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梨错九重天阙的梨树下,流烟捻碎最后一瓣梨花,指尖渗出的仙血滴在凡间镜上,
映出萧珩身着龙袍的模样。她是司掌人间情爱的上神,却在巡视凡尘时,
对尚是仙门弟子的萧珩动了心。她曾在三月初三的梨树下见过他,
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刚入门的仙门弟子。他一身白衣胜雪,白衫上还沾着青露,
见他小心翼翼的在落花丛中托起一只受伤的鸟儿,似乎是因为太过于慌张,
就连施展治愈术的时候,那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流烟隐在云雾中,本是为了勘人间情思而来,
却见少年对着雀鸟轻语:“别怕,我是来帮你的。”梨花瓣飘飘然落在他发间,
与指尖那金芒产生同颤。“待你伤好了,就可以去看东麓的云海了…”那一刻,
司掌人间情爱的上神忽然觉得,九重天的万年梨花都不如此刻他眼中的温柔炽热。
她见过了太多的人间情爱,或是痴缠、或是怨怼。唯独他对生灵的这份怜悯之心,
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就像一道微光,猝不及防的照进了她孤寂千年的心。
她忘了天规中“仙神不得干预凡情”的铁律,甚至忘了自己为何而来。只记得他温朗的笑,
指尖金芒与梨花瓣同颤的刹那,她腕间的情爱神元竟也控制不住的泛起涟漪。后来她才知道,
那涟漪不是动心,是情劫的引线,早就已经被天条捻在掌心,只待时机成熟….“流烟上神,
私动凡心,触犯天条。” 雷部天将的金鞭落下时,萧珩挡在她身前,
仙骨被打得寸寸碎裂:“要罚便罚我!”那玉旨落下时,
流烟看见萧珩仙骨碎裂迸发出蓝色的光,那碎片如同雪片般坠入忘川。
他的每片骨屑上都刻着淡金色的“以命换命”这几个字,却在接触忘川水的瞬间被染成血色。
这是天条早就布下的陷阱,天条早就算准仙门弟子萧珩定会为了护她而舍身,
所以当其仙骨碎裂时产生的以命换命的仙文,恰与瑶池早就埋下的情劫咒共振。
所以当仙骨碎屑坠入忘川时,其实便已用血色刻下了十世剜心的契约。
用他舍身替刑的仙骨碎片,系着她每一次死亡时腕间的鞭痕,
而另一端则锁着他每一次登基时龙袍的金线。瑶池王母的玉音混着雷火:“情劫十世,
仙凡永隔。他掌人间权柄,你历人间百苦,世世相逢便是劫数,直至形神俱灭。
”流烟怔怔的望着忘川水上翻涌的血雾,那是萧珩仙骨碎片坠入时染成的颜色。血雾蒸腾中,
她忽然看见天条的真容,那不是铁律,是一张天道织了万年的网。
她望着萧珩坠入轮回隧道的白光,狠狠捏碎了他送的青玉佩:“十世又如何?
我在轮回尽头等你。” 她不知道,这一等,便是十世的花开花落,十世的血与泪。
当她捏碎那玉佩时,有一粒碎屑猛的嵌入掌心,那其实是萧珩仙骨碎片所化。她并不知道,
这粒碎屑会在第十世沉塘时划破她的手,让她的血和他刻在玉里的仙骨血产生交融,
成为孟婆汤里忘川花也无法抹去的印记…..2 第一世·梨锁劫此刻,
九重天的梨花瓣落在她指尖,每片都写着天条的判决:“情劫十世,相爱即相杀,
直至形神俱灭。”她这才懂,从萧珩仙骨碎裂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触犯天条的仙凡,
而是天条砧板上早已刻好纹路的鱼肉。暮春的梨树下,流烟数到第十片飘落的花瓣时,
萧珩的指尖突然覆上她的手背。他欣喜的从袖中掏出半枚刚刻好的青玉佩,
玉料上还留着深深的凿痕,却在中央嵌了粒用仙力凝成的梨蕊:“烟儿,你看这珩字缺口,
正好能拼上你腕间的胎记。
”那玉佩裂痕里渗着极淡的蓝光——那是他偷取瑶池仙丹时被灼伤流出的仙骨血。
那梨蕊看似用仙力凝成,实则是天条咒文所化,每片花瓣都刻着以情换权。当流烟戴上玉佩,
梨蕊触到她十字胎记的瞬间,咒文激活。她的神元如同融雪般缓缓渗进玉纹,
顺着他龙袍金线织就的“权”字,点点滴入忘川血河。
而她将神元流失时的灼热感误以为是玉佩在发烫,
其实是自己的魂魄正在被缓慢抽取…她娇嗔的撞他肩膀,发间的梨花簪晃了晃,
那是当时他用第一笔俸禄买的。想起他曾指着簪上小小的十字纹,拉着她的手说:“烟儿,
你瞧。十字锁心,这样我们的约定就不会被天条看见。”远处太学的钟声传来,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往梨树干上按:“我萧珩再此立誓,待我及冠登基,
必以十里红妆娶流烟为后,若违此誓,便让这梨树……”“说什么傻话!
”流烟连忙笑着捂住他的嘴,指尖触到他温热的唇,心跳停了一拍,蓦然红了耳根。
他望着她腕间的印记,突然低头,在她唇上落下轻吻。梨花瓣恰在此时落在两人发间,
将誓言染成甜腻的香。太学课上,坐在前排的太傅之女林婉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帕子掩住唇时,袖口露出太后赏的十字银镯。那镯身上刻着极小的“一”字,
那是天条赋予初代“刑具宿主”的标记。银镯反光映在流烟砚台里,墨汁突然泛起丝丝血纹,
她蹙眉,下意识攥紧了笔杆。三日后,萧珩随太傅南巡时突然坠马,太医诊断为“邪祟入体,
需静养月余”。流烟跪在太后面前时,看见她发髻里的十字金簪正对着自己,
簪头上的血玉渗出微光:“哀家找钦天监算过了。”太后声音柔得像棉絮那般,
却又字字如针,“烟儿,你腕间那十字胎记是克夫煞。珩儿这次出事,便是被你的命格所累。
”她展开一卷泛黄的命理图,图上“流烟”二字被朱砂圈住,旁边用小字注着“十字锁魂,
帝王劫数”。流烟想起梨树下萧珩递来的发烫的玉佩,想起他坠马前一日,
自己曾对着月亮虔诚的许愿:“我流烟愿以我的一切神元立誓,换他此生无恙”。
心脏突然被一只大手攫住,闷闷的疼痛感不断的袭来。
她无声的喃喃道:“终究还是敌不过吗…”萧珩伤愈后变得异常冷淡,
见了她只拱手称“流烟姑娘”,流烟不死心,刚挽住他的手却被狠狠甩开。
她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是那双曾经缱绻情深的眸子此刻却没有一点笑意,凛冽得如同冬日里的寒风。
待流烟离开后,他才愤怒的转身撞翻案几,从袖中滚出半枚未刻完的青玉佩。
那玉料内侧早已用指尖血刻上“以骨为契,代她十劫”几字,却被太后用幻术强行抹去字迹,
只留下浅浅的血痕。流烟离开后偷偷躲在梨树下哭了一整夜,
在次日又见他与林婉仪同乘一辆马车,她腕间的十字银镯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3 梨树毒酒当林婉仪掀开轿帘时,在与流烟对视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而她袖中却紧攥着流烟幼时教她纹的梨花帕。新婚前夜的梨树下,
月光把每片梨花瓣都染成了淡淡的霜色。
流烟指尖刚划过树干上萧珩七岁时刻的“珩烟”二字,颈间的玉佩突然发烫,
映出新房里的画面。画面里萧珩对着合卺酒蹙眉,袖中半枚梨核滚落在地,
核上的“烟”字被他攥得发红。“烟儿还在这呢。”太后的声音冷不丁的从身后传来,
流烟向后望去,她金簪上的字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她手中捏着的玉杯盛着混着梨花蜜的酒,
“你看这梨花开得多好。”流烟眼神空洞的接过酒杯,指尖触到杯壁上刻着的江山永固,
那纹路竟与腕间十字胎记严丝合缝。她突然释怀的笑了,
原来天条早就用她的血肉拓印了这一世的刑具。梨树下的风掀起素裙,像一朵绽开的白花。
她腕间的胎记突然开始变得滚烫,与十年前萧珩第一次吻她时,
玉佩贴着皮肤的温度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烫出的不是心跳,是血。
躲在梨树后目睹这一切的林婉仪惊得袖角的银镯碰在树干上,那声响惊落了好几片梨花。
流烟望着玉佩里萧珩打翻合卺酒的画面,那酒液在地上洇出的十字,
恰如她腕间胎记…..原来天条连她死亡的形状都已经刻好。“喝了吧,烟儿乖,
”太后像七岁时哄她吃药那般轻声细语,仿佛她手中拿着的,只是普通的梨花酒。
流烟听见十步外的宫墙下,传来他被幻术扼住喉咙的嗬嗬声,和七岁时她爬树摔下,
他焦急的喊“烟儿小心”的调子一模一样。酒液刚入喉时,那泛出的杏仁苦味像生锈的针,
扎破了舌尖残留的七岁糖渍梨块的甜味。两种味道在她舌根绞成血线,顺着喉咙流下时,
烫出了十世轮回的灼痕。颈间的玉佩“咔嚓”一声发生碎裂,
溅起的玉屑混着她嘴边滴落的血,在雪地里凝成一片片梨花的形状。她笑出的泪滴进玉杯,
与毒酒混出阵阵咸苦。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他蹲在梨树下递过来一块梨糖,
那甜浆顺着她嘴角滴在他的青衫上,他用袖子擦她嘴角,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烟儿,
喜欢吃吗?那我以后每年春天都给你腌梨吃!”此刻舌尖才刚尝到残留在记忆里的梨甜,
杏仁苦的毒酒就像烧红的铁钳,开始狠狠的绞碎她味蕾上仅剩的甜。
她望着那酒里泡着的梨花瓣,正是他十六岁时含在唇边,说要“留着初吻温度”的那几片。
如今每片都带着锯齿,刮过喉咙时,把七岁的甜、十六岁的暖,全绞成带血的渣。
玉杯落地发出碎裂的脆响,在记忆里与他刻玉佩时的凿玉声重叠。
她含着笑倒在刻着“珩烟”的树干旁,看见萧珩冲破宫门的身影,
还有太后金簪上的“一”字,正吸走她魂魄里能看到的最后一点光。
在第十一片梨花落进她掌心时,花瓣的脉络突然浮现出一行血字:初遇时第十一片花瓣,
他说“接住就能白头”。此刻花瓣在血中翻卷,
脉络竟与他送的玉佩裂痕、她腕间胎记、甚至太后金簪上的字完全重合。
原来十世前那朵浪漫梨花,早被天条刻成了她的死亡纹章。
“烟儿…对不起…我中了太后的幻术……”他跪倒在她的身边,焦急的抓住她逐渐冰凉的手,
却被她腕间突然浮现的十字血印烫得缩回,猛得咳出一口血。流烟望着他身后的林婉仪,
她袖角被溅到酒液的地方正在发烫,她的唇边竟然溢出与自己同款的杏仁苦味。那苦味里,
竟混着流烟十世后沉塘时河水的腥气。
“原来…天条早给我们刻好了十字坟…”流烟恍然大悟,笑着闭上眼。她最后看见的,
是太后金簪上的“一”字,正吸走她魂魄里最后一丝情爱神元,而金簪阴影投在雪地上,
与萧珩咳出的血十字完美重合。林婉仪颤抖着捡起玉杯残片,酒液渗进她袖口,
在皮肤上烙下淡红的十字印记。此后的十世轮回,每到流烟死亡之时,这印记就会灼痛,
而她的喉间必泛起同样的杏仁苦味,那是第一世毒酒溅落时,
天条刻在她灵魂里的永恒的忏悔….4 旧梦暮春的风裹着梨花的甜香,
掠过青鸾宫的朱红廊柱。流烟倚在廊下,轻轻咬住唇瓣,眼神空洞的望着不远处的少年。
他身着的月白锦袍被裁得笔挺,腰间束着的玉带泛着温润的光。
他似乎正在与丞相之女江锦书说着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折扇坠子。这画面她太熟悉了,
九世轮回里,她或饮过穿喉的毒酒,或葬过焚身的火海,
或丧过断骨的乱棍…然而重生回来时的每一世的春天,总有一位侯门贵女站在他的身侧,
身着华美的衣裳,甚至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从容的优雅,
也许说话时的声音也是那般轻柔婉转,如同黄莺出谷。然后她们会在某个大喜之日,
凤冠霞帔的嫁入东宫。而她流烟每一世的结局,不过是红墙下又一抔被梨花覆盖的血土。
“流烟姑娘?”清润的嗓音惊断她的思绪,流烟抬眸,撞见萧珩探究的目光,霎时,
她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连指尖的颤抖都凝固在空中。身旁的江锦书见状,
亦微微欠身:“殿下说姑娘的刺绣针法绝妙,臣妾正想讨教呢。”流烟垂眸,
掩去眼底的涩意。第十世了….她特意避居偏院,甚至学了最粗笨的活计,
连绣花都故意绣得歪歪扭扭的,为何还是逃不开?萧珩的指尖顿在扇骨上,
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那道浅疤上,忽觉心口一阵刺痛。眼前女子眉眼低垂,素白襦裙洗得泛旧,
却无端让他想起某个遥远的梦。“殿下?”身边江锦书的轻唤将他拉回现实,
萧珩忙敛了神色,温声道:“是孤失态了。锦书既爱绣艺,便让流烟教你些基础技法吧。
”流烟攥紧帕子,指甲掐进掌心,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中发颤:“是…”这一世,
江锦书比以往九世的任何一位太子妃都更加聪明。她懂得以退为进,
懂得在萧珩面前展现有分寸的温柔,甚至连邀她教习,都要借“太子殿下”的口。暮色渐浓,
流烟望着二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喉间泛起一股腥甜。九世的鲜血似乎还在喉间灼烧,
她忍不住苦笑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绣过萧珩的生辰礼,曾为他研墨铺纸,
也曾在临死前,抠烂过东宫的砖缝…可是又如何呢?“这一世…”她喃喃自语,
指尖抚过颈间红线系着的半枚玉佩。那是第一世萧珩送她的定情物,
每一世都会重新回到她的颈间,“求求你,让我活过及笄吧…”远处,
萧珩像听见什么似的忽然驻足,回头深深的望了眼廊下的素白身影。风掀起她的裙角,
像极了前世某个雪夜,那个跪在宫门前的女子,也是这样单薄的背影,也是这样无声的哀求。
他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甩了甩头,将这没来由的念头抛却。
身旁江锦书适时递上帕子:“殿下可是累了?”萧珩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
忽然想起流烟的手总是凉的,
像浸在溪水里的玉…5 第五世·冷玉劫流烟是镇国将军府的庶女,被送入东宫为妾时,
颈间正系着那枚半碎的青玉佩。这一世孟婆汤本应涤尽之前所有的轮回记忆,
却因为她掌心嵌着的仙骨碎屑,对“情”字印记生有抗性。所以直至第五世,
她的脑海里还残留着前几世死亡画面的影像。
这些残像让她刚踏入东宫时便攥紧了碎裂的玉佩。春日宴上,
萧珩的指尖无意间触到她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猛然记起第三世乱棍下的雪。
她猛地后退,撞翻了酒盏,琥珀色的酒液溅在他月白锦袍上,
像极了她每一世死亡前咳出的鲜血。“流烟?”萧珩蹙眉,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以往几世,她总是温顺地垂眸,像一株任人采摘的梨花。流烟攥紧玉佩,裂痕硌得掌心生疼。
她想起第四世被诬陷通奸时,他也是这样蹙眉,然后亲手将她送入火场。“殿下慎言,
”她屈膝行礼,声音冷得像忘川水,“妾身份低微,不敢与殿下靠得太近。
”此后流烟便刻意避开萧珩。他来偏院,她便称病;他赐下珠宝,
她原封不动的退回;甚至在他为她挡下侧妃的刁难时,她也只是淡淡道:“谢殿下好意,
只是妾受不起。”一次宫宴,萧珩替她挡下一杯毒酒,酒液洒在她的袖间,
在慌乱中她露出腕上那道与第二世般触目惊心的鞭痕。他凝眉,伸手想碰,
她却像被烈火烫到般瞬间缩回,连忙伸手遮住腕上的鞭痕:“只是小伤,无妨。
殿下还是多关心正妃娘娘吧,她才是能陪您君临天下的人。”看着萧珩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
她忍不住在心中冷笑…觉得疼吗?这才只是我十世里,
每一次看你为别人披上红妆时的万分之一痛罢了。冬夜大雪,萧珩冒着雪来到偏院,
从微微透着光的窗边看见她对着半盏孤灯刺绣,绣的是那枚断裂的玉佩。望着那半枚玉佩,
他的心口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刺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记忆中破土而出,使他头疼欲裂。“流烟,你到底在躲什么?
”他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
与第三世乱棍的冷、第四世火场的热同时烫在她皮肤上,
几世的触感在此刻疯狂绞杀她仅存的理智。流烟抽回手时,绣针划破的不仅是指尖,
更是第五世她好不容易捂热的掌心。那血珠滴在绣绷上,与九道裂痕渗出的血交融,
在断裂的玉佩图案上凝成一朵梨花。就像是第一世他为她簪在鬓边的那朵,
只是这朵带着忘川水的冰寒…“殿下误会了,”她抬眸,眼中没有半分情意,
只有彻骨的寒:“妾只是个庶女,不懂殿下的风花雪月。比起殿下的垂怜,
妾更想要安稳度日。”她知道这话像刀,却不得不刺向他。
前五世的记忆如烙铁般钉在她的脑海:若她接受他的偏爱,下一世必遭更惨的死法。
那第三世的乱棍、第四世的火海,哪一次不是因他多看了她一眼?萧珩的手缓缓垂下,
他的眼神依旧温和如初,像第一世时他看着她那般。只是声音却有些控制不住的嘶哑:“好,
若这是你所想的。那孤……如你所愿。”萧珩离开时,停在绣绷前的手突然一颤。
流烟没看见他指尖渗出的血珠,也没听见天条雷火在他掌心炸开的闷响。萧珩走后,
流烟瘫倒在榻上,玉佩突然发烫,渗出点点血珠。玉佩渗出的血珠在榻上凝成梨花瓣,
每一片都刻着前几世的死亡场景…萧珩躲在东宫偏殿的暗室里,
正用银针在玉佩的裂痕处刻字。他想刻下“以我仙骨,换她三安”的护心咒语,
仙骨却因为“私自使用禁术”触犯天条而寸寸碎裂,发出琉璃般的脆响。每刻一笔,
针尖就深深的戳进他掌心深处,那仙血混着魂碎的腥气涌上来,
让他尝到流烟每一世死亡时的味道:• 第一世毒酒穿喉的杏仁苦,
像极了此刻舌尖泛着的铁锈味;• 第三世乱棍断骨的铁锈味,
正从他腕间与她鞭痕重合的位置渗出;• 第四世火场焦糊的气息,随着仙骨碎裂的光,
在暗室里弥漫成烟。“天条逼我用仙骨刻下安稳的谎言,却让我舌根深埋她所有的苦。
” 他自嘲着,咳出的仙血点点滴在玉佩上,将“三安”染成血色,
笔画间却渐渐扭曲成“剜心”二字。流烟次日发现玉佩时,那裂痕处竟有着微弱的暖意。
她没听见昨夜风雪里,
萧珩喉间压抑的嘶哑声;她也不知道那声音与她每一世受刑时的骨裂声同步。
天条用一根无形的弦,将他刻玉的银针与她的刑具连在一起….他每刻下一个“安”字,
她腕间的旧鞭痕就复发一次灼痛,直到他把自己的仙骨血,全部灌进她十世的伤口里。
她捏着玉佩,想起在第四世火场中从玉佩里传出的微弱的心跳声,只觉得是萧珩偶尔的怜悯。
此刻的玉佩正泛着微光,她对着月光转动玉佩,看见裂痕处泛着淡蓝色的光,
只当是玉料自带的石纹,却不知那是他仙骨血的颜色。每到月圆之夜,
就会随着他在忘川受刑的频率明灭。所以她以为的月光,
其实是他魂飞魄散前最后的余温…她抚摸着玉佩上的九道裂痕,想起孟婆说的“飞蛾扑火”,
忽然笑了,笑得咳出血来。原来最痛的不是他不爱,是她明明记得所有爱与痛,
却必须用冷漠做刀,一遍遍割裂着他对自己的情意。
6 第六世·烽火劫这一世的流烟是边关守将之女,在她及笄那年,
萧珩以平北将军的身份入驻城楼。朔风卷着沙粒掠过校场时,
她在箭术场拾到一枚他遗落的箭羽,羽杆上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珩”字,
杆上那墨痕的深浅竟与第一世他刻在玉佩上的笔迹分毫不差。在捡到剑羽的子夜,
她手腕间的那个十字形胎记突然变得灼烫起来。案头那枚箭羽竟也开始渗出血珠,
那血珠与手腕间的胎记产生共振的同时,帐外的月光突然凝作血色镜面,
映出了他深夜在帐中咳血的画面:他背后那道被箭矢贯穿的伤口周围正泛着青紫淤痕,
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渗出…她望着这个画面呼吸骤停,
这竟与她第二世被鞭打时的伤口如出一辙。血珠共振时,
纹:在第二层的伤口上叠着第三世乱棍的淤青、第四世火场的焦痕、第五世触目惊心的鞭痕,
最终汇集成第六世箭穿咽喉的血洞。而他伤口周围的青紫,
恰是用这五世伤口的轮廓拼成的晋升图腾…作为守将之女,她的掌心早被弓弦磨出薄茧。
那日萧珩教她射箭,那弓弦震得她虎口发麻,她委屈的抿嘴时,
却被他温热的手掌心覆住手背。“手握着弓的时候要稳。”他指腹轻擦过腕间胎记的瞬间,
那旧疤突然发烫,
恍惚间看见第一世的少年在梨树下红着眼却坚定的说要“护你周全”的模样。“要像这样,
才能护住想护的人。”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块石头般硬生生的砸在她心里。
她顿时鼻尖泛起一阵酸涩,垂眸不敢再看他一眼。中秋夜,她盘腿坐在萧珩边上,
看着他在战旗上绣梨花,荧光蓝的仙血顺着针脚渗出。他微微勾起唇角,
抬眸望向她时眼底柔波漫溢:“待我凯旋归来,就用这面旗娶你。”流烟点头,
伸手触到旗角边上暗藏的十字纹,忽的想起了第一世在月光下太后拿着毒酒杯缓缓走来时,
发间那泛着诡异血光的金簪。当战旗被风掀起时,
她看见旗面上用金线绣着几个字:“以血祭旗,江山永固”,而“血”字的点,
恰是她第二世滴落的血珠形状。当敌军散播的“流烟通敌”的谣言灌满整个军营时,
萧珩正在校场阅兵。他看着流烟被众人绑上城楼,
喉间突然涌上与她第一世喝毒酒时相同的杏仁苦。他望着流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可是天条的锁链正紧紧勒着他的喉咙,逼着他说出:“按军法处置。
”流烟望着面前身披银白色盔甲,鲜衣怒马的男人,那身盔甲在光下冷得刺眼。
她望着他盔甲上的寒光,忽然笑了:“将军可还记得那日,在箭术场上曾说过的要护我?
”萧珩闻言,握住剑的手猛颤,
剑身映出了他魂魄里的真相:在他每说一句“按军法处置”时,
他的心口就会裂开一道与她伤口同形的疤,而这正是天条在用他的军权,
将她毫无保留的爱意钉在城楼之上示众。第一支箭射来的时候,萧珩下意识转身,
他不愿看到这一幕…低头却看见自己的箭囊自动打开,七支箭羽齐发,
每支箭羽都刻着她前几世的死亡日期。当箭羽飞出时,
每支羽杆都在燃烧着她具体的死亡画面:第一支燃着梨树下的毒酒的杏黄色的火焰,
第三世火焰裹着乱棍扬起的血雾,第五世燃着那日雪夜他刻玉时咳出的血珠。
这些被天条封印的记忆,此刻全化作射向她的凶器,
而羽杆上的刻着的日期正与他六次晋升的军报日期一一对应…流烟瞳孔中最后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