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青石板上,看周瞎子的白粗布卦幡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铁口直断"四个褪色的墨字。
他膝头摆着个磨得发亮的紫铜罗盘,指节粗大的手正抚过王婶递来的红布包。
"王婶,您这包浆的银锁片儿,是您娘家奶奶的陪嫁吧?
"周瞎子忽然开口,沙哑的嗓音像老槐树皮摩擦。
王婶的蓝布衫角猛地一抖:"周先生好眼力!
""好眼力?
"周瞎子笑出满脸褶子,"您当我真瞎?
我这双眼睛,看的是气。
"他指尖叩了叩罗盘,"您家小子,明年能上县重点。
"王婶的脸瞬间涨得比她围裙上的石榴花还艳:"周先生可别诓我!
那学堂门槛高得很......""您且记着,让他在院儿里摆三盏桂花灯。
"周瞎子的手在空气中虚画个圈,"灯芯要选新收的棉,灯油掺半滴槐树脂——"他忽然侧过脸,朝着我这边,"小娃娃,蹲这么久,腿不麻?
"我吓了一跳,膝盖果然开始发酸。
周瞎子虽然闭着眼,可那松弛的眼皮底下,眼白泛着病态的青灰,像块泡在水里的旧瓷片。
我往老槐树后缩了缩,树根在我后腰硌出一道印子。
"这娃命里有两条路。
"周瞎子的手突然指向我,枯枝似的食指差点戳到我鼻尖,"一条远,一条近。
""周先生!
"是我娘的声音。
她拎着竹篮从田埂上跑来,蓝布头巾被风吹得歪到耳后,"我家石头皮得很,您别吓唬他。
"周瞎子却笑出了声,那笑声像敲在空瓮上,嗡嗡的:"石家妹子,你当我吓唬人?
你看这老槐树——"他抬起脸,白眼球对着日头,"五十年前我来这村时,它才手腕粗。
如今呢?
"他的手在胸前比了个圆,"根须扎进地心,枝桠要够着云。
可再大的树,不也得在分叉处选条道儿长?
"我娘的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腕,掌心全是汗。
她扯着我往家走时,我听见周瞎子在身后轻声说:"远路见海,近路见山。
""石头,不许再去周瞎子那儿。
"进了院门,娘蹲下来给我拍裤腿上的土,"那老东西......"她顿了顿,"他年轻时在城里给达官贵人算命,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才被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