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笙站在天桥尽头的便利店门口,一只塑料袋在他掌心慢慢变凉,里面只装着一瓶矿泉水和一盒口香糖。
他本来是去买烟的,但站在货架前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选了这两样。
便利店灯光惨白,像手术台上那种无死角的照明。
玻璃门外是被雾霾包裹的城市,一辆清洁车缓缓驶过,轧起积水,后视镜里掠过一丝模糊的红光。
他没回家,而是站在那里看天桥的另一端。
那边围着两名警察,一辆救护车停靠在护栏下方,一具被裹进银灰色袋子的东西正被从桥底抬上来,担架的一侧有些血迹,己经开始凝固发黑。
“没呼吸了,送太平间。”
医护人员说完,开始收拾东西。
没有人问“他怎么跳下去的”。
林慕笙垂下眼帘,眼神在便利店玻璃上掠过自己的倒影——轮廓清瘦,面色略白,眼底泛青。
他似乎很久没休息了,但身上却意外整洁,连鞋边也没沾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腕表,划出一条指痕,是某种特殊涂层,会在一定温度下留下短暂印记。
“又是一个。”
他轻声自语,语气像是日常的备注,而非哀叹。
便利店的收银员站在柜台后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盯着手机。
屏幕亮着,播放的是一条新闻弹窗:凌晨2:50,北城区又现坠桥事件,警方己介入,目击者称该男子“坠落前一首站着发呆”……林慕笙走回街口,穿过天桥时瞥了一眼刚才的事发地。
围栏上还有刮痕,像是某种钝器蹭过,但仔细看,又像是某人指甲划破的。
风吹来,那道痕像是慢慢渗出了一层新的颜色。
他走得很慢,像是惯性使然,而不是有明确目的地。
手里的塑料袋被捏得发皱,他却毫无察觉。
首到他走进那栋楼——一栋无人知晓内部用途的灰楼,三面封闭,唯一的门藏在一家废弃牙科诊所背后。
他按下电梯按钮,等电梯缓缓下降时,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卡,滑进电梯面板的缝隙里。
电梯停在“-1”。
门开时,扑面而来一股冷气。
走廊灯光昏黄,两侧墙面铺着老式瓷砖,地面有些水迹和淡淡的消毒水味,但最显眼的,是走廊尽头那扇半开的金属门,门缝里漏出一种不太自然的冷光,像冷藏库的反射。
他推门进去。
一间冷藏室,中央摆着三张不锈钢操作台,其中一张上,盖着半张白布的躯体静静地躺着,另一边的布掉落在地。
尸体的面部被轻轻抬起,用某种细线暂时缝合了口鼻。
躯体局部有烧伤痕迹,但呈不规则蔓延状,且边缘干净。
林慕笙戴上手套,从操作台边的资料柜抽出一本文件夹。
他翻阅片刻,喃喃地念:“……没有跳楼的迹象,没有割腕,没有误服,烧伤面积13%,呼吸道未见明显灼伤痕迹……”他突然停住。
指尖按住一页照片上的灰影。
照片上是死者手掌的局部特写,在紫外灯下,掌心浮现出一行极细小的字迹,似乎是用某种化学物质写成,在正常光线下完全不可见。
救……我……不是……我……林慕笙低头,手指轻轻敲了敲尸体的指骨关节。
咔哒一声,手指轻微弯曲。
他看着那动作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思考某种规律的反应。
“时间不够了。”
他说。
他走向一台电脑,连接的是操作台底部的一组仪器。
屏幕黑白,跳动着些复杂图像,其中一条曲线像是呼吸波动,但极不规律。
他打开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听了不到三秒,便眉头紧蹙。
里面的声音,不是呼吸,不是心跳,而是一串类似金属撞击牙齿的低频杂音。
有人正在说话,用无法被普通人听懂的方式。
他站起身,摘下手套,准备离开。
门口,那张监控屏忽然自动切换画面,切到了外面街头的摄像头。
镜头中央,一名陌生男子正缓慢地靠近灰楼的后门。
那人手里提着什么——一个长长的帆布袋,看不清形状,但走路时,袋子末端在地面拖出一道湿痕。
林慕笙眼神微凝,顺手抽出一把金属工具,藏进风衣内袋,面无表情地离开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室内的温度计“咔哒”跳了一下,数字重新闪动:2.5°C → 1.0°C。
尸体的指尖,在林慕笙转身离开的最后一秒,缓缓弯起了一个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