我躺下吧!”
韩一墨也豁出去了!
恐惧到了极点反而催生出一股混不吝的狠劲!
他红着眼,带着一股子胡同里打架的痞气,趁李火旺手臂折断、身体失衡的瞬间,矮身一个猛子扑上去,死死抱住了李火旺的双腿!
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嘴里还骂骂咧咧:“姥姥的!
让你丫邪性!
让你丫吃!”
李火旺下盘被锁,上身又被齐夏死死扣住完好的左臂,整个人如同被钉住的困兽,疯狂挣扎嘶吼!
折断的右臂无力地垂着,黑雾在断骨处剧烈翻腾,试图修复,却因剧烈的扭动而更加混乱。
“玉佩!”
齐夏厉喝,双手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李火旺如蛮牛般的挣扎。
乔家劲的巨掌立刻如铁钳般代替齐夏,死死扣住李火旺的左肩和脖颈,将他整个上半身狠狠按在冰冷粘腻、不断蠕动的地面上!
“林檎!
针!”
齐夏再次低吼。
林檎早己准备好,动作快如闪电,一支强效镇静剂精准地扎进了李火旺颈侧!
药液注入的瞬间,李火旺疯狂的挣扎猛地一滞,嘶吼变成了含糊的呜咽,布满血丝的眼睛开始上翻。
就是现在!
齐夏空出的右手快如闪电,五指如钩,精准地抓住了那块紧贴在李火旺腰腹皮肉上的染血玉佩!
入手冰冷刺骨,如同握着一块万载寒冰,玉佩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疯狂蠕动挣扎!
黑雾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缠绕上齐夏的手腕,疯狂噬咬!
刺骨的寒意和侵蚀感瞬间传来,皮肤表面肉眼可见地泛起青黑色!
齐夏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眼神狠厉如旧,没有丝毫动摇!
他无视了黑雾的啃噬,右手攥紧玉佩,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旁边一根从地面凸起、棱角锋利的金属断茬!
铛——!!!
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的爆鸣!
玉佩应声而碎!
并非普通的碎裂,而是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脓包!
浓郁的、粘稠如墨的黑雾猛地从碎片中喷薄而出!
伴随着一声只有灵魂深处才能感知到的、充满无尽怨毒与贪婪的尖啸!
那尖啸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丹阳子那腐烂道冠下的狞笑!
黑雾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周围数米的空间,冰冷、死寂、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
而被死死按在地上的李火旺,在玉佩碎裂、黑雾喷涌而出的刹那,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猛地一软。
他涣散、疯狂的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像是浑浊的潭水被投入一颗石子,短暂地出现了一丝极致的、近乎透明的茫然和…清醒。
他耳畔,那无休无止的、撕裂他理智的尖啸和低语——杨娜的哭喊,丹阳子的蛊惑,心浊的絮叨…如同被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