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绸包裹的暖水瓶炸开,满地都是亮晶晶的碎片。
“爹!
那可是我娶媳妇的钱!”
三天前,爹颤抖着手挪用了全家存款,只为给小芳凑够彩礼。
大柱的婚事因此黄了,未婚妻家骂我们是骗子。
二弟二栓指着小芳鼻子骂:“扫把星!
搅家精!”
混乱中爹推了二栓一把。
大柱抢过扁担就朝爹背上抡去。
小芳尖叫着扑上去挡,挨了结结实实一下。
二栓眼都红了,捡起砖头就冲大柱后脑砸过去—— 我抱着头缩在院角,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腊月里的风,像裹了冰碴子的鞭子,抽得人脸皮生疼。
王家庄里,老王家那破落院门上歪歪扭扭贴着的“囍”字红纸,被这风扯得刺啦作响,眼看就要吹秃噜了边儿。
院里倒还算热闹,挤着几张借来的八仙桌,几个沾亲带故的婶子大娘正嗑着瓜子闲唠嗑。
今儿是老王家闺女小芳出门子的日子。
新娘子小芳,穿着身借来的、袖口边儿已经磨得有些发亮的红棉袄,紧绷绷裹在身上,脸上扑着厚厚的廉价香粉,硬是盖不住那股子熬夜熬出来的青黄气。
她局促地站在堂屋门口,手指死死绞着那块同样半旧的嫁衣红盖头,指节都发了白。
院子里,最扎眼的就数那只红漆大木箱子了,刷漆的手艺不咋地,颜色红得有点贼,花花绿绿的新被褥从没盖严实的箱盖缝隙里挤出来一点边角。
箱子不大,却像个秤砣似的压在当院泥地上,引得几个看热闹的婆娘探头探脑。
唯一像点样子的,是箱盖上搁着的那对用红绸子小心裹着的新暖水瓶,瓶胆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冷淡的光。
老王头,小芳她爹,一张老脸瘦得像刀劈斧削过,沟壑深得能藏住烟灰。
他蹲在东墙根儿底下,闷头抽着旱烟袋,烟锅子里的火光明明灭灭,映着他浑浊的眼睛里一片死沉沉的灰败。
烟雾缭绕,遮不住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袖口上磨出来的破洞。
“爹,”老大王建国,村里人都叫他大柱,壮得跟头没完全驯熟的黑牤牛似的。
他蹭到老王头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烦躁,“栓柱那头儿……咋还没信儿?”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