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幽灵的低语
病房门被黑衣男人粗暴地关上,那声闷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默的心口,震得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冷。
男人临走前那***裸的威胁,如同毒蛇的涎液,冰冷粘腻地缠绕在他的神经末梢,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拔掉晓晓的管子……下次摔下楼梯的就不止一个……赵天豪!
陈天雄!
这两个名字,连同那场毁灭性的蓝光、晓晓躺在ICU里的苍白小脸、苏晴背叛的眼神、还有这具如同活棺材般的瘫痪躯体……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搅动、燃烧!
一股足以焚毁理智的暴虐恨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绝望的深渊底部轰然爆发!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终于从林默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
他全身的肌肉都因极致的愤怒而痉挛紧绷,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眼球布满骇人的血丝,死死地瞪着惨白的天花板!
身体的禁锢在这一刻变成了最残酷的刑罚,将滔天的怒火死死锁在这具残破的躯壳内,无法宣泄分毫!
废物?
死狗?
是!
他现在是废了!
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但赵天豪那个杂碎,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晓晓的命来威胁他!
不该在他刚刚触摸到那冰冷而恐怖的力量边缘时,点燃了他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同归于尽的疯狂!
意识深处,那刚刚被强行压制下去的量子“海洋”,感应到了宿主灵魂的剧烈震荡,瞬间沸腾起来!
嗡——!
冰冷的、狂暴的、由纯粹信息构成的洪流,不再需要林默的主动引导,如同挣脱了锁链的凶兽,轰然冲破了他意识中脆弱的堤坝!
这一次,目标明确!
不是心电监护仪,不是空气净化器,而是——墙壁上那个不起眼的、连接着医院内部局域网的网络接口!
意念如同狂怒的闪电,狠狠地劈向那个物理端口!
无形的精神触须瞬间穿透了塑料外壳,粗暴地抓住了连接在端口上的那根网线!
嗡鸣声在林默的颅内瞬间拔高到极致!
眼前不再是病房的景象,而是炸开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急速流动的0和1构成的、冰冷而璀璨的银色瀑布!
数据!
无穷无尽的数据!
医院的病人档案、药品库存清单、医生排班表、财务流水、安保监控的实时画面流……无数信息碎片如同宇宙大爆炸时的星尘,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在他意识中疯狂掠过、碰撞、湮灭!
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锥贯穿太阳穴!
信息过载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林默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一片脆弱的树叶,被卷入了狂暴的数据风暴中心,随时会被彻底撕碎!
“控制!!”
灵魂深处,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
不是为了驾驭力量,而是为了生存!
为了复仇!
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在那狂暴的数据风暴中,他如同一个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水手,拼尽全部意志力,将意念死死地锚定在一个清晰的目标上——医院内部网络的核心节点!
那个存储着所有关键数据、控制着所有系统权限的“大脑”!
过滤!
屏蔽掉所有无关的垃圾信息流!
只寻找……通往核心的路径!
意念在混沌中艰难地凝聚、穿刺!
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冰冷的钢铁上硬生生切割!
他“看”到了防火墙那由复杂逻辑构成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壁垒;他“感知”到了身份认证系统冰冷的、由数字证书构成的闸门;他“触摸”到了数据流在网络节点间跳跃的、无形的通道……权限!
他需要权限!
一个能合法进入核心数据库的身份!
意念在风暴中急速搜索,瞬间锁定了无数个在网络中活跃的“钥匙”——医生、护士、行政人员登录系统时留下的身份令牌(Token)。
大部分都如同坚固的堡垒,难以在短时间内攻破。
但其中有一把“钥匙”,似乎因为主人的疏忽,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未完全退出的“后门”痕迹。
沈清漪!
是她刚刚用来登录查看他病例的权限!
她的账号因为匆忙离开,没有完全注销,在系统的边缘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正在快速消散的“缝隙”!
就是它!
林默的意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地撞向那道即将消失的缝隙!
量子生物脑那超越时代的恐怖算力在这一刻被本能驱动到极致!
嗡!
防火墙的红色壁垒在意念中剧烈闪烁!
身份认证的闸门发出刺耳的警报噪音!
但这一切的抵抗,在那道由纯粹意念驱动的、蛮横的“力”面前,如同脆弱的玻璃!
咔嚓!
一声只有林默能“听”到的、清晰的碎裂声在意念深处响起!
缝隙被暴力撑开!
沈清漪的身份令牌被瞬间捕获、复制、覆盖上林默自己的意志烙印!
权限,获取!
眼前狂暴无序的数据瀑布骤然一清!
一条由纯净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数据流构成的“通道”,在意念中清晰地延伸出去,首通医院网络的最深处——核心数据库!
林默的意识顺着这条“高速通道”,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抵达目的地!
一个由无数旋转的、相互嵌套的光环构成的、冰冷而庞大的数据宇宙呈现在他眼前。
每一个光环都代表着一个数据库分区:病人信息、医疗记录、实验数据、人事档案、财务系统……信息浩瀚如星海。
目标锁定:实验数据分区!
关键词:“普罗米修斯”、“Project_P”、“事故报告”!
意念如同精准的探针,刺入那旋转的光环。
无数文件目录如同瀑布般展开、滚动!
海量的实验记录、设备日志、监控录像片段……疯狂涌入林默的意识!
信息流的速度远超常人理解的极限!
量子生物脑如同最高效的滤网,瞬间剔除掉99%的无用信息,只留下与那场灾难、与陈天雄和赵天豪相关的碎片!
找到了!
一份被多重加密、标记为“最高机密-内部调查附件”的文件夹!
隐藏在普通监控录像备份的子目录深处!
意念集中!
沈清漪的权限令牌再次被激活,覆盖其上!
量子级的暴力破解瞬间启动!
加密锁如同薄冰般碎裂!
文件夹开启!
里面没有冗长的报告,只有三段被单独截取出来的、没有声音的监控录像片段!
拍摄角度极其刁钻隐蔽,似乎是实验室某个备用监控探头的记录。
第一段:画面中,陈天雄背对着镜头,正站在主控台前,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林默站在他侧后方不远处,指着屏幕上某个参数,眉头紧锁,似乎在激烈地争辩着什么(从口型看,是“风险”、“动态模型”)。
陈天雄侧过脸,对着林默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却带着明显敷衍和不耐烦的微笑(口型:“听我的,稳一点”),然后手指毫不犹豫地敲下了回车键!
参数被强行修改!
第二段:画面切换到一个更近的角度。
巨大的“普罗米修斯”量子核心正在启动,幽蓝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赵天豪不知何时出现在实验室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隔着观察窗,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对着身边的助理(正是刚才那个黑衣男人)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抹脖子”的手势!
眼神冷酷如冰!
第三段:灾难爆发前的几秒!
幽蓝光芒己经变成狂暴的漩涡!
林默似乎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脸色剧变,猛地扑向主控台,手指伸向紧急物理制动闸的红色按钮!
但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的瞬间!
画面边缘,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属于陈天雄的一个心腹研究员!
)猛地伸过来,狠狠地、精准地打在了林默的手肘麻筋上!
林默的手臂瞬间失控地荡开!
错过了那救命的零点几秒!
紧接着,就是吞噬一切的蓝光爆发!
铁证!
冰冷、清晰、无可辩驳的铁证!
嫁祸!
谋杀!
***裸的谋杀!
陈天雄篡改参数!
赵天豪下达灭口令!
陈天雄的心腹在最后关头阻止了他自救!
所有的背叛、陷害、将他推入地狱的阴谋,都在这三段无声的录像里昭然若揭!
“嗬……嗬嗬……” 林默的喉咙里发出一种怪异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不是哭,也不是笑,是极致的恨意和狂怒被身体的禁锢死死锁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爆炸,却找不到任何宣泄出口而发出的绝望嘶鸣!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病床的金属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
眼球因为充血而变得一片赤红,死死地“钉”在意识中那不断循环播放的、无声的谋杀画面上!
恨!
恨!
恨!
这恨意如同熔岩,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恨意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将他意识深处那冰冷的量子之力彻底点燃、沸腾!
复仇!
一个清晰到刻骨、冰冷到极致的念头,如同淬火的钢刃,在沸腾的恨意中凝聚成型!
意念如同狂怒的飓风,瞬间从医院的核心数据库抽离!
沿着来时的数据通道,以更狂暴的姿态横扫而回!
目标不再是寻找证据,而是——摧毁!
宣告!
意念扫过医院庞大的内部网络!
无数设备、终端、服务器……如同星图上被点亮的星辰,瞬间纳入他的感知范围!
锁定目标:医院所有公共区域的显示终端!
包括护士站的主屏幕、各楼层候诊区的信息屏、甚至……行政办公区走廊上的几个显示屏!
意念如同无形的病毒,瞬间侵入了控制这些显示终端的后台服务程序!
最高权限如同上帝之手,蛮横地接管了控制权!
清除当前播放内容!
注入新的指令!
林默残存的意识,如同在暴风雨中燃烧的灯塔,全力驱动着那冰冷磅礴的量子之力!
一段由纯粹意念生成的、冰冷的文字信息,被瞬间编译成系统可执行的指令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所有被锁定的屏幕!
与此同时。
仁和医院,三楼神经外科,灯火通明的护士站。
夜班护士们正忙碌着处理医嘱、接听呼叫铃。
主屏幕上滚动显示着病房呼叫信息和值班医生名单。
一切井然有序。
突然!
刺啦——!
主屏幕猛地一黑!
紧接着,所有护士工作电脑的显示器、以及走廊上几个候诊区的信息屏,在同一瞬间,全部被强行切换!
刺眼的白底黑字,如同墓碑上的铭文,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告感,清晰地、无声地,烙印在每一个屏幕上:陈天雄教授,您于11月7日篡改‘Project_P’核心安全参数、12月1日指使研究员张海干扰实验员林默操作紧急制动闸的证据,己备份存档,静候佳音。
**—— Q.G. (Quantum Ghost)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忙碌的护士站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敲击键盘的手指僵在半空,交谈的话语噎在喉咙里。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两行冰冷刺眼的文字。
“Project_P”?
篡改参数?
干扰紧急制动?
林默?
那不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据说因为自己违规操作导致实验失败瘫痪的那个天才工程师?
陈教授?
陈天雄教授?!
学界泰斗?
德高望重的权威?!
巨大的信息落差带来的冲击,让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几秒钟后,死寂被打破。
“天啊……这……这是什么?”
“黑客入侵?!”
“谁干的?
Q.G.? 量子幽灵?”
“陈教授他……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林默……是那个瘫痪的病人?
难道他是被……”窃窃私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在护士站蔓延开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对权威崩塌的茫然无措。
有人下意识地拿起电话,手指颤抖着想要拨通安保部门。
此刻,医院行政楼顶层,一间宽敞明亮的副院长办公室内。
陈天雄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璀璨夜景。
他脸上带着惯有的、从容自信的微笑,正与电话那头的赵天豪通话,声音温和而带着掌控一切的轻松:“……赵总放心,舆论己经完全控制住了。
林默那边翻不起浪来,一个废人而己。
学校那边我也打点好了,事故报告就是最终结论。
至于林晓那丫头……嗯,您的意思我明白,医院这边我会……”他的话戛然而止。
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
他的助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脸色煞白,连门都忘了敲,举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正对着陈天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调走音:“教……教授!
不好了!
您……您快看这个!
全院……全院的屏幕都……”陈天雄不悦地皱起眉头,正要斥责助理的失态。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助理手机屏幕上那两行刺眼的白底黑字时——哐当!
他手中的咖啡杯脱手坠落,昂贵的骨瓷在地毯上摔得粉碎,深褐色的液体溅污了他锃亮的皮鞋和裤脚。
陈天雄脸上的从容和微笑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瞬间粉碎!
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变得一片死灰!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脖子!
那两行字,每一个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进他惊恐万状的心底!
证据……备份存档……Q.G.……量子幽灵……是谁?!
是谁干的?!
林默?
不可能!
那个废物连手指都动不了!
难道是……当年参与实验的其他人?
还是……赵天豪想卸磨杀驴?!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那是一种精心构建的完美世界瞬间崩塌、所有肮脏秘密即将被暴露在阳光下的、灭顶般的恐惧!
他精心维持的学术权威形象、他汲汲营营数十年的地位名声……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教……教授?”
助理看着他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样子,吓得声音都变了。
“关掉!
立刻给我关掉!!”
陈天雄猛地回过神,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
他一把夺过助理的手机,疯狂地戳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可怕的信息,“通知安保部!
立刻!
***!
追查来源!
快!!”
他跌跌撞撞地扑向自己的办公桌,手忙脚乱地抓起座机电话,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几次按错了号码。
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滑落,浸湿了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鬓角。
乱了。
他精心构筑的堡垒,被这幽灵般的一击,撕开了一道冰冷刺骨的裂缝。
医院后花园,僻静的角落。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稀疏的灌木,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默坐在特制的轮椅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沈清漪站在他身后,双手轻轻搭在轮椅的推手上。
她刚结束一场耗时很长的手术,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温和。
“傍晚的风有点凉,但空气很好,出来透透气,对你的情绪和血液循环都有帮助。”
沈清漪的声音轻柔,像羽毛拂过,“别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容易胡思乱想。”
林默没有回应。
他微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在晚风中轻轻拂动,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薄毯下的身体,依旧纹丝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沈清漪看着他沉默的侧影,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能感觉到林默身上那股深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绝望和压抑,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下午那个黑衣男人的到访,显然带来了更深的伤害。
她犹豫了一下,正想再找些温和的话题。
突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护士们刻意压低、却难掩震惊和兴奋的议论声:“……看到了吗?
护士站的屏幕!”
“天啊!
太吓人了!
说陈教授……嘘!
小声点!
真的假的啊?”
“谁知道!
但黑客都入侵全院系统了……那个Q.G.到底是谁?
量子幽灵?
听着就……”议论声随着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通往住院部的方向。
沈清漪推着轮椅的手微微一顿。
她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陈教授?
黑客入侵?
Q.G.?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轮椅上的林默。
林默依旧垂着头,一动不动。
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然而,在那低垂的眼睑之下,无人可见的阴影中,林默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冰冷地,向上勾起了一抹细微到难以察觉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一丝温度。
只有深渊的寒光,和幽灵无声的嘲弄。
成功了。
量子幽灵(Quantum Ghost),第一次向这个世界,投下了它冰冷的、宣告存在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