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顶盖己经弹开,露出了里面更为复杂的结构。
没有想象中的凶手自白,也没有指向任何人的证据。
盒子的内部,是另一组更加精密的齿轮系统。
中央不是指针,而是一块小小的、打磨得像镜子一样的黑曜石圆盘。
圆盘下方,藏着一个暗格。
暗格里只有两样东西。
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吾爱女,顾蔓”。
以及一个造型古怪的黄铜钥匙。
李婧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这是顾川留给女儿的遗书,那整件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不再是一场谋杀案的解谜,而是一个父亲临终前的告解。
言溯没有立刻去碰那封信,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把钥匙吸引了。
钥匙的头部不是常见的齿状,而是一个微缩的、由三个同心圆环构成的星盘。
“这把钥匙……”言溯把它举到灯光下,“不是用来开锁的。”
他看向工作室的照片,目光在墙上那座最古老、最雄伟的落地摆钟上停了下来。
那座钟名为“记忆之海”,是顾川的成名作,也是他唯一不出售的非卖品。
这座钟的钟摆下方,有一个不寻常的星盘状锁孔。
“李队,我们需要回顾蔓小姐。”
言溯说道。
顾蔓再次被带到众人面前时,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当她看到那封写着她名字的信时,那座冰雕般的外壳终于出现了裂痕。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言溯将信递给了她。
“顾先生的谜题,从一开始就不是为我们准备的。
他是想让你,也只有你,能听到他的‘回声’。”
顾蔓颤抖着接过信,拆开。
信纸上的字迹,比那张谜语字条上的更加用力,仿佛要将一生的悔恨都刻进纸里。
“蔓蔓: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己沉入时间之海。
请原谅我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将你重新拉回我的世界。
我的一生,都在追逐时间的脚步,却忘了时间对我最大的恩赐,是你的母亲,和你。
她离开的那天下午,我在工作室里,为了0.01秒的误差而欣喜若狂,却错过了她最后一声呼唤。
从那天起,我所制造的每一个钟表,都在为我报时,也在为我报丧。
我恨我的懦弱,我不敢面对你眼中的责备,所以我用工作将自己流放。
我以为我能造出留住时间的机器,但我造出的,只是一个个提醒我失去时间的怪物。
克洛诺斯的回响’,是我最后的忏悔。
它的谜底,藏着我所有的秘密:我死亡的时刻,是你母亲的忌日。
这是我迟到十七年的陪伴。
但这还不够。
我亏欠你们母女的,是一整个被偷走的人生。
孩子,用那把钥匙,去打开‘记忆之海’吧。
那里面,有我留给你真正的遗产。
不是冰冷的机械,而是我被时间吞噬的,那份不敢言说的爱。
原谅我,我的女儿。”
泪水,大颗大颗地从顾蔓的眼中滚落,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那座冰山,在迟来的温暖中,彻底融化了。
她压抑了十几年的恨与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法抑制的悲恸。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蔓拿着那把星盘钥匙,一步步走向那座名为“记忆之海”的落地摆钟。
她将钥匙插入钟摆下方的锁孔,轻轻转动。
没有意想中的开门声。
相反,钟盘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齿轮咬合声。
紧接着,整座大钟的内部开始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那些原本静止的齿轮,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而优雅的速度重新转动起来。
这不是一个报时的钟。
钟盘上的数字和指针缓缓向两侧退去,露出了后面的景象——那是一个由无数微型齿轮和人偶构成的活动舞台。
随着音乐盒般清脆的叮咚声响起,舞台上的人偶开始活动。
一个小小的女孩在草地上奔跑,一个温柔的女人在后面笑着追逐,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画笔,正在为她们画像。
场景变换,男人在灯下制作钟表,女人端来热茶,女孩趴在桌边,好奇地看着。
再变换,女孩长大了,穿着芭蕾舞裙,在舞台上旋转,男人和女人坐在台下,眼中满是骄傲……一幕幕,全是顾蔓童年时,那个完整而幸福的家的回忆。
顾川用他毕生的技艺,不是为了制造一个精准的计时器,而是为了打造一个可以对抗时间的记忆机器。
他将自己最珍视的、被他亲手埋葬的记忆,封存在了这座钟里。
“他没有***。”
顾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言溯,声音却无比坚定。
“他只是……回家了。”
真相大白。
这不是谋杀,也不是简单的***。
这是一位父亲、一位丈夫、一位艺术家,用生命策划的最后一场行为艺术。
他用一个看似谋杀的谜局,强行启动了一场调查,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个唯一能解开谜题的女儿,回到这个被她遗弃的家,亲手打开他尘封的记忆和忏悔。
他算准了林子墨的野心会让他对盒子保持沉默和窥探。
他算准了沈穆的贪婪会让他成为混淆视线的最佳烟雾弹。
他更算准了言溯这样的人,能够看穿表象,找到谜题背后的心理动机。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他用死亡,谱写了一首关于时间、爱与悔恨的悲怆长诗。
---**尾声**案件以“***”结案。
林子墨在目睹了“记忆之海”的秘密后,沉默了很久,最终选择离开,去国外进修。
他给李婧留了封信,说他明白了顾川老师想教他的最后一课:技术没有灵魂,爱才有。
沈穆没有得到“克洛诺斯的回响”,顾蔓拒绝了任何出价。
他悻悻而归,或许他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东西的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
雨过天晴,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工作室里投下斑斓的光影。
顾蔓站在“记忆之海”前,静静地看着那些人偶一遍遍地上演着曾经的幸福。
她没有启动其他的钟,让整个别墅,都只回响着这一座钟的、独一无二的时间。
言溯和李婧站在别墅外。
“我还是觉得这家伙是个***。”
李婧说,“为了自己的救赎,把所有人都耍了一遍。”
“也许吧。”
言溯望着那座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温暖的别墅,“但有时候,解开一个人的心结,比侦破一桩案件,需要更复杂的‘手法’。
顾川不是罪犯,他只是一个用错了方式去爱的笨拙之人。”
言-溯转身离开,风衣的衣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他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轻声说,像是在回答李婧,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最精密的仪器,永远是人心。
而能驱动它的,不是齿轮,是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