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面孔

命运的低语牵引着那辆黑檀木马车在桃色的暮光中碾过刻满亵渎符文的石板路。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沉浸在淡紫色雾霭中若隐若现的城池，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班多克拉斯，当然你也可以叫它“魅力之都”。

神圣基亚维王国的《美德圣典》第三十七条明确禁止肉体交易，但是在这里，市政厅金顶之下，执法官将圣典扔到角落，用金粉在羊皮卷上将情色划为“娱乐性税收”。

当夜晚降临时班多克拉斯时，戴着珍珠面纱的妇女便如同飞蛾般倾巢而出。

她们的笑声宛如甜蜜的毒霜诱惑每一个因好奇来此的旅人，玫瑰窗后在烛火的勾勒下摇曳着纠缠纷乱的剪影，裙摆上的铃铛在热切的“劳动”下奏响生命的乐章。

男人们则蹲坐在阴影中——这些大都是女人们的丈夫，他们眼窝深陷，指尖因为常年研磨春药而泛着不正常的粉色，神情麻木的数着女人们用丝袜卷回来的银币。

班多克拉斯的是律法无法触及之地，盗匪在枯木间游荡如饿狼，夜幕下叮当作响的铁链生是奴隶贩子的狂欢，失踪的旅人往往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马车的上传来一声叹息……“可怜的家伙们，当你们靠近这里时一只脚就己经踏入了地狱！

多么的无趣啊！”

黑檀木马车的窗帘微微掀起一角，露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戴着白亮如珍珠般的丝绸手套，手套上的螺旋纹路微微发亮—仿佛是通向其他世界的门匙。

车厢里，无面慵懒的躺在猩红天鹅绒软垫上，银线刺绣的贵族礼服，完美贴合他的身材。

脸上却覆盖着一张光滑如镜的纯白面具，面具上没有五官，只有细微的近乎幻觉的细致波纹在表面流动，像是无数张被吞噬的怨恨面孔在无声的尖叫。

他轻轻抚摸着戒指，镶嵌着虚空紫晶的戒指在阴影中泛着幽光，让周围的空间都似乎扭曲了一瞬。

掀起的一角让无面得以窥探外面的世界，干涸枯裂的紫色大地，无处不在的粉色空气，以及暗红色的天空，都在预示着这里的不正常。

“只可惜，只有我能看见，那些家伙早就被欲望遮蔽了双眼。”

无面叹息“多么无趣的旅行……我得给这趟旅行找点乐子……”他的声音低沉而优雅，带着一丝戏谑，宛如毒蛇在耳畔嘶鸣，面具上的波纹微微变化，像是在无声的笑。

马车继续前行，不久一辆打翻的马车此刻正横陈在在泥泞的石板路上，上面的货物散落一地。

几十个人正围着几个凄惨的身影，周围躺着七八具尸体，他们本不该遭此灾祸，或是对自己的武力过于自信，商队的头领为了早日到达盾风城，选择从班多克拉斯附近经过，显然现在的情况证明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头儿……看来今天得交代在这里了。

（沙哑）”雇佣兵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啐出一口血沫。

乍看之下他魁梧如山，厚重的胸甲下是足以令多数男性自惭形秽的结实身躯。

但是凌乱的短发和沙哑的女声还是暴露了她真实的性别。

此刻他杵着卷刃的长剑，锁子甲己被砍出数道狰狞的裂痕。

“放屁！

老子带兄弟们撕开条路，你给我滚回去带孩子！”

领队的疤脸大汉将战斧重重砸进地面，泥点飞溅在周围同伴染血的皮甲上。

“头！！！”

女佣兵声音突然哽咽。

“啧啧啧……”山贼头领踩着装满丝绸的破木箱，镶着金牙的嘴露出恶心的笑容。

“真踏马感人。”

他随意的挥了挥染血的弯刀，二十名匪徒立刻收紧了包围圈。

“呜呜（拼命挤眼泪），可惜啊，今天你们的都得死！”

刀尖指向女佣兵“哦，你除外，这么带劲的娘们老子还没尝过呢！

哈哈哈！！！”

树梢上的乌鸦被突如其来的狂笑惊飞，黑檀木马车的窗帘在无声落下。

“你……可恶，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女佣兵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染血的指节在剑柄上捏的发白。

山贼头领露出黄褐色的牙齿：“亲爱的，你以为死就可以逃过一劫吗？”

他转头对喽啰们挤了挤眼睛“小的们告诉这位美丽的小姐，上个月那个女祭司的尸体我们玩了多久？”

匪徒们发出豺狼般的哄笑，有的人比划着下流的手势，有的还在回味。

女佣兵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凉意，就像是一只蜈蚣爬在她的背上。

“你们这群畜牲，我跟你们拼了！”

女佣兵怒不可遏“啪！

啪！

啪……”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掌声响起。

“真是精彩的演出啊！！！”

黑檀木马车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戴着苍白面具的无面正绅士般鼓掌。

“诸神在上啊……”某个匪徒盯着马车顶部的金色圣像咽了咽口水，“那上面镶的是真金！”

恰在此时，一个天鹅绒钱袋从无面的袖口滑落，袋口松动的瞬间，十几颗璀璨的龙血宝石掉落在泥泞的石板路上，任何一颗都足以买下十几个山寨。

“哎呀，真是失礼！”

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懊恼，可是戴着白丝手套的他却没有丝毫捡拾的意思。

“请继续你们的表演，不要管我。”

山贼的呼吸顿时沉重起来，“宰了那个杂种！

把他马车上的金漆都给老子刮下来！”

山贼头目眼球布满血丝，唾沫星子喷在手下扭曲的脸上，在他癫狂的瞳孔中是那些滚落在泥地里闪闪发光的宝石，每一颗都足以让他铤而走险。

越过呆愣在原地的商队，二十几个山贼瞬间将无面包围，无面则待在原地负手而立，流动的波纹汇聚成一个完美的微笑。

“不知道，袭击观众是什么后果吗？”

话音刚落，那枚紫色的戒指骤然绽放妖异的光芒。

“噗呲！”

数十道紫色的裂隙在山贼的躯干上同时绽放，那不是伤口而是通往虚空的门，不过在百分之一秒瞬间开启又闭合。

“啊，我的腿！”

“救命啊……”“我的腰……我的腰……”所有山贼被拦腰截断，哀嚎声此起彼伏，平滑的伤口，就像被利剑劈开似的。

无面擦拭了一下不存在的眼泪：“我只是自卫罢了。”

马车碾过几截仍在抽搐的残躯，来到了幸存的如同被石化的商队队员的面前。

在惨叫声的衬托下无面从车窗探出半个头。

“你好！

班多克拉斯，是走这条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