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蹲在灶台前,盯着瓦罐里翻滚的褐色药汤。
鬼针草的气味苦涩中带着一丝清香,让他想起爷爷熬药时的背影。
“你这药……真的能喝?”
攰玥儿倚在门框上,右腿的伤己经结痂,但走路仍有些跛。
她穿着张北的旧衬衫,袖子卷了好几圈才露出手腕,下摆垂到大腿,衬得她身形更加纤细。
“怕有毒?”
张北头也不抬,“放心,没打算给你喝。”
攰玥儿轻哼一声,却没走开,反而凑近闻了闻:“苦中带辛,入肝经,确实能调血压。”
张北挑眉:“你还懂药理?”
“略懂。”
她抱臂站着,眼神飘向窗外,显然不愿多说。
张北也不追问,只是默默把药汤倒进碗里。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北子!
北子!
快开门!”
门被拍得震天响。
张北刚拉开门闩,村里的王婶就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煞白:“快!
快去救救李书记!
他……他快不行了!”
张北心头一紧:“怎么回事?”
“刚开村委会,李书记突然就栽地上了,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
王婶急得首跺脚,“卫生所的老刘说可能是高血压犯了,可他那儿没降压药啊!”
张北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药碗就往外冲。
攰玥儿皱了皱眉,竟也跟了上去。
村委会大院里挤满了人。
李书记瘫在藤椅上,面色紫红,太阳穴青筋暴起,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
几个村干部围着他手足无措,有人拿着湿毛巾往他额头敷,有人掐他人中,场面一片混乱。
“让开!”
张北拨开人群,蹲下身探脉。
李书记的脉象弦硬如钢丝,典型的肝阳上亢型高血压,再拖下去很可能脑出血。
“有刀吗?”
张北突然问。
众人一愣:“啊?”
“水果刀、剪刀都行!”
村会计慌忙递来一把裁纸刀。
张北抓过李书记的手,在他耳垂上快速划了个小口,暗红色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哎哟!
你干啥?!”
李书记疼得一激灵。
“放血降压,应急的。”
张北说着,把药碗递到他嘴边,“再把这个喝了。”
李书记闻到药味,脸皱成一团:“这啥玩意儿?
黑乎乎的……不喝就等着中风吧。”
张北语气平静。
李书记一哆嗦,硬着头皮灌了下去。
药汤入腹,李书记的表情从痛苦逐渐变成诧异。
“咦……头没那么胀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又眨眨眼,“眼睛也不花了!”
周围人一片哗然。
“神了!
这才几分钟啊?”
“北子,你这啥方子?
比西药还快!”
张北没回答,只是叮嘱道:“这两天别吃咸的,别动怒,明天我再给你复诊。”
李书记一把抓住他的手:“北子,你这医术……在部队学的?”
张北笑了笑:“跟我爷爷学的。”
正说着,人群突然安静了一瞬。
攰玥儿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
晨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她身上,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眼如画。
她明明穿着粗布衣裳,却莫名有种与山村格格不入的清冷气质。
李书记的眼睛首了:“这位是……我远房表妹。”
张北随口扯谎,“来养伤的。”
攰玥儿瞥了他一眼,没拆穿。
李书记挣扎着站起来,热情道:“哎呀,原来是北子的亲戚!
姑娘贵姓啊?
住哪儿?
有啥需要尽管说!”
他的手刚要搭上攰玥儿的肩,后者微微侧身避开,眼神冷得像冰:“不必。”
气氛顿时尴尬。
回卫生所的路上,攰玥儿突然开口:“那个村支书,不是什么好人。”
张北失笑:“你怎么知道?”
“他看我的眼神,和山里的狼一样。”
她语气平淡,却透着厌恶。
张北侧头看她。
攰玥儿的侧脸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美得有些不真实。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忍不住问。
攰玥儿脚步一顿,忽然指向路边一株开着白花的野草:“那个,能治失眠。”
张北:“……又转移话题?”
她唇角微扬,难得露出一丝狡黠:“略懂药理的人,总要有点秘密。”
傍晚,张北在院子里劈柴。
卫生所年久失修,窗户漏风,冬天肯定扛不住。
他盘算着得赚点钱修房子,可眼下连进药的资金都没有。
“喂。”
攰玥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北回头,见她拎着个布包丢过来。
他接住一摸,硬邦邦的,打开一看——竟是七八块银元!
“哪来的?”
他震惊。
“我的伙食费。”
她淡淡道,“够修窗户了吧?”
张北皱眉:“你随身带这个?”
攰玥儿转身往屋里走,丢下一句:“略懂药理的人,总得有点家底。”
张北望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
这姑娘,浑身上下都是谜。
夜深人静。
攰玥儿蜷缩在临时搭的木板床上,额角渗出冷汗。
她咬紧牙关,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吞下。
片刻后,她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窗外,张北的身影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