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死了是死牛马
挖个坑不算，还要还大氅，咋想得这么美呢？
要不是因为占了人家身子，小姑娘的遗愿在这儿，祝南娇完全可以把虎皮大氅抢过来，冻死这个小残废！
“弟啊，你要知道，你如今是个残废......诶！
双手放松，别握拳，硌我腰了，对，放松，你看你如今什么都做不了，走路还要我背，我今儿是差点死了一回的，没力气，咱俩都得靠小弟。
你见到小弟那双手没，挖了这么大一坑下来，那手全肿了，为了咱们，他愣是一声没吭，你觉得他不痛吗？
他那手要是再给你挖一坑，那好了，明儿一早，我又多一残废弟弟。”
祝北鲲躺在一侧听着，眼神晶亮，手上那股愈演愈烈的痛楚仿若才涌现般，又酸又辣的。
祝南娇感受着一侧逐渐僵硬的身躯，另一侧又不着痕迹贴过来的小团子，还有他们和自己周身都涌动着难闻的腐臭，继续道。
“夜晚什么感觉不必我多说，前几夜，你们还有大氅，我什么也没有，一个人蜷缩在一处，身体里的血都是凉的，哪怕睁着眼睛，都仿若在阿鼻地狱般，牛头马面拖着锁链要捆我走，我就使劲挣扎，我说，‘求求鬼差们缓一缓，我还有两个弟弟，他们还没走出腋山关，等他们安全了，我立马跟你们走’。”
世人多信奉鬼神，祝南娇讲起来毫无压力，听的人却信以为真。
“呜呜呜我不要姐姐走呜呜呜～～～”祝北鲲贴着祝南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祝西策呼吸也逐渐沉重起来，搁置在她腰侧的指节动了又动，最后还是无力垂下。
祝南娇仰望星空的一双大眼无辜又纯粹：“说这些也不是要你们如何，只要大姐在一天，就会想办法保你们一天无虞。”
我好你好大家好，不然就全完蛋。
祝北鲲埋在沙子里的脑袋使劲点头：“大姐，你是我最亲的大姐，我让爹娘在天上保佑大姐平平安安，我们一起走出腋山。”
祝南娇闭上眼，脑子里想得全是下午那会烦得不行的碎碎念。
妈的！
网上那些话说得真不错，活着是牛马，死了就是死牛马！
“嗯，睡吧。”
话音一落，累得不行的她真就这么睡了过去。
后半夜，原本睡着的三人前后脚又醒了。
祝北鲲给闹的。
“姐，我饿。”
小孩子一天没吃了，半夜饿醒她可以理解，但理解不代表接受。
“弟啊，你要不猜猜我为什么晕了被活埋？”
六岁的祝北鲲自然猜不到，但他能明显察觉到大姐语气里的火气，当即闭嘴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祝西策才缓声开口：“大姐的那份口粮也分给我们了，她也没吃的，是被饿晕的。”
惨吧！
简首是地狱开局，比捡破烂还不如的是，连破烂都没得捡。
迷迷糊糊总算是挨到了太阳初升那会儿，气温逐渐回暖，祝南娇身上也恢复了大半的力气，剩下那小半是饿的。
她和祝北鲲从砂土里爬出来，又合力扒拉祝西策，等祝西策也出来后，祝南娇提议继续向东南前行，路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或者原住民，至少不能饿死。
腋山关是大宛的西北边境，祝家三兄妹的爹在军中任射声校尉一职，此次和敌国交战，大宛战败。
大胡的军队骁勇无比，势如破竹，攻破腋山关后，驻扎此处又将大宛平西大将军和其一众部将家属，全部屠尽。
祝家也只跑出她们姐弟三人。
当然，别的部将家中也有提前跑出来的，只是大家也都路线不同，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大胡的军队肆意杀掠，她们这些人被抓到，那是没有好下场的。
只是这三姐弟也不知道是怎么选的这条路，这样的路，荒无人烟，追兵也确实不会往这边走，毕竟大晚上连个鬼都看不到!但就算如此，生存率也没有提高，没有人烟，没有绿水青山，鬼都不来的地方，人去了能有什么好下场。
至于姐弟三人要去投奔的京城祝家，那是本家，京城祝家如今的家主是姐弟三人的亲大伯，投奔过去，别的不说，命是能保住的。
还有三个字怎么说来着：存香火。
有这层情分在，哪怕祝修贤是大宛战败的将领，败兵之将，不可言勇，于家族而言，是耻辱，可有这层香火情，祝家大伯也会善待他们三人。
祝南娇很不认同这种观点，但如今也必须蛰伏在时代背景下当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她一个女的不算祝修贤的香火，家中的男丁才是。
这也是小姑娘的遗愿为什么是保住她两个弟弟。
自己都死了，还惦记着她爹的香火呢。
“姐，往哪边走能找到吃的？”
祝南娇收回思绪，抬手挡住额头朝前方看去，然后抬手指了个稍微带点绿的方位：“那边。”
能看到植物，就说明能找到吃的或者水源，试试吧。
三人收拾东西，大氅是不能丢的，晚上还要用，两件大氅折叠了捆起来，全压在祝北鲲肩头。
祝南娇则看着她的亚历山大陷入了沉思。
“你这腿，还能好吗？”
她蹲下身，用力掐了把祝西策的大腿，那腿上的肉隔着皮肉都在抖动，祝北策疼得神色扭曲。
祝南娇尴尬收回手：“抱歉抱歉。”
祝西策缓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开口：“我只是残废了，并不是感觉不到痛了。”
残废是真的，胡人以凌虐他们这些战俘为乐，祝西策双腿的力量感很强，跑跳技能在腋山关的少年中算翘楚。
胡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特意当着所有战俘的面。
挑断了他的脚筋，每日让他和大胡的士兵比赛，祝西策要是能赢，便能从祝家的战俘中挑个人活，祝西策要是输了，就得挑个人死。
这怎么可能赢呢。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祝西策想过***，可大胡士兵怎么可能如他的意，活着不如死了，祝西策不愿意挑，大胡的士兵就替他挑，他们挑女人，先当众折辱，最后怎么死的，全看天意。
第一个挑的就是祝修贤的妻子，也就是他们的母亲，祝家其他人不在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整整一天一夜，关押战俘的上空全是祝西策起伏悲戚的嘶鸣，首到声嘶力竭。
这下，战俘那边不知道的也都明白了。
首当其冲就是祝家三姐弟的大哥，祝东阳。
这也是个即将到了年纪要从军的天之骄子，是祝修贤夫妻二人，也是祝家三姐弟的骄傲。
是他趁着夜色，绞杀了两名守卫，拿着他们的刀剑亲自结果了祝家除了三姐弟外余下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落在敌人手里，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祝家这么多人想要逃走，那是谈天。
留下弟弟妹妹，是他的私心，和家人族人一起上路，则是他的无私和决心。
也是因为如此，才给了祝家三姐弟一个逃亡的机会。
他们，是踏着家人的血上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