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渊中的微光
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撕扯、碾压，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悬浮在手术室惨白的无影灯上方，冷眼旁观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苏璃“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像一具失去生气的玩偶。
戴着口罩的医生和护士在她周围忙碌，眼神冷漠，动作精准。
冰冷的器械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寒光，被递到医生手中。
那器械的形状，尖锐而残忍，带着终结的气息。
医生俯下身，器械的阴影笼罩了她苍白平坦的小腹……“不——！”
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却无法撼动现实分毫。
就在那冰冷的金属即将触碰到肌肤的瞬间，手术室内所有灯光骤然熄灭！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尖啸起来，盖过了仪器的嗡鸣！
“怎么回事？！”
“停电？
备用电源呢？！”
“快启动备用电源！
手术不能停！”
短暂的混乱中，黑暗成了唯一的庇护。
苏璃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回身体！
几乎是同时，身体深处爆发出一种求生的本能，淹没了麻醉带来的迟钝感。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她看到手术台旁边一个放置杂物的推车因为慌乱被撞歪，一把用于清理污物的锋利不锈钢长柄刮铲，正斜斜地倒向她的方向！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
趁着医生护士都在慌乱摸索备用电源开关的几秒间隙，苏璃用尽全力，侧身翻滚下手术台！
冰冷的瓷砖地面撞击着身体，带来刺骨的疼痛，却也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咬着牙，强忍着小腹传来的阵阵剧烈抽痛和眩晕感，摸索着抓住了那把沉重冰凉的刮铲！
“病人呢？！”
“掉下去了！
快抓住她！”
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乱晃，脚步声逼近。
苏璃的心跳如擂鼓，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
她双手握住刮铲的长柄，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手术室侧面那扇用于运送污物、通向医院后巷的厚重金属小门——狠狠砸去！
“哐啷——！！！”
一声刺耳欲聋的巨响在混乱中炸开！
金属门锁应声变形！
门被砸开了一条缝隙！
外面狂风暴雨的冰冷气息瞬间涌了进来，带着自由的味道，也带着死亡的威胁。
“拦住她！”
医生的怒吼近在咫尺。
苏璃不顾一切地撞开那条缝隙，扑进了外面倾盆的暴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钢针，瞬间穿透单薄的病号服，刺入骨髓。
脚下一滑，她重重摔在湿滑肮脏的后巷泥水里，小腹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让她再次昏厥。
“在那里！
快追！”
身后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
苏璃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脱力。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绝望再次将她笼罩。
难道……真的逃不掉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目的车灯如同撕裂黑暗的利剑，猛地从巷口拐了进来！
伴随着引擎凶悍的咆哮，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刚硬如装甲车般的改装越野车，以蛮横的姿态急刹在苏璃面前，车轮碾起浑浊的水花。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却异常冷峻的脸。
男人剃着利落的寸头，眼神锐利如鹰隼，在暴雨中精准地锁定了地上狼狈不堪的苏璃。
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苏璃？
不想死就上车！”
没有时间思考！
身后追兵己至！
苏璃几乎是凭着本能，手脚并用地扑向打开的车门。
车里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一把将她湿透冰冷的身躯拽了进去！
“砰！”
车门关上的瞬间，几个穿着医院保安制服的人冲到了车旁，用力拍打着车窗。
“什么人？！”
“下车！
把病人交出来！”
开车的司机，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光头壮汉，眼神一厉，猛地一踩油门！
越野车如同咆哮的钢铁巨兽，瞬间向前冲去！
巨大的冲击力将挡在前面的两个保安首接撞开，惨叫声被引擎的轰鸣和暴雨声吞没。
车子没有丝毫停留，冲出后巷，汇入了深夜暴雨中空旷却危机西伏的街道。
车内弥漫着皮革、机油和淡淡的血腥味。
苏璃蜷缩在后座，瑟瑟发抖，冰冷的雨水和冷汗混合在一起，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不停地痉挛。
小腹的坠痛感越来越强烈，一股温热的暖流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单薄的裤子。
“孩子……我的孩子……”她死死捂住小腹，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濒死的绝望。
她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从身体里流逝。
副驾驶的冷峻男人回过头，快速扫了一眼她的状况，眉头紧锁。
他迅速从脚下拿起一个早己准备好的医疗箱，动作麻利地打开，取出注射器和一支淡蓝色的药剂。
“别动。”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这是强效止血针和胎儿稳定剂，能暂时保住你和孩子。
撑住！”
冰凉的针头刺入手臂血管，药剂推入。
剧烈的疼痛似乎被强行压制下去了一些，但身体的虚弱和冰冷并未缓解。
苏璃的意识又开始模糊，她看着男人冷硬的侧脸，虚弱地问：“你……是谁？
为什么……救我？”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出一个特制的平板电脑，屏幕亮起，上面赫然是——手术室外走廊的监控画面！
画面清晰地定格在傅承衍逼她签字、林薇儿依偎在他怀里的瞬间！
还有一张放大的截图，是她最后看向监控时，那双充满刻骨恨意的眼睛！
“有人付了足够买下你这条命的价钱，要我们把你活着带出云城。”
男人收起平板，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更重要的是，你最后看向监控的眼神……很有趣。
那里面，有我们‘老板’需要的，复仇的火焰。”
老板？
复仇的火焰？
苏璃的脑子一片混乱。
是谁？
谁会在傅承衍的天罗地网下，有能力、有胆量救她？
谁又需要她的恨？
“你们……老板是谁？”
她艰难地问。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一个能让傅承衍……和他身边所有人，付出百倍代价的人。
现在，你需要考虑的是，是选择活下去，让所有伤害你和孩子的人血债血偿；还是选择放弃，带着你的恨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沉入这冰冷的海底？”
车子在暴雨中一路狂飙，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废弃码头。
狂风卷着海浪，拍打着腐朽的木质栈桥，发出呜咽般的巨响。
一艘没有亮灯的小型快艇，如同幽灵般停泊在汹涌的海浪中。
“没时间了。
傅承衍的人马上会封锁全城。”
冷峻男人拉开车门，风雨瞬间灌入，“上船，离开这里。
或者，留下等死。”
活下去……复仇！
孩子……她的孩子还在！
一股强烈的、源自母性和恨意的力量猛地从苏璃残破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车门，踉跄着扑向那艘在风雨中飘摇的快艇！
冰冷的雨水抽打着脸颊，咸涩的海风灌入口鼻。
当她终于被快艇上的人拉上去，瘫倒在湿冷的甲板上时，她艰难地回过头。
隔着茫茫雨幕和翻涌的海浪，她最后望了一眼云城的方向。
那座灯火璀璨、埋葬了她爱情、尊严和骨肉的城市，在视野中逐渐模糊、缩小，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和暴雨吞噬。
她的眼中，最后一点属于苏璃的软弱和爱恋彻底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比这深海更冰冷、比这风暴更狂暴的恨意。
快艇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雨幕和巨浪，朝着未知的、黑暗的深海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