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躺在简易的木板床上，胸口的伤处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缝里的钝痛。
他试着活动手指，掌心的血痂己经变硬，是昨夜翻身时不小心蹭破的 —— 这具身体的愈合能力比他预想的要强，只是断骨愈合时那阵阵发麻的痒意，总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挠。
“林先生，该换药了。”
帐帘被轻轻掀开，随军军医提着药箱走进来。
老军医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药渍，打开药箱时，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混杂着麻油的香气。
林羽认得那是活血化瘀的药膏，里面掺了麝香和红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伤药。
“忍着点。”
老军医解开他胸前的麻布绷带，动作却比前两日轻柔了许多。
当绷带从结痂的伤口上剥离时，林羽还是倒抽了口冷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瞥见自己胸前的伤口，皮肉外翻的地方己经开始泛出粉色，这是愈合的迹象，多亏了程处墨特意吩咐厨房炖的骨汤 —— 那汤里放了当归和黄芪，每天准时送到帐内，油花浮在表面，喝起来却不腻口。
老军医将药膏抹在羊皮纸上，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
冰凉的药膏接触皮肤时，林羽舒服得眯起了眼。
“程将军今早还来问过，” 老军医一边缠绷带一边闲聊，“说您要是能下床了，就请去看看西北角的瞭望塔。”
林羽的指尖顿了顿。
他知道老军医是程处墨的心腹，这话多半是试探。
“多谢将军挂心，”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异样，“只是这肋骨断了两根，怕是还得躺几日。”
帐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士兵们低沉的呼号声。
林羽侧耳倾听，那是士兵们在进行晨练。
他试着撑起上半身，后腰立刻垫上了个软枕 —— 是程处墨让人送来的，里面塞着晒干的艾草，闻着有股淡淡的清香。
撩开帘子向外望去，营地中央的空地上，数百名士兵正在进行操练。
他们穿着统一的铠甲，手持长枪，随着将领的口令，做出整齐划一的动作。
枪尖在晨光中闪烁着寒光，呼号声震耳欲聋，充满了阳刚之气。
然而，林羽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他曾是一名优秀的特种兵，对于军事布防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
在他看来，这个军营的布防存在着诸多漏洞。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营地的西周。
营地虽然设置了栅栏，但栅栏的高度不足五尺，而且间距足有两拳宽，一个成年人很容易就能翻越过去。
栅栏外虽然挖了壕沟，但壕沟的深度刚没过膝盖，宽度也只够并排走两人，起不到有效的防御作用。
“这样的防御，若是遇到敌人的突袭，恐怕很难抵挡。”
林羽喃喃自语，伸手按了按腰间 —— 那里藏着程处墨昨日送来的伤药，是用瓷瓶装着的白药，据说止血效果极好，瓶身上还刻着个小小的 “程” 字。
就在这时，程处墨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轻便的铠甲，甲片上还沾着晨露，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林兄，感觉好些了吗？”
他手里提着个食盒，掀开盖子时，热气裹挟着肉香涌出来，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碗炖得软烂的羊肉。
林羽转过身，点了点头：“多谢程将军关心，好多了。”
他指了指营地西周的栅栏和壕沟，“程将军，恕在下首言，贵营的布防似乎有些不妥。”
程处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饶有兴致地看着林羽：“哦？
林兄有何高见？
不妨说来听听。”
他将食盒放在矮几上，顺手拿起个馒头递过去，“先垫垫肚子，这是我让伙夫特意为你做的，没放太多盐。”
林羽接过馒头，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口。
他咬了一口，面香混着麦香在舌尖散开，比他前几日吃的糙米饭细腻多了。
“这栅栏高度不足，间距过大，敌人很容易就能突破。”
他指着栅栏，语气认真，“而且栅栏没有设置瞭望口，士兵们很难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一旦敌人靠近，很难及时发现。”
他又指向壕沟：“这壕沟深度和宽度都不够，对于骑兵来说，根本起不到阻碍作用。
而且壕沟里没有设置尖刺等障碍物，敌人很容易就能填平壕沟，突破防线。”
程处墨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顺着林羽指的方向看去，越看越觉得林羽说得有道理。
他虽然是将门之后，从小就接触军事，但对于布防的细节，却没有林羽这般敏锐的洞察力。
“林兄说得有理，” 程处墨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佩，“那依林兄之见，该如何改进呢？”
他拿起矮几上的水囊递给林羽，看着他喝水时脖颈滚动的弧度，突然想起昨日军医说的话 —— 这位林先生虽然看着文弱，骨子里却有种军人的韧劲。
林羽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道：“栅栏可以加高加密，在栅栏上设置瞭望口，方便士兵观察外面的情况。
壕沟可以挖得更深更宽，在壕沟底部铺设尖刺，上面覆盖伪装物，让敌人难以察觉。
此外，还可以在营地西周设置巡逻哨，增加巡逻的频率，确保能够及时发现敌人的踪迹。”
程处墨听得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林兄果然有过人之处！
这些改进方法简单实用，若是能够实施，定能大大增强我营的防御能力。”
他拍了拍林羽的肩膀，入手处能感觉到对方肌肉的紧绷，“林兄，等你伤好之后，就由你来负责改进营防如何？”
林羽心中一喜，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来到这个时代，总得做些什么，为这个时代的军队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多谢程将军信任，在下定当尽力。”
他低头看向自己缠着绷带的胸口，那里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羽一边养伤，一边继续观察军营的布防。
每日清晨，老军医都会准时来换药，程处墨也时常带着吃食来看他。
有时是一碟酱菜，有时是几块麦芽糖，都是些寻常吃食，却让林羽在异乡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他发现，除了栅栏和壕沟的问题，营地的内部布防也存在着一些漏洞。
营地的帐篷排列得有些杂乱，没有形成有效的防御体系。
一旦敌人突破外围防线，很容易就能在营地内部造成混乱。
而且，营地的粮仓和军械库虽然有士兵看守，但位置过于明显，很容易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
林羽将这些发现一一记录在程处墨送来的麻纸上。
他用炭笔勾勒出营地的大致轮廓，在薄弱处画上红色的标记，旁边批注着改进的建议。
画到一半时，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手一抖，炭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怎么了？”
程处墨恰好走进来，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是不是又疼了？
我让军医来看看。”
林羽摇了摇头，指着纸上的布防图：“程将军你看，这里是粮仓，离东门太近，一旦东门被攻破，粮仓很容易被敌军占据。”
他忍着痛，在图上画出一条新的路线，“应该在粮仓周围设置环形防御，再挖一条暗道通往中军大帐，这样即便被围困，也能及时运送粮草。”
程处墨拿起布防图，仔细地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心惊。
林羽标注的那些防御薄弱点，都是他平时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林兄，你这布防图绘制得太精妙了！”
程处墨惊叹道，“这些问题若是不及时解决，一旦敌人来袭，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林羽苍白的脸色，眼中充满了感激，“多亏了林兄，否则我还蒙在鼓里呢。”
林羽笑了笑：“程将军过奖了，这只是我的一点浅见。
其实，这些问题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发现并解决。”
他放下炭笔，胸口的疼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程处墨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能像林兄这般细致入微地观察，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林兄，我看你不仅精通墨家之学，对于军事布防也有着独到的见解。
不知你是否愿意留在我营中，助我一臂之力？”
林羽心中一动，留在军营，不仅能够施展自己的才能，还能更好地了解这个时代的军事情况，为自己将来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他点了点头：“能为程将军效力，是在下的荣幸。”
程处墨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太好了！
林兄，等你伤好之后，我就向父亲禀报，举荐你为营中参军，负责营防之事。”
林羽感激地看着程处墨：“多谢程将军提拔。”
三日后，林羽的伤势己好了大半，能够自如行动。
程处墨履行承诺，在营中宣布了提拔林羽为参军的消息。
消息一出，营中顿时起了不小的波澜。
大多数士兵虽对林羽不太熟悉，但听闻他为营防提出了不少好建议，倒也没太多异议。
可营中却有一个刺头，对此极为不满。
此人名叫赵虎，是营中的一名队正，一身武艺在营中颇为出众，尤其是一手大刀使得虎虎生风，寻常士兵三五个近不了他的身。
他自恃勇武，又在营中待了五年，早就盼着能晋升参军，如今却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 “墨家传人” 抢了去，心中的火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凭几张破图纸就想当参军？
我赵虎第一个不服！”
赵虎在演武场上大嚷大叫，引来不少士兵围观。
程处墨听闻消息，带着林羽来到演武场。
他看着赵虎，脸色沉了沉：“赵虎，不得无礼！
林参军有大才，负责营防再合适不过。”
赵虎梗着脖子，说道：“将军，不是末将无礼。
这军营里讲究的是真本事，他林羽要是真有能耐，敢不敢跟我在这校场上比一比？
要是他能赢了我，我赵虎就认他这个参军！”
周围的士兵也跟着起哄，纷纷喊道：“比一比！
比一比！”
程处墨看向林羽，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他知道林羽胸有谋略，但这拳脚功夫，怕是比不上赵虎。
林羽神色平静，他知道，今日这一战躲不过去。
在军营里，实力才是硬道理。
他向前一步，看着赵虎，朗声道：“既然赵队正有此雅兴，在下奉陪到底。”
赵虎见林羽应战，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好！
有种！
咱们点到为止，要是你输了，就乖乖滚出军营，别在这儿碍眼！”
说罢，赵虎大步走到校场中央，摘下身上的铠甲，露出结实的臂膀，一把抄起旁边的朴刀，刀柄往地上一顿，发出 “哐当” 一声响。
“来吧！”
林羽也脱下外袍，只穿着里面的短打，他没有选兵器，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脚。
“怎么？
不敢用兵器？”
赵虎挑衅道。
林羽淡淡一笑：“对付你，不用兵器足够了。”
“狂妄！”
赵虎怒喝一声，挥舞着朴刀就朝林羽冲了过来。
刀风凌厉，带着破空之声，显然是下了狠劲。
围观的士兵们都屏住了呼吸，程处墨也暗暗捏了把汗。
林羽却不慌不忙，他凭借着特种兵的敏捷身手，轻松躲过了赵虎的劈砍。
赵虎一刀落空，有些意外，随即又变招横扫。
林羽脚步灵动，像一只猎豹般在赵虎周围游走，始终不与他正面硬碰。
赵虎的刀虽然刚猛，但灵活性不足，砍了十几刀，连林羽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累得气喘吁吁。
“你就只会躲吗？”
赵虎气急败坏地吼道。
林羽抓住一个空隙，突然欺身而上，快如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了赵虎握刀的手腕。
他的手指如同铁钳，用力一拧。
“啊！”
赵虎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朴刀再也握不住，“哐当” 一声掉在了地上。
还没等赵虎反应过来，林羽己经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弯处。
赵虎腿一软，“噗通” 一声跪在了地上。
整个校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看似文弱的林羽，身手竟然如此厉害。
林羽看着跪在地上的赵虎，说道：“服了吗？”
赵虎脸色涨得通红，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林羽死死按住。
他感受着周围士兵投来的异样目光，羞愤难当，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我…… 我服了。”
林羽这才松开手，后退一步。
程处墨走上前，朗声说道：“林参军武艺高强，胆识过人，担当参军一职，实至名归！
今后谁若再敢不服，军法处置！”
“参见林参军！”
周围的士兵们见状，纷纷抱拳行礼，声音洪亮。
赵虎也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林羽面前，躬身行礼：“末将有眼无珠，还请林参军恕罪。”
林羽扶起他，说道：“赵队正不必多礼，你的刀法很出色，只是欠缺了些技巧。
日后好好训练，定能成为一员猛将。”
赵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林参军指点。”
夕阳西下，将营地染成了一片金色。
林羽站在校场中央，望着周围士兵们敬畏的目光，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今后在军营中的路，还需要他一步一个脚印，用实力去证明自己。
他摸了摸腰间的军用匕首，刀鞘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 不管这身体曾经属于谁，从现在起，他要用这双手，在大唐的土地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