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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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炕上那点可怜的暖意,抵不住破门缝隙里钻进来的贼风,吹得油灯豆大的火苗忽明忽暗,影子在糊着旧年画的土墙上张牙舞爪地晃,李云觅裹紧了那件膻味浓郁的破羊皮袄,左腿的伤处还是隐隐作痛,像是有根钝钉子在里面不依不饶地磨着,但比起刚醒来时那钻心剜骨的劲儿,己是天壤之别,至少能忍着不动弹了,伤口敷着草木灰,表面干结了一层灰褐色的硬痂,边缘的红肿也消退了些,只是摸上去还是滚烫,他知道,这离好还差得远,骨头伤没养好,感染的风险像悬在头顶的刀。

“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那扇用几根烂木头勉强拼凑、糊着厚厚草泥的院门,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撞开了,卷进来一股凛冽的雪沫子和寒气,一个高大却佝偻的身影堵在了门口,像座移动的小山包,来人披着一身厚厚的积雪,眉毛胡子都白了,肩上扛着个空荡荡、磨得发亮的扁担,正是这家的主人,张老汉。

“冻死个先人咧!”

张老汉一进门就扯着嗓子骂了一句,带着浓浓的疲惫和火气,他把扁担往墙角一扔,发出哐当一声,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他跺着脚,想把粘在破草鞋上的冻泥块子跺掉,一边朝灶台边忙着搓麻绳的张大娘吼,“婆娘!

快!

给老子弄口热乎的!

嗓子眼都冒烟了!”

张大娘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去灶台边忙活,嘴里也没闲着,“嚷嚷啥,嗓门大能当饭吃?

这大雪封山的,你跑镇上能弄着啥?

扁担咋是空的?”

她揭开锅盖,锅里是温着的、同样稀薄的粟米粥。

张老汉一***坐在炕沿对面的小木墩上,那凳子被他压得***了一声,他摘下头上那顶湿透了的破毡帽,露出花白稀疏的头发,胡乱抹了把脸,“弄个屁!

粮价又涨了!

糙粟米都涨到斗米三十文了!

比抢钱还狠!

官府那帮黑心肠的,还催着交冬赋,说啥朝廷用兵防备突厥,咱这小门小户的,哪还有余粮?

磨破了嘴皮子,那粮行的掌柜,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他越说越气,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发白。

李云觅躺在炕上,大气不敢出,努力捕捉着张老汉那带着浓重乡音的抱怨,大概听懂了“粮价涨”、“官府催税”、“没买到”这几个词,心里沉甸甸的,贞观之治的光环下,底层百姓的日子,依旧是这般艰难。

张老汉这时才注意到炕上多了个人,浑浊的眼睛扫过来,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后生娃……咋样了?

还烧不?”

语气比刚才缓和了点,但依旧硬邦邦的。

张大娘端了碗温粥过来,塞到张老汉手里,“烧早退了,命是捡回来了,就是这腿……唉,伤筋动骨一百天,且得养着呢。”

她又指了指李云觅,“娃醒了,能听懂点话了,还会说几个词,叫李云觅。”

“李云觅?”

张老汉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姓李?

这年头,姓李的可不一定……”他没把话说完,只是那眼神在李云觅脸上多停留了几息,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李云觅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垂下眼皮,装作虚弱的样子,含糊地说了句:“张……张伯……好……”手心在干草里,悄悄握紧了那块冰凉的玉佩。

“嗯。”

张老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不再看他,低头稀里哗啦地喝起粥来,屋子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吞咽声和灶膛里柴禾偶尔的噼啪声。

正喝着,院门外又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张大娘!

张大娘在家不?”

话音未落,一个裹着蓝布头巾、颧骨高耸、嘴唇薄得跟刀片似的中年妇人就掀开破草帘子挤了进来,是村里的王大娘,有名的快嘴和包打听,她一进来,那小眼睛就滴溜溜地转,先在张老汉身上扫过,最后牢牢钉在炕上的李云觅身上。

“哎哟,张大哥回来啦?

这大雪天的,辛苦辛苦!”

王大娘假模假式地寒暄着,脚步却径首挪到炕边,抻着脖子使劲瞅李云觅,“啧啧啧,这就是老张头雪地里捡回来的后生?

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咱庄户人啊?

叫啥名儿?

打哪来啊?

家里还有啥人没?”

连珠炮似的问题甩过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云觅脸上了。

李云觅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含糊地重复:“李云觅……谢……救命……” 其他的一概装作听不懂,眼神躲闪。

张大娘连忙过来打圆场,“王大妹子,娃伤得重,才缓过来点,脑子还不大清楚,问也白问,就是个可怜孩子,大雪天差点冻死在野地里,叫老张头碰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救是该救,”王大娘撇撇嘴,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让屋里人都听得见,“可这年头,谁家日子好过?

多张嘴吃饭呢!

老张大哥家这光景……唉,不是我多嘴,这娃看着就不是干粗活的料,这腿要是落下残疾,那可就是……”她没说完,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是个累赘。

张老汉闷头喝粥,没吭声,脸色更沉了。

张大娘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强笑着,“能救条命总是积德,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大娘见没套出什么新鲜话,又东拉西扯了几句村里的闲事,谁家儿子被征了府兵啦,谁家闺女要换亲啦,眼睛却一首没离开李云觅,最后才意犹未尽地扭着腰走了,留下一屋子尴尬的沉默和若有若无的猜疑。

李云觅心里像堵了块石头,王大娘的话像针一样扎人,也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他不能真当个吃白饭的累赘,得想办法做点什么,哪怕再小。

他的目光落在了张老汉随手扔在炕沿边的一个小物件上——那是个简陋的**火折子**。

就是个粗竹筒,一头塞着些揉搓过的艾绒,用的时候拔开塞子,对着艾绒猛吹气,靠那点火星引燃。

刚才张老汉进门想点灯,对着那火折子鼓着腮帮子吹了好几下,火星才勉强冒出来点着油灯,费劲得很。

李云觅脑子里灵光一闪!

现代打火机的原理……压缩空气?

摩擦生热?

他当然造不出打火机,但改进一下这原始火折子,让它更容易点燃,似乎……可行?

而且材料现成!

他忍着腿疼,慢慢挪动身体,够到了那个火折子,拔开塞子,看了看里面干燥的艾绒,又看了看旁边灶膛里烧剩下的、一小块一小块暗红的木炭(不完全燃烧的产物),一个想法成型了。

“张……张伯……”他指着火折子,又指了指灶膛里那些小块木炭,“炭……碎……放……”他比划着把小块木炭弄碎,然后放进火折筒里,和艾绒混在一起。

张老汉正烦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干啥?

那破火折子有啥好看的?

吹得老子腮帮子疼!”

李云觅不放弃,又指指木炭,做了个“吹”的手势,然后夸张地做出“很轻松”的表情,“好……吹……”张大娘倒是看懂了,“娃是说,把灶膛里没烧透的炭渣子弄碎点,掺进火折子里,好吹着?”

李云觅用力点头,眼神带着点恳求的期待。

张老汉将信将疑,但看李云觅那认真样,加上自己也确实烦那破火折子难用,便嘟囔着:“死马当活马医!”

他用火钳从灶膛里扒拉出几块指甲盖大小、黑红相间的木炭块,放在地上用鞋底碾碎成粉末,然后小心地倒进火折筒里,和原有的艾绒混合均匀,重新塞好塞子。

他半信半疑地拔开塞子,对着筒口,像往常一样用力一吹——“噗!”

呼!

一小簇明亮的橘黄色火苗,竟然“腾”地一下就从艾绒和炭粉混合物里窜了出来!

比平时只冒火星快了不知多少倍!

火苗稳定,毫不费力!

“哎哟额滴娘!”

张老汉吓了一跳,差点把火折子扔出去,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着了!

真着了!

还这么旺!”

他像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又试着轻轻吹了一下,火苗再次稳定地冒出来,“神了!

后生娃!

你这脑子咋长的?

这点炭面子掺进去,省老鼻子劲了!”

张大娘和二丫也围过来看,啧啧称奇。

二丫拍着小手,“哥哥厉害!”

李云觅松了口气,脸上挤出一点虚弱的笑,心里却有点涩,这点在现代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改进,在这里却成了让人惊喜的“神技”。

他看着张老汉脸上难得一见的笑容和王大娘带来的阴霾似乎被这小小的火苗驱散了一些,握紧了玉佩的手,稍稍松了点力。

活下去,总得有点亮光,哪怕只是这灶膛边,一点微不足道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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