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的夜,总是如此宁静悠远,亿万星辰如同碎钻,铺陈在无垠的墨蓝天鹅绒上,永恒地闪耀着。
空气中弥漫着月魄花的冷香,还有……兄长身上熟悉的、带着阳光暖意的气息。
“喏,生辰礼。”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掌心托着一枚珠子。
不是凡俗珠宝的俗艳,也非神界常见灵玉的炫目。
它通体澄澈,仿佛截取了一段凝固的星河,内里流淌着细碎的、如梦似幻的七彩光晕。
光晕流转间,时而如晨曦薄雾,时而似极地霞光,温润、内敛,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
触手生温,一股奇异的、令人心神安宁的力量缓缓渗入肌肤。
是琉璃珠。
我惊喜地抬头,撞进兄长云澈含笑的眼眸里。
他比我高出许多,此刻微微俯身,银色的神纹在他俊朗的眉宇间流淌,映着星光,显得格外温柔。
“阿澈哥哥!”
我忍不住雀跃,小心地拈起那枚琉璃珠,对着漫天星辰举起。
珠子内部的流光与天穹的星辉交相辉映,仿佛将整个宇宙的奥秘都囊括其中。
“好美!
这是什么?”
“用混沌初开时遗落的‘心琉璃’,混了点我的本源神力炼的。”
云澈揉了揉我的发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得意,“喜欢吗?
小寿星?”
“喜欢!
太喜欢了!”
我忙不迭点头,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这珠子不仅美,更奇妙的是,它似乎能与我自身的神力产生共鸣,微微发热,像一颗小心脏在我掌心轻轻跳动。
“它有什么用呀?
就是好看吗?”
我故意眨眨眼,促狭地问。
云澈轻笑,指尖一点金光没入琉璃珠。
珠子内部的光芒瞬间大盛,一层薄如蝉翼、却流转着玄奥神纹的光罩瞬间将我笼罩其中,隔绝了夜风微凉。
他屈指,一道凝练的神力击在光罩上,只激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护身,蕴灵,静心。”
他收回手,目光深邃地看着我腕间系好的琉璃珠链,那温润的光泽映着他认真的神情,“最重要的,无论璃儿在哪里,只要戴着它,阿兄总能找到你。
它会指引你,保护你,首到……” 他顿了顿,笑容更深,“首到你真正执掌这九重神霄,成为万神敬仰的帝君那一天。”
“我才不要做什么帝君呢!”
我嘟囔着,晃了晃手腕,琉璃珠的光芒在夜色中划出温润的轨迹,“我就想和阿澈哥哥,还有父神母神,一首这样看星星。”
云澈的笑容里带着纵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刚想说什么——轰隆——!!!
仿佛整个宇宙的根基被狠狠撼动!
震耳欲聋的、绝非自然的恐怖巨响,撕裂了宁静的夜空!
脚下坚固的玉露台剧烈摇晃,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远处,象征着神界至高权柄与荣光的九重神霄核心——那永恒流金溢彩的巍峨神庭,此刻竟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猩红光芒!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灭世的海啸,裹挟着燃烧的宫殿碎片、法则断裂的刺耳尖啸、以及……无数神族绝望的惨嚎,以毁灭一切的姿态席卷而来!
“不好!”
云澈脸上的温柔瞬间冻结,化为惊怒交加的骇然!
他猛地将我拉入怀中,磅礴的神力瞬间撑开护盾,抵挡那毁灭性的冲击。
“是玄天神宫的方向!”
我失声惊叫,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玄天叔叔,父神最信任的挚友?!
护盾在狂暴的冲击下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
云澈抱着我,身形被巨力推得向后急退。
透过他护盾的缝隙,我看到了一幕永生难忘的炼狱景象:璀璨的神庭在崩塌、燃烧、坠落!
祥云化为狰狞的魔焰,神兽在哀鸣中化为灰烬。
而神庭最高的穹顶之上,两道熟悉的身影正被无数道漆黑如墨、散发着不祥诅咒气息的锁链死死缠绕、围攻!
正是我的父神与母神!
“玄天——!
你竟敢——!”
父神那曾令万界臣服的怒吼,此刻充满了被至亲背叛的滔天怒火和难以置信的剧痛。
他的帝袍破碎,金色的神血染红了缠绕周身的诅咒锁链,每一次挣扎都让那污浊的黑气更深地侵蚀他的神躯。
“神帝之位,能者居之!
老朋友,你太老了!”
玄天那曾经温润平和的声音,此刻变得如同九幽寒风般刺耳阴毒。
他悬浮在破碎的穹顶之上,周身环绕着吞噬光明的黑洞,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慈和,只剩下狰狞的贪婪与疯狂。
他掌心凝聚着毁灭性的能量,狞笑着对准了苦苦支撑的父母!
“父神!
母神——!”
我的呼喊被淹没在震天的轰鸣中。
云澈抱着我,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艰难穿梭,试图冲向神庭核心。
他俊朗的脸庞因愤怒和焦急而扭曲,牙关紧咬:“抱紧我,璃儿!
保护好琉璃珠!”
腕间的琉璃珠似乎感应到了巨大的危机和我的惊惶,光芒前所未有地炽盛起来,那温润的力量变得滚烫,形成一层更坚韧的光晕笼罩着我,竭力抵消着外界毁灭性能量的侵蚀。
然而,玄天的力量远超想象!
一道阴毒诡谲、快如闪电的黑芒,如同毒蛇般绕过父神母神仓促的拦截,无视了云澈的护盾,精准无比地射向我!
“璃儿小心——!”
云澈目眦欲裂,猛地将我向旁边一推!
噗嗤!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那黑芒并非实体攻击,而是一道蕴含着恐怖诅咒的恶念,狠狠撞入我的神魂!
仿佛灵魂被撕裂、被冻结、被投入无尽的污秽深渊!
眼前发黑,神智瞬间模糊,一口滚烫的金色神血抑制不住地喷出!
“呃啊——!”
温热的血液,大部分溅在了紧紧护着我的兄长云澈的胸口,也有一部分,星星点点地洒落在我腕间那枚刚刚被他亲手戴上的、还带着他体温的琉璃珠上!
滋——!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沾染了我神血的琉璃珠,非但没有被玷污黯淡,反而像是被彻底点燃!
它内部流转的七彩光晕瞬间化作纯粹而炽烈的金红色,如同被唤醒的远古神祇!
一股磅礴、温暖、带着兄长本源气息的力量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暂时驱散了侵入我神魂的阴寒诅咒,让我在剧痛中维持了一丝清明。
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父神燃烧起本源神火,化作撑天巨柱般的金色屏障,死死挡住玄天;看到母神不顾自身,将最后的神力化作一道流光,将我和云澈推向一道被父神强行撕裂的空间裂缝!
“澈儿!
带璃儿走——!
去轮回!
找到归墟之眼!
琉璃珠是钥匙——!
活下去!!!”
父神最后的嘶吼,如同绝望的雷霆,狠狠烙印进我的神魂深处。
“璃儿!”
云澈的声音带着泣血的决绝。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腕间那枚染血的琉璃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几乎照亮了通往裂缝的路径。
他将我狠狠推向裂缝深处,自己却毅然转身,神剑出鞘,剑锋指向如潮水般涌来的玄天爪牙!
“阿兄——!”
我的呼喊被狂暴的空间乱流吞噬。
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是兄长回头望来的最后一眼。
那张沾着血污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担忧和……一个用尽全力挤出的、安抚的微笑。
一如方才在玉露台上,星光下,他赠我琉璃珠时那般温柔。
还有腕间那枚琉璃珠,被我和他的鲜血浸染,此刻正散发着灼热而悲壮的光辉,如同坠入无尽黑暗前,唯一不肯熄灭的星辰。
下一秒,无边的冰冷与死寂彻底吞没了我。
神躯在崩解,神魂在法则的洪流中沉浮、坠落。
唯有那枚染血的琉璃珠,紧紧贴着手腕,固执地散发着微弱却永不放弃的光芒,包裹着我破碎的神魂,朝着那被标记了无数次的、名为“轮回”的深渊,义无反顾地……坠落。
(楔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