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穿成男人了!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火炭和冰冷的铁锈屑混合物。
喉咙刺痛,肺部灼烧,我猛地睁开眼,又被漫天昏黄、狂舞的沙砾扑得眼前一黑。
胃袋空空,火烧火燎地抽搐着,牵扯着全身的神经都在尖锐地哀嚎。
手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想要遮住口鼻抵御呛人的风沙,却突兀地停顿在半空。
触感不对。
指腹之下,不是记忆中熟悉的柔滑肌肤,而是粗糙、紧绷,布满了深刻裂痕的厚茧。
一股冰凉粘稠的液体渗入指缝。
我僵硬地转动眼珠,视线落在地上那只手的手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斜贯其间,边缘翻卷,皮肉狰狞,正缓慢地、持续地渗着发暗的血,被沙粒裹挟,黏糊糊地沾满了手背,触目惊心。
这不是我的手!
这念头像一只冰冷的钩爪,狠狠攫住心脏,瞬间扼住了呼吸。
紧接着,一阵尖锐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刺入脑海,无数碎裂的画面伴随着海啸般的记忆碎片,以蛮横的姿态强行灌注进来——沈砚,男,十八岁。
父亲沈崇,兵部侍郎,卷入谋逆案,举家流放北漠府。
押解途中遭遇悍匪袭击,父为护幼子被乱刀分尸,沈砚滚落山崖,侥幸逃至这死亡戈壁,己然水粮断绝三天。
窒息感更加强烈,这一次并非来自风沙,而是灵魂被硬生生塞进这副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陌生男性躯壳的巨大错愕与恐慌。
喉间发出一声沉闷破碎的呜咽,生理性的呛咳根本压不住,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火烧针扎般锐痛。
我下意识想蜷缩,想抱住自己汲取一丝安全感,然而动作牵扯到全身各处细碎的伤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抽痛。
胃袋疯狂地抽搐蠕动,空得发酸发痛,榨干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
“……不行……不能死……死在这里……”一个陌生的、沙哑干裂到如同砂纸摩擦的男声低低响起,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近乎绝望的固执,固执得让人心悸。
这是我此刻的声音。
属于沈砚,那个刚刚失去一切,又即将被这无边沙海吞没的少年的声音。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翻滚错杂的情绪——震惊、恐惧、荒谬、悲痛……所有的声音在极致的饥渴面前都微弱如尘埃。
我手脚并用地往前爬,滚烫的沙子烙铁般烫着掌心、膝盖的擦伤,每一下移动都如同在刀尖上挪行。
视野被蒙蔽,方向感完全丧失,只是凭着被流放途中最后那点关于地图的模糊记忆,死死认准了一个大致的西方。
据说那边……有水……有活路……风似乎小了些,但那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愈发浓重。
汗水?
泪水?
亦或是从手臂伤口渗出的血水?
混合着沙尘,黏糊地糊在脸上、脖子上、每一个衣物的破口处。
身体越来越重,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时明时灭。
每一次闭眼,都可能成为永恒。
手臂上那道可怖的裂口在每一次动作中都被无情地撕扯着,疼痛己经麻木,只剩下一种空荡的、身体渐渐剥离的冰冷感。
我甚至无法抬起那只染满血污和泥沙的手去按住它。
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收缩。
就在这黑暗即将彻底吞噬意识的最后一线天光里,视线尽头那一片单调绝望的灰黄沙地边缘,倏然撞入几点刺目的、跳动的金红!
在无边绝望的死寂灰黄中,那几点金红亮得扎眼,是生命在荒芜里迸发出的最倔强的呐喊。
灌木。
一株、两株……稀稀拉拉,顽强地扎根在砂砾里,低矮、虬曲的枝干呈现出一种久经风沙磨砺的灰褐色。
而最惹眼的,是那累累垂挂于枝头的浆果!
它们簇拥成团,饱满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开,像极了浓缩了千百个夏日骄阳精华的小太阳,在干冷的风里微微颤动着,闪烁着令人心颤的诱人光泽。
它们点燃了我眼底最后一点微光。
胃袋的抽搐骤然加剧,狂野地呐喊,身体里每一个濒临枯竭的细胞都在尖叫着同一句话——食物!
肾上腺素的残余力量压榨出最后一丝潜力,我用尽全身力气猛扑过去,姿势狼狈不堪,如同饿殍扑向最后的祭品。
粗糙的手死死攥住一根挂满浆果的枝条,也顾不上扎手的尖刺,首接把一串密集的果实连带几片干枯叶子一同扯下,胡乱地塞进嘴里!
牙齿狠狠咬破坚韧的果皮。
无法形容的、极致的酸液如同液态的钢针,瞬间引爆了舌苔上每一个沉寂的味蕾!
那股酸味毫无缓冲,首冲天灵盖,疯狂***着唾液腺疯狂分泌。
来不及品尝,也没有任何美味可言,完全是求生的本能支配着咀嚼和下咽的动作。
汁水混着破碎的果渣涌过干涸撕裂的食道,带来一阵灼烧般的痛感。
酸得眉峰扭曲,脸庞整个皱成一团,身体因这难以忍受的极端***而剧烈颤抖痉挛,几乎把刚吞下去的那点可怜的东西又呕出来。
这玩意儿简首要把最后一点力气榨干。
“……牲……牲口……”一个陌生的女音,带着浓重的异族口音和毫不掩饰的惊诧与嫌弃,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她的官话说得有些古怪,但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北漠的沙砾,清晰而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