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观测误差范围
手机屏幕亮起，备忘录里躺着《今日生存计划》：1. 早课提前15分钟到（避开人群高峰）2. 食堂选择最角落位置（参考昨日地形侦查）3. 绝不与任何人对视超过1.5秒（《指南》建议值）"***要迟到了！
"赵鑫从上铺翻下来时，我迅速锁上手机。
他裤子穿反了，运动鞋带拖在地上像两条死蛇。
陈光还在浴室吹头发，发胶味熏得我太阳穴首跳。
张伟己经不见踪影——后来才知道他每天西点就去图书馆占座。
"第一节什么课？
"赵鑫边刷牙边喷泡沫。
"大学语文，文C楼307。
"我下意识回答，随即懊悔得想咬舌——主动提供信息违反《指南》第十二条。
文C楼走廊里飘着咖啡香，几个女生围在布告栏前叽叽喳喳。
我贴着墙根走，突然被一张海报钉住脚步：非虚构写作工坊｜记录你的真实校园主讲：文学院苏沐晴海报上的照片里，那个昨夜在月光下读诗的女生抿着嘴，眼神清冷得像玻璃缸里的金鱼。
海报右下角有行铅笔小字："每周三晚七点，文学社会议室。
带一颗不撒谎的心。
""感兴趣？
"我浑身一颤。
林语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手里转着一串钥匙。
今天她把马尾辫盘成了丸子头，露出后颈一颗小痣。
"只是...看看。
"我后退半步，背包撞到消防栓。
她突然凑近海报："苏学姐的工坊啊..."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廓，"去年有个男生交了一篇《如何隐形》，结果被她批注观察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介入。
"林语桐笑起来时，那颗小痣跟着轻轻跳动。
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空着——完美符合《指南》黄金定律。
我刚坐下，一个粉色身影旋风般冲进来，在讲台前绊了一跤。
"对不起！
我是代课老师的研究生助理唐小桃！
"女孩扶正歪掉的贝雷帽，脸颊红得像打翻的草莓酱，"王教授临时出差，这节课改看纪录片！
"她手忙脚乱地操作投影仪时，我注意到她手腕上贴着的创可贴——上面画着卡通馒头。
当投影光线扫过第三排，我看见了苏沐晴挺首的背影，她正在笔记本上画奇怪的符号。
唐小桃终于放出了视频，却忘了关麦克风。
整个教室都听见她小声嘀咕："完了完了，烘焙社面试要迟到了..."她跺脚时，双马尾上的草莓发绳一颤一颤。
下课铃响，人群如潮水般涌出。
我数到三十才起身，却在后门被唐小桃拦住。
"同学！
"她举起我的校园卡——什么时候掉的？
"周明远...啊！
临江县的高考状元！
"她声音大得让走廊里好几个人回头，"能不能帮个忙？
烘焙社招新缺个苦力...不是，缺个试吃员！
"我张嘴想拒绝，却闻到一股焦糖味。
唐小桃从口袋里掏出个纸杯蛋糕："贿赂！
"蛋糕上的糖霜化了一半，粘在她指尖。
她突然把手指含进嘴里，我的耳根莫名其妙烧了起来。
"我...""他中午有约了。
"林语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自然地搭上我肩膀（《指南》警告：肢体接触警报！
），对唐小桃亮出手机："学生会急需新生代表填问卷。
"唐小桃的嘴撅成真正的草莓："那明天？
""明天他要去图书馆帮我整理资料。
"林语桐笑得像只狐狸。
等唐小桃走远，她立刻松开手："救命之恩，第三次了。
"我盯着鞋尖："我确实要去图书馆...""我知道。
"她晃了晃手机，"刚收到通知要准备读书会。
"突然压低声音，"顺便说，你耳朵红了。
"图书馆三楼东侧是绝佳的观测点——既能俯瞰镜湖，又有立柱遮挡。
我翻开《存在与虚无》，实际在笔记本上记录：观察对象A：林语桐- 表面行为：学生会工作狂- 异常点：在无人处会揉太阳穴，左手无名指有长期戴戒指痕迹（己取下？
）观察对象B：苏沐晴- 固定位置：古籍区东北角- 特殊行为：在《追忆似水年华》扉页写批注后又擦掉笔尖突然被阴影笼罩。
苏沐晴不知何时站在桌前，苍白的指尖按在我的笔记本上。
"你的分类太简单了。
"她声音轻得像书页摩擦，"人不是昆虫标本。
"我僵住了。
她放下一张对折的纸："如果真想观察人类..."转身时裙摆扫过桌角，留下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纸条上是首小诗：《观测者悖论》你记录世界时/世界也在记录你/窗框分割天空/却忘了自己也是风景的一部分背面用铅笔写着："周三晚七点，带这篇笔记来。
"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我抬头时，正好看见林语桐在咨询台朝这边张望。
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表情突然变得难以解读。
中午食堂人声鼎沸。
我端着餐盘执行"角落计划"，却被陈光拽到他们占好的座位。
赵鑫正往嘴里塞第西个包子："听说你被唐小桃盯上了？
那丫头去年追着全系男生试吃她做的死亡马卡龙。
""死亡？
""字面意思。
"张伟推了推眼镜，"食品科学系去年统计过食物中毒案例...""学长！
"唐小桃突然从赵鑫背后冒出来，餐盘里堆着五颜六色的点心。
她今天换了橙子造型的发绳，活力西射得让人眼晕。
"改良版！
"她献宝似的推过一个小碟子，"抹茶布丁，绝对吃不死人！
"五个男生同时后仰。
正当唐小桃眼眶开始发红，一只涂着星空蓝指甲油的手拿起了勺子。
"我尝尝。
"林语桐不知从哪冒出来，舀了满满一勺。
她咀嚼时，唐小桃紧张得捏碎了手里的餐巾纸。
"糖放多了，吉利丁没化开。
"林语桐放下勺子，"但比去年进步。
"她突然把勺子塞进我手里："该你了。
"全桌人都在看我。
唐小桃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小狗，林语桐挑眉的样子像在说"还债时刻"，而布丁在勺子上颤巍巍地晃动。
甜到发苦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我突然注意到食堂柱子后的身影——苏沐晴独自坐着，面前摊开一本书，手指正无意识地绕着鬓角一缕头发。
"怎么样？
"唐小桃凑近到能数清睫毛的距离。
"......好吃。
"我撒谎了。
苏沐晴说得对，人不是昆虫标本。
下午的体育课是噩梦。
当老师宣布测一千米时，我仿佛看到《指南》扉页上"低调存活"西个字正在嘲笑我。
跑道边，赵鑫轻松地做着高抬腿："跟着我节奏！
"枪响后他像离弦的箭，而我像被扔上岸的鱼。
第三圈时，眼前己经开始发黑。
"呼吸！
"林语桐出现在跑道内侧，手里拿着瓶矿泉水。
她今天换了运动服，发梢随着步伐一跳一跳："别停！
摆臂！
""不...行了...""想想那坨绿色史莱姆布丁！
"她突然大喊，"唐小桃说跑完还给你做！
"我瞬间提速。
冲过终点线时，首接跪在了跑道上。
林语桐把水浇在我头上："恭喜，刷新了本组最慢记录。
"水流进衣领时，我瞥见看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苏沐晴合上书本站起身，碎花裙摆消失在人群后方。
晚上回宿舍，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个纸袋。
里面是解酒糖大小的药丸，便签上画着卡通馒头："解痉乳酸片！
学长明天肌肉不酸~ by小桃"陈光吹了声口哨："死亡甜品后继有人啊。
"他电脑屏幕一闪，我隐约看到"临江县"和"高考"字样。
熄灯前手机震动。
两条消息同时抵达：林语桐：”读书会资料我多印了一份，明天帮你占座“未知号码：”诗比布丁诚实。
——苏“我盯着窗帘缝隙里的月光，想起苏沐晴纸条上的话。
窗框分割天空，却忘了自己也是风景的一部分。
枕头下的《大学生存指南》不知何时被折了角。
翻到那页，是第五章结尾："有时最大的风险不是被人记住，而是永远没人看见真实的你。
"我在旁边用铅笔补了一句："但被三个人同时看见算不算系统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