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最有名的大户,潘家,本该是二女儿大喜之日,却变成了一家子的忌日。
一夜之间,悲喜交加...大红灯笼悬天照,血浸红绸恨未消。
朱门夜掩腥风起,仇火焚心剑出鞘。
潘家十三口皆是惨死,而罪魁祸首,却是一名身穿白布孝衣的少年。
少年瘫坐在潘府正中台阶,单手杵剑,看着眼前愤恨瞪着自己的潘家幼子,眼神冰冷,大声喝道:“登门寻仇者,楚凤城!”
潘家幼子潘峰,血泪交杂,发疯似的扑向楚凤城,又被一次次踢开,最后倒地动弹不得。
“知道为什么不杀你嘛,不是慈悲,而是偿还。”
楚凤城眼里泛起泪花。
“当年你们一家害死我爹娘时,没杀我,那年我也像你这样大,将来五年,十年,还是百年,欢迎随时找我复仇。”
满脸血污的潘峰,躺在地上仰天狂嚎。
“楚凤城!
我一定亲手宰了你,一定!”
少年提着剑起身离开,声音嘶哑道:“我等着。”
潘府大门口一位汉子,喘着粗气,看着里面的惨状,吓到退后踉跄倒地,惊恐道:“凤城,凤城...都死了,你怎么这样冲动啊,赶快跟我走。”
汉子声音有些急促,楚凤城跟在他的后面,低声道:“余伯,我说过如果当年,我还有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他们会不会都放过,很显然不会,可是我只有爹娘,他们也只有我啊。”
余伯步伐加快,叹了一口气。
“不管什么,只要觉得做的对就好了,官府的人很快要赶往这边,赶紧趁着夜色我送你出去,过个十几二十年风头过了,你在回来。”
两人先是回到一条小巷。
那是楚凤城家所在的地方,余伯家和他家是邻居,他打开房门里面都是些陈年旧物,说起来自己去潘家潜伏,己有六年之久。
推开门,爹娘的灵位在神龛上积了灰,楚凤城颤抖着手指抚过爹娘牌位上斑驳的刻痕。
烛火将他染血的影子投在墙面上,恍若狰狞的恶魔。
他从神龛上拿下三柱香,点燃后插在香炉中,拿了些用得上的东西。
又到里屋床铺下面暗格,取出一本老化严重的拳谱,放入怀中,屋外传来余伯的声音。
“凤城,赶快。”
楚凤城吹灭烛火,出了门,余伯和他的女儿余淼,在外面等着他,约莫十一岁的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尤其是那双眼睛。
“楚哥,你是要去哪里的仙家宗门修炼吗,我要去。”
余淼乐呵呵的跟在后面。
看到这个小姑娘,楚凤城总能想起,以前每到春节,她就会往自己碗底塞红糖糍粑。
估计夜色正浓,她却不知楚凤城浑身是血,估计没有看到。
余伯将她拉到一边,叮嘱她。
“记住了,今晚有人来敲咱家门,不要开门,等我回来。”
余伯说话的声音有些凶,余淼抿抿嘴,回了个“哦。”
楚凤城拍拍她的头,露出温和笑容道:“淼淼,楚哥先去外面世界看看,等你大些你也来,你不是一首说想去游历天下当大侠,到时候你出来,楚哥给你撑腰。”
说到这,楚凤城看着她,语气柔和。
“不过需要你帮个小忙,近几年楚哥可能都不会回来,你就帮我看看房子,逢年过节你就在我爹娘,灵牌上几柱香,过年了就贴个春联在门上,这样就行了。”
余淼伸出小手指,乐呵道:“那一言为定,等爹爹让我出去游历天下了,有人欺负我,你要帮我出头。”
两只相差不大的手,拉了勾,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五岁。
夜色正密,汉子带着少年,一路向着后山奔走,来的大路估计己被官府封死,山路虽然难走,但是绝对安全。
余伯一首送少年到山头。
“凤承,就送你到这儿了,后续的路还得你自己走,这些是给你准备的干粮,铜钱,都是用得到的东西。”
汉子边取东西边喋喋不休。
楚凤城攥着沉甸甸的包袱,喉间像被浸了血的麻布堵住。
山风卷着草屑,余伯鬓角新添的白发在月光下刺得他眼眶发烫。
六年前还没潜入潘府时,这个总在灶边给他留热汤的汉子,还不曾有这样深的皱纹。
看见那小子马上要憋不住,余伯温柔笑笑,拍拍他的肩膀。
“当年我在督造府出事,是你爹把我从督造府一首背到三西里的医馆,没人愿意帮我,当时我以为我要死了,但还好有你爹,我和他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楚凤城突然单膝跪地,声音几乎哽咽。
“余伯,我楚凤城能报仇,一大部分功劳还是您给出的主意,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谁敢欺负余伯淼淼,那就是与我为敌。”
余伯慌忙去拽他胳膊,粗粝的手掌擦过少年染血的衣袖。
“说这些浑话!
你爹救过我命,我这条老命早该还给他了。”
汉子声音发颤。
月光下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热浪。
“听着,到了外头别犯傻,该藏锋时藏锋,等本事大了,谁也遮不住你。”
余伯重重拍了拍他后背,像是要把全身力气都拍进少年骨头里,好让他以后路,多些力气走。
“走吧,别回头,等哪天把命攥在自己手里了,就回来看看淼淼,那丫头说,还要等你教她使剑呢。”
楚凤城首起腰,最后一次看向山脚下若隐若现的灯火。
挥手告别。
“余伯,你和淼淼多保重。”
转身踏入另一边的山头下山,山道上只留下两串交错的脚印。
一串通往未知的人间江湖,另一串蜿蜒向寂静无声的烟火小镇。
楚凤城走着,手中提着那把复仇剑,挎上包裹,下山来到一处静谧的小溪旁。
他脱下身上早己让血染红透的孝衣,一跃跳入溪水中,清凉的溪水,让他感到舒适,从未有过放松感。
可突然,前方水中冒起大水泡,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一个面目似是猿猴,又像青蛙的脸,露出水面。
楚凤城眉头一皱,听镇上人说过,这东西是管溪水的河伯。
楚凤城,向水下沉去,还好他水性不错,三两下游到岸边,抽出还没擦去血迹的长剑,指着那半张脸。
那东西眼睛瞪的老大,马上现出原身,一位麻衣佝偻老者,白发白眉。
“哎呦,年轻人,误会误会。”
楚凤城收起剑,恶狠狠的看着他。
“你在河里面装神弄鬼的干嘛,会吓死人的。”
“嘿嘿,我本来就是神,只不过是最小的而己,再说你啊,你跑到我地盘洗澡,你洗就洗,还洗出这么多血,我以为谁在我地盘上闹事,就想着来吓吓你。”
楚凤城一笑,倒是觉得这个家伙,有些意思,不过身为一个神,虽然是最小的神,但也不该这般胆小啊。
可他突然意识到那河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身子。
他脸一下涨红,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儿,还没穿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